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褚夫人捂着自己受惊的胸口,被丫鬟婆子扶着,虽吓了一跳,脸色却好看许多,惊喜道,“恒儿醒了,快,快去请府医来看看,可是无事了?”

沈云恒愣愣睁着眼,听见耳边的动静,才虚虚望过去,然后用沙哑至极的声音唤了一句,“母亲。”

褚夫人听他声音如此虚弱,心中更起了怜惜心疼之情,抬手摸了摸他汗湿的额头,“哎,娘在,感觉好些了吗,这几日你一直醒不过来,可吓死为娘了。”

沈云恒垂眸,“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你知道就好,日后出门小心些,你自幼不爱习武强身健体,身子骨本就不如人家,再来一次,怕是要损了根基的。”

慈母式念念叨叨。

可沈云恒几乎没把母亲的话听进心里去,他垂下纤长浓黑的眼睫,说,“母亲,您不该救我的。”

褚夫人:???

你说什么呢你!

她一巴掌隔着被子拍在沈云恒肩上,“混小子,被人欺负了一通你就不想活了?”

沈云恒眼里蒙上一层淡淡的雾气,他说,“我都见到她了。”

褚夫人一脸惊异不解,“见到谁了?你想见你哪个朋友吗,今日太晚了,我明日叫人请他过来。”

沈云恒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愣愣低头,眼前视线模糊一片,他不明白,他喝的毒药明明世间无解,怎么会被救活?

褚夫人连叫了几声恒儿,都没有得到答复,心中顿时焦急起来,“府医呢,还没来吗?”

侍女忙出去看,又很快跑回来,“来了来了,夫人,府医和老爷一起来了。”

正说着,沈循然大步走进来,一身月兰长衫,神情冷静,只眉宇间透着焦急,“恒儿醒了?”

褚夫人连忙给他让了个位置,“哎,刚醒,先让府医给他看看吧,我叫他好几声也不搭理我,莫不是人醒了魂儿却丢了?”

褚夫人很是担忧。

而沈云恒已经看着他爹严肃的脸呆住了,连府医为他把脉也没有反应,好一会儿,盯的沈循然都开始考虑要不要给沈云恒请个巫师来招招魂儿了,他眼中忽然掉下一串泪来。

惊沈循然夫妇一跳,两人无助的凑在一起,褚夫人抱住沈循然的胳膊,沈循然也紧紧揽着褚夫人的手臂,“这,大夫,恒儿到底怎么了?”

印象里儿子自六岁后就没有再哭过了,鬼上身不成?

府医也是一脸懵啊,只能斟酌着道,“从脉象上来看,三公子已经大好了,只是尚有些虚弱,也不必着急,养一养便是。”

夫妇对视一眼,褚夫人又小心翼翼唤了一声,“恒儿?”

对方照旧没理她,直勾勾盯着她夫君。

她只好先叫侍女把府医送出去,然后担忧的拉着夫君的袖子,“恒儿这般模样……怕是真丢了魂儿了,只是落个水而已,怎么这般严重呢?”

褚夫人漂亮的眼睛盈满水光,心疼的沈循然忙去安慰她,很快,他听见了自家儿子自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父亲,您还活着?还是我已经到阴曹地府了,可母亲为何也在这里?”

沈循然:……

他不敢置信,“你,你方才说什么?”

他最得意喜欢的儿子,在咒他死???

沈云恒暂且忘了悲伤,见到过世的父亲,他更多的是愧疚。

他官拜都察院左都御史,自进入都察院后便日夜不歇的查了许多冤假错案,揪出数不清的贪官污吏,也得罪了数不清的人,那些人想劫道暗杀他,他父亲却为他挡了一刀……在他面前死去,今日怎会出现在这,还与他母亲一起。

想到母亲,他的视线移了移,然后骤然顿住。

方才没注意,现下看去,母亲原本花白的头发,竟变回了一开始乌黑浓密的样子。

沈云恒心中大骇,一吃惊喉咙就忍不住发起痒来,趴在床边咳的撕心裂肺。

褚夫人忙去拍他后背,又命人端一盏清茶来给他漱漱口,再压一压喉咙间的麻痒,声音带着抱怨不虞,“你这小子,说什么呢,你爹当然活的好好的,如此不孝的话要是给你祖父听见了,非得请家法不可。”

世家规矩严苛,最重孝道。

沈循然气的不行,“我看这小子真是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竟然敢咒我死,要不是看在你尚在病中,都不用你祖父来,我就得收拾你!”

