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苏安的安宁并没有太久,没过一会儿,周又琴直接推门而入,叫她换衣服出门。
“给青宥和他奶奶送去,快去快回,啊。”
苏安一看,是盒月饼。
这年头,谁还缺这个吃?李青宥家,老的老,少的少,都是不好吃大油大糖食物的,一个是不能吃,一个是不爱吃。
但苏安知道自己没得选择,随意抓了条连衣裙,套上就出了门。
到了李青宥家,冯淑兰热情地迎出来:“是安安啊,中秋快乐。”
“冯奶奶好,中秋快乐。”她低眉浅笑,把月饼递给她,就要走。
冯淑兰知道她上高三,也就没再请她坐会儿,听得身后动静,忙扬声叫道:“宥宥,快,安安要走了,你送送她。”
他们这栋楼的电梯坏了,消防通道里光线不好,又没个监控,苏安一个女孩子,她老人家不放心。
李青宥应了声:“就来。”
很快出现在大门口。
他刚洗过澡,头发湿湿的,抄着块毛巾快速擦了搁到一边,手里拿着个手电筒:“走吧。我送你下去。”
苏安说不用,冯淑兰坚持,李青宥有些无奈说了声:“快走吧,回头还要写作业呢。”
到底不敢浪费他的时间,苏安只得应了。
李青宥几步就越过她走到前面,摁亮手电筒,一路帮她照明。
楼递里果然很暗,声控灯有些坏了,有些亮了跟没亮一样,昏暗得很,刚才上来的时候苏安几乎是跑上来的。
走在李青宥身后,苏安得以肆无忌惮打量着他。
空气里送来他的气息,他的呼吸似乎近在耳边,绵长又清浅,带着少年特有的薄荷水的味道。
楼层不高,一会儿就到。
李青宥硬是送她到了自家楼下,才把出门前冯淑兰塞到他手中的小袋子递给苏安:“奶奶做的,比不过大店里买的,尝个新鲜吧。”
苏安接过,忍不住说:“我小时候也常吃你奶奶做的糕点,只是最近她年纪大了,做得少了,我才不敢麻烦她的。”
不是她不喜欢吃。
她其实更喜欢冯奶奶做的。
她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喜悦的在过节,而不是像他们家一样,只为了走一个形式,没有心的。
李青宥听得出来,嗯了一声,他的发梢湿湿亮亮,还有些未拭净的水珠滴在肩头,在白T恤上打出一个个深色的印子。
苏安回身,又扭头,见他还站在那儿,白瘦笔直,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弹性和韧性,像株苍劲挺拔的竹子。
见她回头,轻举右手,并拢两指,轻点额际,与她致意。
她低头回身,刷卡进门禁,等电梯。
怀中糕点的香甜气味透过牛皮纸袋从里而外烘散开,她知道,这是亲情的味道。
中秋过后,就是运动会。
操场上人声喧闹,就连离运动场最远的高三教学楼都听得十分清晰。
好在实验班的孩子们都是心里有数的,不需要老师怎么操心,任他们再吵,也能静下心来学习。
只不过男生们却不太开心。
“怎么办啊,没场地了。”
他们在教室后面抛着篮球。
别的地方又不好用。
“就两天,忍忍吧。”
“要不,去网球场?虽然没篮筐,凑和一下。”
几人把目光投向苏安。
路琨自告奋勇,上前,找了李青宥:“那个,宥哥。”
“嗯?”
“我们想借一下网球场。”
“怎么?”
“能不能弄到钥匙啊?”
李青宥抬头:“钥匙应该在老师那里。”
路琨笑道:“不是,那网球场不是苏安家捐的吗?她会不会有钥匙啊?”
“然后?”
路琨笑容更见诚恳:“这不是,你们比较熟,帮咱们问问啊?”
你们比较熟。
李青宥淡淡地说:“她怎么会有。我帮你们问问老师吧。不过别再在教室里打球了,万一砸到人,就算没砸到人,砸到饮水机什么的也不好。”
“哎!谢谢宥哥!”
李青宥出去了,路琨等人安静了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手痒,在教室后面玩起了抛接球。
抛接球锻炼眼力,反应能力,最重要的是,比运球安静得多。虽然偶有失手,劲道也不至于太大。
过了一会儿,李青宥果然带着钥匙进来,走到自己座位旁,凌空抛给路琨:“爱惜着点。”
路琨等人忙不迭地应声说好。
几人互相抛接着球往外走,忽然有人一个手滑,球向同学之间砸过来。
李青宥正要绕过同桌的位子回座位,听到身后传来几声惊呼,往旁边一跨,头也不回,反手就把球接住捞在怀里。
几人不由喝了声彩。
“宥哥不愧是宥哥!这一手绝了!”
