以玉晏天的聪慧,随即想到这宫中除了公主,哪还会有其他肆意悠哉的小女童。
“你是,公主殿下吧?”
玉晏天足足要比公主,高上一个头还多。他弯腰向走到他面前不动的公主,温柔笑言。
公主将宫灯提高,红光正好打在,弯下腰的玉晏天脸上。
此刻天未全暗,那红光映在玉晏天苍白的脸上。
如同泛起的红润,看上去粉面桃花温文儒雅,清朗神俊。
公主忽然一愣,又喃喃自语那句:“幸得识卿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
“你生得,可真好看。”
公主痴痴笑语,虽看不见模样,可听着声音依旧觉得憨态可掬。
玉晏天见对方夸自己,又舒展笑容问道:“公主殿下,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吧。”
公主自然晓得时辰不早了,她躲在此处疯玩了一日,也有些累了。
挑着灯笼本想回去,却发现有人在此。
公主将宫灯递向玉晏天,玉晏天识趣接过来由他掌灯。
“你叫什么名字啊,你怎会在宫中?”
公主自顾自发问,不等玉晏天回答又自答道:“你是裴尚书的孙子,裴泫铭吧?”
玉晏天本想回答不是,可公主又自顾自笃定道:“一定是,我的贴身宫女听御前的公公们讲,那四个男子伴读,除了裴泫铭长得不错,其他的,那个姓魏家的是个胖子,姜家的是个呆子,至于那个姓玉的则是个病秧子。”
玉晏天与公主并排走着,听着公主喋喋不休的分析也不恼怒。公主说的也没错,他确实是个病秧子。
“你怎么都不说话?你说,我说的有错吗?”
公主也不给旁人开口的机会,又嫌玉晏天不说话有些不乐意了。
春日的晚风越发暴躁,狂风涌来宫灯骤然熄灭。
天还灰白,倒也还看得清路。
公主忽然停下来,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言道:“我听我母后说,你们裴家想让你做驸马,好抢我父皇的天下,本公主告诉你,虽然你长得是不错,可本公主是绝对不会,选你做驸马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玉晏天神色自若,这朝中局势莫说公主一个七岁多的小孩知晓。便是他来京城后,到处传言着各种议论,他想不知道都难。
公主见玉晏天不说话,有些恼了。摘下脸上的脸谱,露出了真容。
齐眉刘海下,一双杏目清澈倔强。
娥眉微拧,秀挺的小鼻子皱巴着。以及撅起的樱桃小嘴,都昭示着主人的不爽。
公主扔了脸谱,气呼呼鼓着圆润粉俏的小脸又说道:“你怎么又不说话,不都说你是京城才子吗?”
玉晏天自然明白,公主在气恼什么。
想必平日里,皇后或者宫女们的议论,公主听去了不少。
谁都知道裴家功高盖主,可他又不是裴泫铭。
“公主殿下,想听我说什么?”
玉晏天将问题抛给公主,毕竟七岁多正是喜怒无常的年纪。
公主眼珠咕噜噜一转,得意忘形道:“本公主让你发誓,绝不会做驸马?”
明明是儿戏之言,可玉晏天却深有所思。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彷徨为何活着。仅为了亡母遗愿,让他好生活下去吗?
他似乎再也找不到其他理由了,若要活下去。
在这异乡京城,他又将要如何立足呢?
驸马,他从未想过。这个让多少人,挣破头脑的至高头衔。
他原以为他的生活,会一直孤静下去。他甚至能想到父亲让他参加选秀,便是早已将他舍弃。
这宫中暗险流动,随时会丢了性命。
“我答应公主,绝不做驸马……”
玉晏天煞有介事的单手起誓,本想说毒誓。可想起答应过母亲,要好好活下去。再说他这副病弱之躯,大抵是经不住毒誓诅咒。
玉晏天看看眼前的小公主,忽然觉得自己可笑,为何和孩童一般见识。
他软言软语哄道:“公主还是快回宫吧,听说皇后娘娘,担忧公主,哭了好几回了。”
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公主一听想到回去,母后又要喋喋不休的训斥,不由面露惧色道:“糟糕,母后定会用,祖宗家法惩戒我……”
公主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屁股,似乎提前感受到了疼痛。
忽得公主便咧嘴哭了起来,声泪俱下道:“这可如何是好,我不想挨打,对了,你不是才子吗,帮本公主,想想办法好不好?”
这公主拿出了平日哄惠安帝那套,边哭边耍赖扑进玉晏天怀里。
玉晏天哪见过这架势,可见公主哭得真切,伸手拍背,轻柔安抚道:“待我想想,公主莫哭。”
公主埋在玉晏天怀里听后,得知计谋得逞露出坏笑。可嘴里仍旧哼哼着:“我不要挨打,我不要挨打……”
公主闻见玉晏天身上,有股不明药香味。终究是小孩也未多想,甚至觉得挺好闻。
玉晏天凝眉思索片刻,眼眸一亮,喜笑颜开道:“今日本是公主开蒙拜师,不如公主现在赶去墨韵堂,藏到一处,假装看书睡着,再由我引人找到公主,陛下与皇后娘娘见公主勤奋好学,自然不会责打。”
公主听后连连点头赞同,十分自然伸手握住玉晏天的手,赶往墨韵堂。
“你的手,为何如此冰凉?”
