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相思

萧博延看了眼站在甄妍侧后方的温茂。

温茂会意,立马端着药碗上前,“爷您的药晾凉了。”

路过甄妍旁边时,许是走的急忽然脚下一崴,手中那碗尚冒着热气的药汤霎时朝甄妍头脸泼下。

意外发生的太快,甄妍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忽然被萧博延扯住往他身后一拉,下一瞬,伴随着药碗跌摔在地上的“咣当“声,那碗黑漆漆的药汤悉数泼洒在了旁边的地上。

萧博延原本就苍白的脸色较之刚才更白了,他身子微微踉跄了下,俯身捂着胸口,神色苦楚。

甄妍回过神来,心有余悸的忙扶着萧博延臂膀:“六叔,有没有被烫到?”

萧博延粗喘口气,缓缓的直起身子,嗓音沙哑的道:“我没事。”

自知闯了大祸的温茂,一脸惊恐的道:“爷定是刚才救您的时候牵扯到伤口,伤口崩开了,甄小姐,您先扶爷回榻上躺着,奴才这就去拿药。”

刚才帮她引路的沉容不知什么时候退下了。

温茂一走,萧博延这便没人伺候了,甄妍也不便推辞忙应下:“好。”

虽说男女有别,可有了上次萧博延晕血靠在她肩膀上的先例,甄妍这次再扶萧博延的时候,已能做到落落大方,待扶着萧博延躺回到榻上,萧博延虚弱的转身想去拿枕头靠在身后,甄妍正好伸手也去拿,两人的手猝然碰到一起。

女孩的手纤细温软仿若一根羽毛落在萧博延在手背上,萧博延心头一热,眸光炙热的看向甄妍,想也不想的五指回拢,想要握住她的手,然,还没碰到。

甄妍吓了一跳忙收了手,仓惶的从榻上起身,走到旁边桌子跟前倒水,只露在外面的耳朵尖红若滴血般,不敢再直视萧博延:“我,我给六叔倒杯茶。”

萧博延见她窘迫的转移话题,心头不舍,但见她避他如蛇蝎,只得压下心中情愫,用那只尚带她体温的手以拳抵唇轻咳两声:“也好。”

窗外雀鸟啾鸣,桌案上沉香袅袅,屋中静谧的仿若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甄妍好生奇怪自己为何每每对上萧博延总心神不宁,但直觉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心想,待还了萧博延的恩情,她今后定要离萧博延远远的。

“爷,您刚才要的东西奴婢给您拿来了。”这时,去而复返的沉容,手中端着厚厚的一摞字帖放在了桌案。

萧博延这才收回投在甄妍身上的目光,朝沉容道:“拿来。”

沉容轻蹙眉心关切道:“批阅这些字帖耗时耗力,爷您现在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不若过几日待身子好些了再——”

沉容话音未落,萧博延眉峰紧皱沉声打断她:“不可,再过三日就是十五了,这些字帖要赶在十五之前批阅出来。”

甄妍在旁听的云里雾里,直到听到“十五”这个字这才恍然大悟。这些年萧老侯爷深居简出,早就不问朝事和家里的人和事了,这每月查验府中小辈练字进展的事估摸着是落在了萧博延身上。

沉容还要再劝:“可是爷您真的不能——”

沉容话音未落,忽然听到甄妍试探着轻声问:“要么我来试试?”

沉容闻言一愣。

萧博延脸上也露出意外的神色,一时有点不明所以。

甄妍被两人盯的脸热,但她依旧抬起头定了定神道:“我的字写的虽不如六叔的好看,但还算凑合,若六叔不方便,我可在六叔身旁协助,六叔,您看这样行吗?”

萧博延本就不愿甄妍走,正不知该如何强留人在这多待一会儿,闻言简直大喜过望,立马坐直身子,一脸喜色的双手撑着床榻就要下榻:“沉容把我的笔拿过来。”

然,下一瞬,甄妍一脸惶恐的立马过来扶着他胳膊,温声提醒:“六叔身子不适躺着就行,我去旁边的檀木桌上批阅,若有处理不了的问题,我再叫六叔处理。”

萧博延闻言忽后悔自己刚才装“重伤”了,但见甄妍一脸诚恳为他身子着想的模样,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可此等能亲近甄妍的机会,过了今日,今后恐怕再也没有,萧博延便满心郁猝,可刚才话说了,装病也做了,断没回炉重铸的可能,嘴上只得讪讪应下:“好。”

早些年甄妍在萧府曾被萧博延逼着练了几个月的字,故而在练字上还算有点基础,之后她跟着父兄去往边关,因府中没有玩伴,父兄又忙,她闲来无事便捡起了练字这个习惯,时至今日,与练字上也算是小有成就,寻常人写得字,她一眼便能看出长短处。

故而甄妍一落座,便开始低头认真的批阅字帖。

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萧嘉祥,萧婉欣,萧婉珊等人的字帖竟然也在。

萧嘉祥用行书写了一篇《策论》,通篇字迹清新飘逸,方圆兼备,如他人般温润尔雅中不失柔情。

甄妍看着看着怔怔的出了神。

她为一己之私刻意隐瞒萧嘉祥自己失-身于陌生男子的事,若哪天被萧嘉祥知晓,萧嘉祥不知该怎么看她,会不会唾弃她不洁?

“怎么了?”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问询声。

甄妍被吓了一大跳,她忙把萧嘉祥的字帖翻过去,看下一篇:“没,没什么。”

萧博延却敏锐的捕捉到她脸上那一闪而逝的“黯然”,心头纠结,恨不得替她代过,可转念一想,今后有他暗中照看着她,谁也不能欺负了她去,心里才好受了些。

这时,甄妍翻阅字帖的手一顿,疑惑出声:“这是谁写的?竟没有写姓名。”

“定是婉欣的,这小妮子素来偷懒,知道她的字帖会先到我这,总在字帖上加塞小纸条,让我帮她放水,企图蒙混过——”

萧博延皱着眉,把甄妍手里拿着的字帖拿过去,刚看一眼,声音乍然而至,浑身血液倏然冲至头顶。

只见泛着微黄色的宣纸上,七零八落的写着:“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此情,何时起?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底下没有署名,也没有日期,与其说是一张字帖,倒不如说是一章随心而涂写的“秘而不宣的秘密。”

“婉欣的?”甄妍见过萧婉欣写的字,字迹虽秀丽颀长,工整有形,可和这张“乱画”的字帖比起来,这张字帖上面的字,苍劲有力、力透纸背,给人一种笔走龙蛇之势,倒像昔年萧博延教她练字时所写的字。

甄妍疑惑的眨了下眼看向萧博延。

萧博延心头狂跳,脸色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