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莎注意到莱娜站在门槛,她俯过身轻柔地吻了亚当的唇瓣。“亲爱的,我待会儿再来看你。”
她离开房间时,莱挪用敌意的目光尾随。等到莱娜转过身面对亚当时,他也正瞪着露莎闪过的门槛,只是他的表情充满了渴望。
“你做了什么,发出求救信号?”莱娜没好气地问。
“此话怎讲?”
“难道你没有派她来解救你于水深火热?”
他不需藉助她的帮忙,自己从床上坐进轮椅中。“我不靠人,尤其是女人,来保释我走出困境。露莎的来访对我完全是意外。”
“她常这么出其不意、不经邀请地出现?”
“她是个独立的女性,做她爱做的事。”他抬头瞧她,意有所指地加上一句:“而她知道这里的大门永远为她而开。”
“你最好小心敞开的大门,文大爷。你的露莎可能出现得不是时候,让你尴尬。”
“譬如说?”
“譬如说发现你和另一个女人躺在床上,笨蛋。”
“这个嘛,”他咕哝着撑起身躺上桌垫。“那种情形目前实在不可能,不是吗?”
莱娜将他的双腿推上桌垫。“是不可能。”
“那么你操什么心?”
“我在操心吗?”
“听起来像是。”
“你在这里养一群妻妾来宠你、搂你,我都不在乎,只要是治疗时间到了就叫所有的妞儿都闪开。”
“一名小妞还算不上一群妻妾。”
“一个或五十个都一样。在练习期间,你会痛得要命,好让我们尽快结束,我好回家。你一开始走路,我就掉头,在这期间,只要白雪公主不再碍我的事,我们可以和平相处。”
“白雪公主?”
“算了。”
“那我是谁,王子?”
“你是小矮人。”
“嗯,很容易看出你是谁,你是继母。”
她当之无愧地说道:“你的肌肉和关节都僵硬了。”
“哎哟!住手。”
“一个字都不能叫痛,文大爷。是你自己的错,这是躺在床上两天什么都不做的后果,现在我们必须恢复你决定成为懒鬼前的活动力。”
从那时起,他们彼此无话可说,莱娜并没有减少他的运动量,虽然他两天没动退步了不少。
“亚当,你的力气可以比这个大。”她终于尖声责难地打破沉静时,他们几乎已到了运动的尾声。他们通常都用玩笑度过最痛苦的练习,互相明嘲暗讽。她觉得有必要恢复在那一吻、露莎造访得不是时候,以及她领悟到对亚当不仅是职业的关切之前,两人间共享的那份情谊。“我说用力。”
“我是在用力,该死!”他咬紧牙根,脸上汗珠成串。
“再用力。”
“我不能。”
“当然你能,来吧!”他再试一次。“好多了,亚当,再用力一点。抬高。”
“女人叫我再用力一点、抬高时,通常都是比较有趣的活动。”
他们的眼光像磁铁般吸引住了,在他热切的瞪视下,莱娜像他一样透不过气来。她放松撑紧的肩膀,将他的脚放在桌上。“和那个比起来,这些动作不甚有趣,对不对?抱歉,我不能让你好过些。”
他注视她的目光,接着不在乎地耸耸肩。“我摔下断岩不是你的错。”
每当他谈起那桩意外时,他的表情就变得恍惚且自我折磨。莱娜总是感动得要同情他,知道他仍为失去朋友而悲哀。“你今天下午工作认真,值得嘉奖。”
“马杀鸡?”他怀着无限希望地问。
“用乳液。”
“棒。”
“脱掉你的短裤,翻过去。”
他已经训练自己做这些事,并且做得很好。她一面夸奖他,一面拉过一条被单盖在他身上。他觉得自傲,叠起双手垫在脸颊下,看着她走进浴室。“你知道吗?你让露莎吓了一跳。”
“怎么了?”她从浴室带回一条湿毛巾开始擦洗他的手臂、腿和背。等她拍干了他的肌肤,她在双手抹一层无香味的乳液,开始按摩他的小腿肚。他快乐地呻吟,眼睛闭着。“现在集中心思放松肌肉,”她的声音仿佛会催眠。“想着肌肉放松。露莎是怎么说我来着?”她巧妙地把那句话穿插进谈话里,希望他不会觉察出她热切的好奇。
“她以为我的治疗师会是个大块头,粗壮结实,一头短发,浆硬的制服,橡胶底鞋。可没想到的却是裹着短裤的长腿、披散的金发和红色指甲油。”
“如果我可以投票,绝对比较喜欢后者。”她现在按摩到他的大腿及臀部。他的叹息更加低沉、频繁且更性感。
“莱娜,你相不相信再生之说?”
“我不知道,为什么问?”
“因为我想我刚发现你前辈子是什么了。”
“哦,是什么?”
“我不确定你想知道。”
她俯下身子戳他的肩膀,他的眼睛睁开了。“我前辈子的职业是否和肉体的罪恶有关?”