公主握着那双手,只觉得是块寒冰。她以为男子的手,都如她父王那般温热。
玉晏天的身子,怎能经得起如此奔跑。强忍着身子的不适,催促道:“公主,还是快些赶路吧,迟了,被人发现便糟糕了。”
公主赞同不再说话,很快二人鬼鬼祟祟到了墨韵堂外。
众人都想不到公主会在墨韵堂,这里自然没有人往来。
玉晏天想起魏子良等人,也不知还在不在里面。嘱咐公主先藏到一边,待他到里面察看过后,再来唤她进去。
公主此刻完全没有主意,玉晏天说什么她听什么。乖巧的躲到一旁不远处,等待玉晏天出来。
玉晏天快速进去学堂内,只见学堂内空无一人。时辰不早,想必几人已经离开。
这个时辰,按照惯例庄太傅也不得留宿宫中。
可他还是不放心,又前后仔细察看一番。确定无一人在此,才出去将公主唤进来。
公主踏进墨韵堂,玉晏天便将宫门关好用门栓堵住。
在公主未藏好之前,绝对不能被人发现。不然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脱不了干系。
玉晏天审视了一圈,也唯有学堂一侧的藏书室,是绝佳之地。
玉晏天拉着公主进入藏书阁,一排排整齐排列,琳琅满格的书架令人眼花缭乱。
玉晏天将公主,藏在最后一排的书架后。从书架上抽出许多书籍,再胡乱摆放在公主身边,制造出在此读了许多书的假象。
“从现在起,公主开始装睡,我去将人引进来。”
玉晏天审视着,是否还有不妥之处。眸光一闪,指着公主身上的戏服说:“这戏服不能穿了,一看便知公主去了哪里。”
公主倒也不避讳,将身上的戏服脱了下来,交给玉晏天处理。
公主只剩贴身的寝衣,春寒仍凉不由打了个喷嚏。
“嘘……”
玉晏天食指按唇,示意公主小心,公主乖乖颔首,坐到了那堆书堆里。
玉晏天也不敢逗留,急忙转身离开藏书室。
玉晏天将戏服藏到,后墙角花盆后。一路心惊肉跳,往墨韵堂门口跑去。
才将大门打开,迎面却撞上了小宁子。
玉晏天顾不得疼,故意装作惊慌害怕说:“有人,藏书室有人……”
小宁子揉着磕疼的额头,看清是玉晏天,埋怨道:“小侯爷啊,你可让小宁子一顿好找,魏公子说你,早就回北宫了,可您又不在,怎会在此呢?”
玉晏天不慌不忙说出,早已想好的说辞。
“走到半路,想从藏书室借几本书回去看,我便又折回来了。”
小宁子仍旧揉着额头,也未怀疑嘟囔着:“我说呢。”
而后又严肃起来,交代道:“以后没有小宁子相陪,小侯爷可莫要乱跑,冲撞了宫里的贵人怕是惹祸上身。”
玉晏天附和道:“宁公公说的是,我记下了。”
玉晏天见小宁子,似乎将他一开始说的藏书室有人忘了。心急想提醒,又怕刻意被怀疑。
“对了,侯爷刚才说,藏书室有什么人?”
幸好小宁子想起来了,玉晏天也不敢松口气,急着说道:“我看到里面有个白衣服的,也不知道是人是鬼。”
小宁子以为玉晏天读书太累,眼花看错,不以为然道:“天色不早,侯爷还是回去用完晚膳,早些歇息吧。”
玉晏天更暗自着急,心一横赌一赌,故意说道:“又像个小孩子,可这里,怎么会有小孩子呢?”
小宁子狐疑看着玉晏天,嘀咕着:“小孩子……”
小宁子一拍脑袋,喜出望外道:“一定是公主殿下,快,带我去看看。”
小宁子急冲冲赶到藏书室门外,恭恭敬敬喊道:“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小宁子喊了好几声,并未有人答应。半信半疑,仍旧以为是玉晏天眼花看错。
“宁公公确实有人,不信,你我一同进去看看。”
见玉晏天如此坚持有人,反正这里也还未找过,究竟有没有公主。
小宁子一点头推门而入,可又怕公主当真在里面,小声再次向玉晏天,确认道:“小侯爷,人在哪里呢?”
玉晏天指了指,最后一排的书架,假装思索道:“似乎在最后一排。”
小宁子惦着脚尖,蹑手蹑脚向后走。玉晏天自然也只好,伪装成小心翼翼。
待小宁子看清,躺在地上的人确实是公主殿下。松了口气,终于找到这位小公主了。
玉晏天将身上的披风解下,递给小宁子小声说:“天寒,为公主盖上,仔细没受凉了。”
小宁子怕吵醒公主,也不敢答话只是点头接过披风。轻手轻脚上前为公主盖好,然后拉着玉晏天,又小心退出藏书室。
“劳烦,小侯爷在此,看着公主殿下,小宁子赶着去通知陛下一声。”
玉晏天点头答应,小宁子疾步如飞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