岬一来到世田谷警署,署长、副署长及暴行组的初田刑警立刻来到门口迎接。
这种前簇后拥的感觉实在很丢脸,岬曾要求别这么做,这些人却还是一意孤行。一想到这点,岬便不禁摇头叹息。对这种只会靠卑躬屈膝来表达忠诚的人,就算说破了嘴也没用。
“客套话就不说了,我在电话里已说明过,我这次来拜访是为了津田亚季子的案子。请把负责制作笔录的同仁找来,我有话要问。”
“我就是负责人……”初田战战兢兢地说。
次席检察官为了调查案情而特地前往警署,可说是特例中的特例。岬感觉得出署长等人心中正惊疑不定,但没有多作解释。
“津田亚季子的笔录,有没有录像档案?”
“当然,只要是采用裁判员制度的案子,全程都经过录像、录音存证。”
“好,立刻找出来让我看看。”
岬一说完话,立刻迈步往署内深处走去。这种不等对方应话就采取行动的做法,能够省略掉无谓的招呼与手续,立刻切入正题。虽然会让对方手足无措,却可以让效率大幅提升。即使因此而损及自己的风评,岬也毫不在乎。只要能提升办事效率,岬会毫不犹豫地利用各种有形与无形的权限。
将侦讯过程录像下来的制度,已经行之有年。如今不仅是采用裁判员制度的案子,包含由检察官独立捜査的案子,九成以上都经过录像存证。由于这可以证明讯问过程并没有遭到讯问方严刑逼供,因此提升了证据效力,有助于法官做出有罪判决。当然嫌疑犯一旦知道讯问过程将遭到录像,就会语带保留,而且不敢招出共犯。岬认为这样的做法有好有坏,虽然会造成证词取得上的困难,却可以减少冤枉好人的风险。
岬基于判断被告是否犯罪的职责,对警方送检案件的处理手法有着严苛的要求。先入为主的捜査行动,以及对被告的严刑逼供,是造成冤狱的首要诱因。倘若检方不在警方将案件送检时便发挥审核机能,先入为主的观点及严刑逼供将形成被告所背负的十字架。身为司法体系下的一员,无论如何必须避免这种事情发生。
何况这次的对手,是曾经让岬尝到败北耻辱的御子柴礼司。再次一一审视检方提出的证据,绝对不会是白费功夫。
岬被带往另一间房间,观看讯问影像。由于录像时间长达数小时,原本岬打算在听得清楚声音的前提下将影像播放速度稍微加快,没想到耗费的时间比预期要少得多。
“请问是不是有什么处理不当之处?”
初田忐忑不安地问。讯问方式本身并没有强逼也没有蓄意误导,从头到尾都是津田亚季子的自发性供述。这样的物证就算拿到最高法庭也丝毫不用心虚,而且也没有冤枉无辜的疑虑。
但是岬心中还是存在一抹不安。
“看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讯问时你也在现场吗?”
“是的。”
“津田亚季子的状况如何?你们的口气有没有过于粗暴,或是虽然没有说话,但以态度来恫吓被告进行自白?”
“这个案子在警察接获通报并赶往现场时,物证就已经确凿了,当事人根本没有抗辩余地。就如同您所看到的影像,讯问过程相当顺利,没有遇上任何麻烦。”
这点光是看画面便一目了然。但是岬听初田说得信心十足,心下反而有些焦虑。就算自认为证据完美无瑕,只要被找到一个微小的漏洞,原本坚不可摧的理论架构就会彻底瓦解。而这正是御子柴的拿手好戏。世上并不存在真正完美的理论,有的只是存在当事人幻想的主观偏见。
岬忽然想到了一点,说道:“看不顺眼的丈夫、自己幻想出来的婚外情……这案子乍看之下似乎是感情纠纷,但背后难道没有一点铜臭味?”
“铜臭味?”
“现金、贷款余额、遗产、保险金等等……津田伸吾一死,亚季子能得到多少利益?这一点,笔录上似乎完全没有提及。”
“呃,那是因为杀害动机并非金钱纠纷……”
“所以笔录里不放?这样的想法,实在太草率了。倘若亚季子因杀害津田伸吾而获得金钱利益,也可以成为杀害动机的左证材料。现在立刻将她本人,以及津田伸吾的资产及借贷状况整理出来让我看看。”
“请问……”
“还有,立刻把当初为被告及关系人制作笔录的神山警部补、高木巡査部长及黑田巡査部长这三人叫过来。他们是实际制作笔录的人,我有些细节的问题想问他们。”
初田身为现场指挥官,听到这里已不禁动了怒气。他略带愠色地瞪着岬,说道:“请容我问个问题,为何您对这案子如此执着?一审是检方的全面胜利,何况凶手早就坦承犯案了……”
“二审的辩护律师是御子柴礼司,你听过这个人吗?”