沈云恒咳的要吐出血来,却仍对这句话在意非常,眉眼一凝,心想,祖父也还活着?

他敏锐的察觉有哪不对,攥紧了掌心,双眼发红,忽然抬头问,“今年是什么年?”

儿子终于醒了的安心刚过去,沈循然就被气的不行,闻言瞪了他一眼,“果然是脑子热坏了,今年是元景四年,连这都能忘,日后要如何为人臣子?怕是目无尊卑,会给我沈家招惹祸事!”

沈云恒只听见他说元景四年,后面的话便都听不见了。

元景四年啊……他做梦都想回到这个时候,回到,他和君晏知定亲的时候。

难道是上天怜他们阴阳两隔,所以特意将他送回来了?

沈云恒难掩心中激动,纤长浓密的眼睫轻轻一眨,便在暗处悄悄落下一串晶莹剔透的眼泪来。

他有太久,太久没有见到她了,思念深入骨髓,他恨不得能立刻拥她入怀。

“恒儿,恒儿?怎么又不说话了,真热傻了。”

褚夫人摸了一下沈云恒的额头,发现好像又有点热起来,她皱眉,“我今晚叫两个小厮伺候你,明日若还不好,再让你父亲去宫里给你请太医。”

沈循然不悦,“他都咒我死了,我还要进宫给他请太医?”

天理难容!

褚夫人无奈,只道,“他昏迷了几日,许是精神不大好胡言乱语了,你又何必同个孩子计较?”

“哼,再脑子不清醒也不该说这种话。”

沈大人很生气,“我看他眼里早就没有我这个爹了!”

褚夫人觉得这话有些言重了,打了他胳膊一下,“说什么呢,孩子还在病中,别这么凶。”

沈云恒满心都是重来一世的欣喜,既能和心上人相见,父亲也还活着,不消一会儿便在床上没忍住笑出了声。

沈循然动作一顿,素日严肃的脸愈加严肃,不会真脑子坏了吧?

可很快,沈云恒又收住势,非要从床上下来给他爹行礼,“儿子方才病糊涂了,对父亲言语冒犯之处,还请父亲责罚。”

他病着,沈循然就算十分想打他一顿,也不可能立即实现,况且他真的有点担心儿子的身体,在他说完后就让人去扶他起来。

褚夫人身边的侍女伸手欲扶,他往旁边躲了躲,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自己站起来坐回床上。

“你既然醒了,想必也没什么大碍,好好休息一晚,余下的事明日再说。”

“等等,父亲。”

“嗯?”

他似是迫不及待般,快速问道,“我昏迷不醒时,可有人来看过我?”

沈父微微颔首,“自然有,每日都有。”

沈云恒嘴角不知不觉抿起些许上扬的弧度,他心想,此时正是晏知喜欢他的时候,一定是晏知来看他了。

“不过为父怕打扰你休息,跟府里人说了,别让他们进来,都请回去了。”

沈云恒:……

他耳根上的薄红散了个一干二净,抿了抿唇,小声道,“那我现在醒了,她明日再来,您就不要拦她了。”

沈循然觉得儿子这番作态有些古怪,偏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见天色实在晚的紧,他明日还得上朝,也就没多问什么,点点头,“嗯,你好生休息。”

沈云恒想,他自然要好生休息,晏知说过他生的最俊俏不过,当初晏知刚回京时,一眼便在人群中看见了他,这几日生病,脸色怕是憔悴不少。

他有心要等父母走后拿铜镜出来看一看,可别真损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