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铭骞带着郡主在画舫上逛了一圈,沈云恒一直沉默的走在好友中,不发一言,只视线偶尔会在控制不住时隐晦的飘向君晏知。
韩楚熠看的心惊胆战,不消多时便主动上前,恰恰好挡住了沈云恒偷看的视线,语气温和,“许久不见,郡主近来可好?”
河面的风吹在人身上,并不凛冽,反而有几分温柔,将墨发吹的洋洋洒洒。
方才的郁气散去,又重新觉得心胸舒畅起来。
“韩公子,你也在啊。”
她只看见了沈云恒,倒没注意旁人。
韩楚熠听出来了,心中一窒,心想武将说话果然直来直去。
“日日在家读书也闷的慌,便想出来走走,郡主唤我柏言即可。”
他有意同君晏知拉近关系。
君晏知亦有心拉拢韩家,也就顺势答应了。
沈云恒看不见他们的神情,只能在听见这些话后,一点点攥紧指尖,心中莫名生出许多不平来,就好像……她甚少唤他的字。
有人觉得女子唤男子的字有些过于亲密,但韩楚熠自愿的,郡主不曾拒绝,他们也就不好说什么。
敏锐些的瞧出不对来,看看沈云恒,又看看韩楚熠。
“里面正在举办诗会,但我料想郡主不感兴趣,不如我们去看看歌舞?”
那日宫宴,她看人跳舞简直看直了眼。
君晏知正要答应,陆元衡兴奋的跳出来,“诗会?听闻京城里才子佳人最多,我常年在边疆,第一次入京,还没见过那些舞文弄墨的诗人呢,郡主,我们去凑个热闹吧!”
“这有什么好凑热闹的,你又不会。”
君晏知嘴上嫌弃,但还是同意了。
陆元衡高兴的很。
所有人里,只有五个人黑着脸,除去三位本就脸黑的武将,便是沈云恒与韩楚熠。
韩楚熠暗暗观察陆元衡,觉得此人少年气极重,生的又不错,张扬热烈,是在人群中一眼便能看到的类型。
他无端感到些许警惕。
沈云恒更是气的不想说话,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总之就是很生气,仿佛本该独属于他的,如今却被好多人惦记上了。
一艘花费重金打造的大船里有许多不同的厅室,歌舞有,诗会有,绘画亦有。
最靠近船尾的房间,便是专门吟诗作对的,就算是玩,也是跟诗词有关的玩法。
除去眼熟的高门子弟,还有一些不认识的,也有普通的读书人,但韩楚熠在里面如鱼得水,他好像每个都认识,跟谁都能说上几句话,不一会儿就搜罗了一群人过来拜见郡主。
君晏知:……
能不能别搞。
“出来玩玩,不必太在意身份,这样反而拘束了。”
她看了韩楚熠一眼,韩楚熠立马明白,找了话题又将那些人请走。
君晏知再瞥陆元衡一眼,“不是说要凑热闹吗,去啊。”
大抵是里面的书生气息太浓了,陆元衡进来后又怕了,怕刚回京就丢人,以后遭人笑话,于是安静如鸡,捂着自己被人踹了一脚的胸口,可怜巴巴,“算了,我一看见他们就伤口疼。”
“粗莽的武夫每日里只知打打杀杀,自然不会静下心来听承载着千年文化的诗词。”
君晏知听见这忽如其来的声音一愣,哪怕不回头她也能听出来,是沈云恒说的。
方才她一来就不说话,现在一开口就放屁。
陆元衡虽然没读过书,但他也不是傻子,怎么能听不出来这人好端端讽刺他。
顿时不满,“没有我们武夫在前面打打杀杀,哪有你静心听诗词的好日子过。”
君晏知赞许的投过去一眼,说的不错。
顺便将自己面前精致的糕点也向旁边划了划,推到陆元衡面前,显然是奖励给他吃的。
沈云恒心中堵着一口气,神态也失了冷静,“那你就去做你打打杀杀的武夫,别掺和到文人里丢人现眼!”
他不依不饶,这话在众人听来,甚至有些指桑骂槐的意思在,眼睛纷纷落在君晏知身上。
君晏知气死了,要不是两人现在毫无关系,她非得揍沈云恒一顿不可。
再也装不了沉稳冷静,她站起身看过去,叫人心里莫名生出紧张。
沈云恒抿了抿唇,近乎在瞪她。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我们都已经退婚了还处处针对我,信不信我给你扔河里?”
她望着沈云恒,咬牙切齿。
莫名的,沈云恒觉得她真能做出这种事来。
身形微微紧绷,拒不承认,“我只是就事论事,谈何针对你。”
“他是武将我也是武将,你是觉得你们文人的地方我们武将不该来?”
君晏知有些生气,望着他的眼神是他从没有感受过的冷意,他骤然感到委屈,凭什么帮着别人,刚定亲就要退亲,现在还帮别人说话!
他说的分明是那装乖卖痴的小子……
沈云恒气昏了头,一双狭长凤眸眼尾泛着微红,同样冷冰冰回敬她,“郡主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那你就当我是这个意思吧。”
周围人倒抽一口凉气,皇室与世家的争斗已经到这地步了吗?
同时也默默退远了些,生怕一会儿波及到自己。
这话可都是沈云恒说的,他们非世家,也没有这个能力跟皇室硬碰硬。
君晏知眸色一暗,直接动手握住一截雪白的脖颈,手法快如闪电,让人无从躲避。
沈云恒震惊的瞪大眼,喉结在她掌下紧张的滚了滚。
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好脾气,前世惹急了直接把沈云恒丢出去叫他自己冷静冷静也是有的。
“敢这般与我说话,你想死吗,沈云恒。”
她为了那个武夫要杀我。
什么与她再无可能,什么控制理智远离她不喜欢她,在真正同她见面,看到她在自己面前待别人亲近时,统统化为乌有。
剩下的只有满腔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难过。
怎么可以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应该喜欢他,护着他,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他,只和他说话,偶尔才跟别人说话的!
怎么就变了呢?
沈云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他就是觉得,应该是这样的。
那日陛下下旨赐婚,他明明看见……她是高兴的,怎么忽然又要退婚了,女子心意当真如此易变吗?
沈云恒喉结滚动,心情十分悲愤,藏在锦袍袖中的手攥紧,“你若因此要杀我,我同样无话可说!”
他说话气人的厉害,仿佛一下把君晏知带回到前世,这人总找事惹她生气又摆出一副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模样,气的人牙痒痒。
指尖不自觉收紧,摩挲了两下光滑细嫩的脖子,他是矜贵的文臣,自幼没干过一点活,也不受风吹日晒,浑身上下嫩的厉害,手感极好。
沈云恒又气又恼怒,要掐就掐,你摸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