初田一听到这名字,登时皱起眉头。
“竟然是他?我当然知道这个人,但他不是还在住院吗?”
“听说一出院马上就接下这个案子了,真是迅雷不及掩耳。”
“是津田亚季子要求换律师吗?啊,我明白了,一定是从看守所内的流氓地痞口中听到了御子柴的名头。”
“不,听说是御子柴律师透过前任律师主动向被告提议。从一开始,换律师便是御子柴的主意。”
初田一脸诧异地思索片刻,说道:“这背后一定有鬼。津田亚季子没办法支付高额报酬,不会是御子柴看得上眼的顾客。”
“所以我才想要重新调査津田家的资产。搞不好有什么隐藏资产,没有被我们发现。话虽这么说,但这可能性应该相当低才对。”
“何以见得?”
“如果被告从一开始就以夺取财产为目的,不可能使用这么粗糙的犯案手法,至少会安排让自己没有嫌疑。”
“但这么推论下来,难道御子柴的目的并非金钱……?”
“我就是搞不清楚这一点,今天才特地来拜访。”
初田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虽然所属机构与立场并不相同,但御子柴礼司是两人共同的敌人。
“我也曾经被那个该死的律师摆了好几道。有一次,好不容易以枪炮刀剑管制法逮捕的黑道帮派老大,竟然得到缓刑判决。那种感觉就好像是钓到的大鱼被人抢夺后放生了。因为这件事,部下们的士气可不知变得有多么低落。”
“御子柴律师拿到多少报酬?既然辩护对象是帮派老大,肯定不是小数目吧?”
“这我不清楚,但帮派老大被释放时脸色相当难看,多半是被狠狠敲了竹杠。”
“御子柴老是干这种生意,竟然能活到今天。”
“毕竟对那些不想蹲苦家伙来说,他就像救世主一样。相反地,站在相对立场的人眼里,他就像天敌一样。当初捅他一刀的凶手,多半也是吃过他的亏吧。”
“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守财奴。但这么说起来,他到底为何接下这件案子,可就更让人匪夷所思了。”
“会不会是对警察或检察官心怀怨恨?”
“你的意思是说,他是为了藉由侮辱我们来泄恨?不,我还记得他打赢官司时的表情。那时他对我连瞧也没瞧一眼。假如真的是为了报仇,应该会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才对。”
岬见初田沉默不语,内心的疑惑更深了。这应该是一件相当单纯的案子,不仅动机单纯、一审判决单纯,而且审判纪录经过再三精读,还是找不出检方的主张有任何瑕疵。御子柴到底是为什么对这个案子感兴趣,又打算如何反击?
岬想到这里,摇了摇头。既然想不出结论,只能优先处理此刻能做的事。在外围护城河及内围护城河都蓄满水,派卫兵驻守每一道城门,接着就看对方如何进攻。
“接下辩护工作时,御子柴律师只索取了审判纪录。我正在重新审视这份审判纪录,但也须提防御子柴提出新的证据。我知道这会给你们警署同仁添麻烦,但毕竟是这么难缠的对手,多花点心思总是比较安心。”
“我立刻就把制作笔录的三人叫来。”
“相信你应该明白,最好搬出御子柴律师的名字,这样比较容易得到办案警察的全力协助。”
初田先是微微一笑,接着摆出立正姿势,回答:“我明白了。”
初田离去后,岬整个人仰靠在椅背上。就算组织内部多少有些嫌隙,只要拥有共同的敌人,就会变得团结一致。尤其是公家机关,这个现象更是明显。不管做任何事情,同志当然是越多越好。
岬露出自嘲的笑容,再度陷入沉思。
听完三名刑警的描述后,岬动身前往与东京地检位在同一区内的东京高等法院。他想要见的人物,正在共同厅舍十五楼的法官室等着他。
“岬,你来了。”
“三条法官,请原谅我突然造访。”
法官三条护离开办公桌,领着岬走向待客用的沙发。即使面对年纪比自己小七岁的岬,三条法官的态度还是相当客气。但是他这个优点,却反而让岬经常感到惶恐不安。
“别这么说,大学学弟来访,我可是随时欢迎。”
三条说得相当客气,但言下之意是他并非让岬以检察官的身分进入法官室。这种一丝不苟的洁癖也是三条的优点,但同样常常让岬穷于应对。
在案件审理的时期,负责检察官来到负责法官的房间,一边闲聊一边针对判决内容磋商协议,这就是所谓的“法庭外辩论”。这样的行为,向来是部分法界人士大肆抨击的对象。全日本的法官之中,每年大约会有四十人被调往法务省执勤,而其中数人会成为捜査或公诉案的负责检察官。相反地,检察官变成法官的例子也不少。在这样的交流互动之下,法官与检察官自然而然会变得亲近,这也让法庭外辩论形成常态。
但是站在辩护律师的立场,这几乎等同于检察官与法官互相勾结。三条法官是众所皆知的清廉法官,当然对法庭外辩论避之唯恐不及。他故意对岬不以检察官相称,想必也是为了避嫌。
“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自从你四月调到东京地检,来跟我打过招呼之后,这是你第一次来找我。”
“关于近来的法庭趋势,想要征询三条法官的高见。特别是前几天才提出上诉的世田谷区杀夫案。”
“哎呀……”三条故意装出夸张的惊讶表情。“你应该知道,我是负责审理这案子的法官。这可真不妙,看来我没办法跟你好好闲话家常了。”
“即使没有录音,也不愿意多谈吗?”