路琨是他们的头儿,见状,从前面倒回来,笑着跟李青宥道歉:“不好意思宥哥。”
“你们答应我的,不在教室里玩球。”
李青宥淡淡说完这句,才把球给路琨。
路琨被说得讪讪的,赶紧拉着人跑了。
苏安后知后觉地抬头看了大家一眼,又趴下去做题,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过了什么。
大课间很快结束,男生们汗流浃背回来,教室里直接升了几度。
更热了。
时恋的脚步跟上课铃声几乎是前后脚。
她喜滋滋地拿着两封信进来,抽出一个递给苏安:“你的。”
因为马上上课了,苏安也没仔细看,先收到桌肚子里去。
结果下课后忙着去上厕所,只随意把这堂的课本往桌肚子里一塞就跑。
从洗手间回来,就见李青宥手里拿着信封,正跟她前桌的肖云对峙。
时恋低头擦手,在她身后推推她:“怎么不走了?”
李青宥沉声说:“向苏安道歉。”
肖云不甘不愿地瞥了苏安一眼,嘴里不服气地说:“凭什么?我又没做什么。为什么要道歉?”
“凭你私拆别人的信件。”
苏安心里咯噔一声,忙走过去,李青宥把手里被扯得有些皱的信封递给她,声音不觉柔软了许多:“我帮你拿回来了,你看看。”
苏安眼皮乱跳。她低头看了看信封表面,一个熟悉的LOGO赫然印在信封的右上角。
她心如擂鼓,伸手接过。
信封的一角被人撕开,但只有一点点,并没有形成能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的足够大的口子。
她抬头,很认真地说:“谢谢。”然后转身看着肖云,“你不该给个解释吗?”
肖云梗着脖子说:“解释什么?你自己东西不放好丢在我座位底下,我拣起来看看有什么不可以的!”
苏安想,大概是她刚才急着去上厕所的时候收拾东西时掉出来的。
“你拣起来放在我桌上就可以了,为什么想要打开看?”
肖云气急败坏,大声吼道:“我有打开吗?你自己看看我有没有打开?不过不小心弄破个口子,值得你这么咄咄逼人!你一个买进实验班的,有什么脸逼着我给你道歉?拖了全班的平均分,你还没给全班同学道歉呢!”
满教室都安静了,所有人都看着他们。
苏安脸色发白,却硬撑着没哭。
李青宥急急喝止:“肖云!”
肖云眼眶瞬间通红,忽然满脸讥诮:“干嘛?你是班长就能这样吗?逼着一个同学非给这种人道歉?鬼知道是什么人给她送的情书!技校的那个地/痞/流/氓不是一直在追她吗!”
在一旁默默听了一会儿的张琼忍不住打断她:“肖云,你自己看看都在说什么!还不快给苏安同学道歉!”
班主任的声音让肖云成功冷静下来。她回头看看满脸愠色的张琼,视线一一从或惊讶,或平静的围观的同学脸上扫过,最后落在苏安脸上。
她嘴角一挑,抖着声音说:“是,张老师。苏安,不好意思,我刚才不应该说有地/痞/流/氓在追你,也不该动你的东西。行了吧?”
说得无比屈辱的样子,好像是苏安欺负了她。
大家见老师来了,都等着上课,正觉得苏安不会再多生事端,反正东西也没被破坏,想来苏安说句没关系就解决了,于是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却被苏安的话给又炸了起来。
“不行。我不接受。”
张琼因为肖云道歉而松开的眉头又一次皱紧。
她当然知道肖云刚才的道歉很敷衍很没诚意,但是马上要上课了,再说了看样子苏安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大家都是同学,高三才刚刚开始,还要相处一年的时间,苏安又是买进来的,多少比其他同学低一等。她刚才主动出声叫肖云道歉,也算给足了苏安她家的面子,但其实她的目的,是在保肖云。
那个一直以来安静乖巧,从不惹事的关系户,在她想尽快恢复课堂秩序的时候,驳回了她的处理方式。
苏安细软清甜的嗓音带着点凉凉的倦意,在这样燥热的秋天里,听起来很舒服。
但她说的话却没这么好听。
“现在先上课吧,下了课,我再跟你算账。”苏安说完,就把时恋轻轻推进里面,坐回了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