“最值得信赖的录音机并非摆在店里,而是在这里。”三条指着自己的胸口。
“录音机就藏在这里头。尤其是我的录音机,性能特别好,经常惹得法官同事及检察官心情烦躁。”
三条接着凝视岬的双眼,说道:“你应该也知道我的原则吧?正因为知道,所以尽量不来找我,不是吗?”
“请不用按下录音机的开关。我想请教的事情,并非关于这个案子本身,而是三条法官对其中特定相关人士的个人看法。”
“相关人士?”
“辩护律师御子柴礼司。”
“原来是他……”三条若有深意地看着岬。“东京地检的次席检察官亲上前线,原来是为了这个缘故。”
三条一语道破症结点,令岬顿时哑口无言。法官跟检察官虽然立场不同,但法界的圈子很小,次席检察官亲自负责二审辩论的消息,想必早已传入了所有法界人士的耳里。
“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不,你并不是个会在公事上动私情的人,我想你只是不放心交给其他检察官负责,对吧?”
“……说真的,被告刚提上诉就换律师,让我着实吓了一跳。而且我一直以为御子柴还在住院。”
“简直像是从棺材里跳出来的殭尸?”
“天底下若有那么能言善道的殭尸,倒也稀奇。三条法官,你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嗯,确实有些突兀。据说他身受重伤,一度有生命危险。他已经赚了那么多钱,生活应该无虞才对,为什么不躺着好好养病?一出院就接下这种案子,真不是个等闲之辈。”
“三条法官的意思是,这案子对被告较为不利?”
岬明知这问题涉及案情,还是问了出口。这是个无伤大雅的问题,岬满心希望三条不要刻意回避。
“这种事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何必征求法官的意见?从过去数据及判决书来看,被告的上诉只是徒具形式而已。上诉理由是量刑不当;这点法院确实也是这么认为。但法院的立场不是认为判得太重,而是判得太轻。”
岬松了口气。三条以一般旁观者的角度来评论此案,言下之意当然是在暗示岬,只要以这样的角度切入话题就不违背他的原则。
“那样的判决书应该能让检方心满意足才对。凶手的自白、证物、目击者及动机,全都备齐了,‘点’与‘线’也都没有任何问题。辩护律师在二审会采用什么样的战术,反倒让我相当好奇。”
“因为辩护律师是御子柴礼司?”
“对辩护方来说,现在的局面只能以四面楚歌来形容。律师本人刚出院,而且社会舆论与裁判员都与检方站在同一阵线。但考虑这位律师的过去成绩,恐怕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看来三条法官对他的评价相当高?”
“不是对他评价高,而是觉得他这个人深不可测。”三条以戏谑的口吻说道:“我在法界见识过各式各样的人,有人爱面子,有人爱报酬,有人爱自己心中的正义……但御子柴这男人实在太过独特,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不仅如此,他的辩护手法也是独树一格,总是能够一箭射穿检方的盲点。他是个游击战高手,猎物一旦被他的箭射中,不仅很难将箭拔出,而且还会因箭上的毒传遍全身而死。”
“……这我同意,我也曾死在他的箭下。”
“据说在某件案子里,他曾经将巨大医疗仪器搬进最高法庭,这已经逾越了辩论的合理范畴,简直就像是街头艺人的表演。但是他的表演,却可以说服现场的法官及裁判员,这就是他厉害的地方。”
三条对岬露出调侃的眼神。
“怎么?当初在名古屋地检署威震八方的岬,难道已对他的游击战法举白旗投降?”
“依现况来看,就算对方采游击战法,我也只能以正攻法应敌。不过,如今让我百思不解的并非他的战术,而是他接下辩护工作的理由。”
“什么意思?”
“我想不出他接这个案子可以得到什么好处。”
“唔,我听说他一方面向手脚不干净的有钱人索求高额报酬,一方面却又会接一些没钱赚的公设案子,简直像是要替自己赎罪一样。这次的案子,我猜也是后者吧。”
“确实有这样的例子,但是在这之前,他接的都是被告否认犯行的案子。像这样的案子,争辩的焦点在于被告是否有罪。然而一次不同,被告已经主动坦承犯案了。”
“律师不接没钱赚的案子,这样的观点本身就有些怪怪的。如果是这样,公设律师制度不就没有存在意义了?”
“三条法官,难道你认为那个守财奴会为得不到好处的案子站上法庭?”
“这么说倒也没错。”
三条将双手交叉在胸前,但显然并没有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为了维持他的原则,看来他从头到尾都抱着旁观者的心态。
“你想跟我闲聊的主题,就是一个视钱如命的男人会因什么样的好处,而接下一件极度不利的辩护工作?”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请教对付游击战术的诀窍。当然,我指的是在一般状况下。”
“真难得,你竟然会向人询问该怎么做。”
“就算是功成名就的人,也须要借助他人的智慧,更何况我还差得远了。”
“真是崇高的处世态度,我虽然将届退休之年,还是该铭记在心。不过,恐怕我要辜负你的期待了。你心中的担忧,其实不过像是卡在喉咙的小鱼刺,只要多呑些东西,一起呑下肚就行了。”
“但是……”
“不管对方参战的动机是什么,毕竟能够使用的武器相当有限。就算是一场圣战,假如拿的是竹刀竹枪,还是没办法对抗战车。你须要做的事情,只是看清楚竹枪的尖端瞄准了什么样的地方。”
三条拉开双手,缓缓将背部靠在椅背上。
“不管怎么说,第一次开庭只是试试水温而已。你可以先看对手怎么出招,再来决定如何应对也还不迟。”
三条这番话确实有其道理,岬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同意。但是这样的态度,当然没有办法逃过三条的眼睛。
“怎么,你不满意我这个回答?”
“不是不满意,而是不安。你说他深不可测,这点我相当认同。正因为如此,我才感到不安。就好像幽灵一样,人对于摸不清本质的事物,总是会感到恐惧。”
“唔……”三条目不转睛地看着岬。
“……我说错了什么吗?”岬问。
“你今年几岁了?”
“五十五。”
“五十五岁应该还是大有可为的年纪,难道是鳏夫当久了,脑袋跟体能都衰退了?你这样的态度,怎么对得起‘秋霜烈日’的徽章?”
“请别取笑我了。内人虽然过世将近十年,但我的身体向来很硬朗。”
“既然如此,那应该是东京地检的工作太繁忙,搞得你焦头烂额了。你有没有确实把工作分配给属下去做?什么事情都爱揽在身上,可不是个好主管。如果是民间企业,这种主管是第一个被裁员的对象。”
三条这番话深深刺入了岬的胸口。事实上,由于岬刚调任到东京地检,底下值得信赖的人才还不足。对工作吹毛求疵是有才能者的通病,加上这个单位的庞大案件量,确实让岬手边的工作多得处理不完。
“没有优秀的部下,就没办法成为叱咤风云的名将。”
“谢谢你的忠告。”
“说起来,实在令人惋惜。”
“你指的是哪一点?”
“你那位独生子……我记得是叫洋介吧?”
岬骤然听见这个名字,内心惊了一下。
“有时我仍会幻想,假如他能够进入司法界,待在你的身边帮忙,可不知有多好。若是如此,你也不用担心没有人才了。”
“你太抬举他了。那种不成材的小子,待在身边只会碍手碍脚。”
“是吗?最近我偶而会听见他的名字。看来他在那个业界也逐渐闯出了一些名气,我正感到佩服呢。”
岬心想,三条抛出这个话题,多半是想要报仇吧。自己明知道他是个讨厌法庭外辩论的法官,却半强迫地登门拜访,所以他抬出这个最让自己不知所措的话题来回敬。
对付这种做法,最好的选择就是逃之夭夭。
“我该告辞了,请恕我叨扰了这么久。”
“好说,下次一起喝一杯吧。”
三条轻轻挥手。岬行了一礼,走出法官室。
突然冒出的名字,脑海中不断回荡,久久挥之。那个愚蠢的儿子,明明考上了司法考试,前途一片光明,却选择走上音乐家的道路。自从他离开自己的身边,也已过了五年。
正因为期待太大,因此遭到背叛时的满腔怒火也是难以言喻。心爱的妻子离开了人世,唯一的亲骨肉却成了自己的敌人。
让那个不知好歹的小子当自己的部下?三条真是爱开玩笑。
没错,那小子确实心思敏捷,能够看出别人没发现的蛛丝马迹。倘若置身在搜查单位里,想必亦能有一番作为。
但是三条并不知道,那没用的饭桶小子,有着不适合进入司法界的重大缺陷……
那就是他轻视法律。他信奉音乐女神缪思,更胜于法律女神忒弥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