他的眼光溜过她的秀发,它们任性地披散在他的肩头。“完全是肉体的罪恶。”
“那我很高兴能躬逢其会。”
“真不知羞耻。”
莱娜喜欢他的睫毛鬈曲地贴在脸颊上的模样,事实上,她喜欢他脸上的一切。她偷偷地欣赏,手不停地揉搓着他的背。用正确的力道按摩着每一束肌肉,反覆地松弛她的指头,能碰到他的肌肤实在刺激,他的活力在每一束突起的肌肉中展现。
她是如此地沉醉在手上的工作,根本没听到露莎的声音,直到门在身后关上。莱娜匆忙地拉过被单盖住亚当裸露的背。“你必须等一下再来,”她暴躁地说。“我们还没结束,我在使他放松。”
“我看得出来。”露莎不顾莱娜的话,走向桌垫。“我有比按摩更能叫你放松的东西——马丁尼。亲爱的,正好是你喜欢的口味。”
亚当撑起手肘,伸出手接过饮料。“谢谢,”他浅啜一口。“嗯,完美。”
他们相视一笑,接着若有所思地瞧着莱娜。她自卫地坚守立场,对亚当说道:“你需要有人帮你坐回轮椅。”
“当然这一点我可以帮他,”露莎接得流畅。
莱娜默默地询问亚当,他正愉快地享受他的马丁尼。她想要打掉他手中的酒杯,抹掉他脸上的傻笑。
“好,”她朝门口走去。“晚上入睡前我再来看你,亚当。”
“那也不用了。”露莎告诉她,那种抑扬顿挫像瑞士女校的口音,莱娜开始觉得恶心。“我会睡在这里陪亚当,我会做他的侍从,整晚随时接受召唤。如果需要你,我们会叫醒你,否则亚当会在明天早上练习时间见你。晚安,梅小姐。”
莱娜谴责地瞪了她的病人一眼,接着摔上门走了。
“那是什么?”
“它看起来像什么?”
“看起来像是一对平衡杆。”
“恭喜。”莱娜告诉亚当。“你的答案完全正确。至于奖品,你要一颗人造钻戒、耐力煮锅,还是到欧胡岛免费度假一个周末?”
“你是全天候的宝贝蛋。”
“就是我耍宝时间拿捏得准才让公民课得了个大戊。”莱娜架好平衡杆,接着退一步,审视她的成果。“好啦!”
“它们做啥用?”
“反正,绝不是让我耍特技娱乐你用的。”
“那是什么?”
“它们是让你耍特技娱乐我用的。”
他一副震惊害怕的表情。“这是不是太快了?为什么你现在就拿进来?”
“因为该是你用它们练习走路的时候了。”
“就像我说的,你是全天候的宝贝蛋。”
“我不是开玩笑。”
“我也不是。”亚当咆哮着,双眼紧盯那设备,仿佛它暗藏邪恶。“我做不到。”
“你可以试试。”
“甚至试试都会让我看起来像傻瓜。”
她重重地呻吟。“你省省吧,文大爷!每一次我介绍新玩意儿时你都这么说。吊环、轮椅,还有桌垫。我都听厌了。快点,大屁股,下床坐进轮椅。”
“坐进轮椅,可以。甚至爬上桌垫也成,但别指望我会自己站着,我不能。”
“你不敢。”
“什么?”
她弯下腰直到她的脸和他的等高。“你不敢,没种的梦幻王子,甚至连试试都不敢。”她嘲讽地道。
她看到他的瞳孔收缩了,他打量她好半晌,接着再猜疑地估量着平衡杆。他终于舔舔下唇。“好,我试。”他没有把握地同意。“若是我摔跤——”
“你就再试。”
他滑动轮椅至平衡杆末端,踌躇着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莱娜站进平衡杆中,她在他腰上栓条皮带,吊他出轮椅;同一时间,他的双臂用力撑起自己,他靠在平衡杆上。莱娜跪着替他的膝盖装上肢架。
她站起来时,问道:“你有多硬?”
“你说什么?”
“你的肚子,文大爷。你的肚子需要束腹吗?”
他的眼中闪着调皮的光芒。“摸摸看,看它有多硬。”
“我打赌你向所有的女孩都这么说。”她说,回了他一个顽皮的笑容。
莱娜接受他掷下的挑战,张开手掌贴住他的肚子。覆着浓密毛发的温暖肌肉反射地跳动着,他们靠得如此近,两人都感觉到这个接触的冲击,她的手指加压,他的腹部肌肉立时紧绷,告诉了她需要知道的答案。她身为物理治疗师的部分已然满足;但是身为女人的部分却祈求更多。莱娜懊恼地收回手。“你的确够硬。”她板着脸粗声说道。
“吔,没什么能使我更硬了。”
他们盯着对方好几次心跳的时间,莱娜这才拉回目光。“我们开始吧!”
“示范看看该怎么做。”
她欺凌他、教导他、利诱他。他对她吼,她向他叫。他们互相咒骂,但是这节练习还没结束,他已经能勉强地在平衡杆中穿梭踱步了。
“棒极了,大牌,你已经懂得诀——”
“哦,我的天!”
露莎的尖叫吓了亚当一跳,他的手臂一松。若不是莱娜及时接住,他就摔到地上了。她承担着他全身的重量,扶他站起来,一步步地坐回轮椅。接着她霍然转身,面对露莎。“出去!你怎么敢打断我们的练习。”
“梅小姐,你不能使唤我。”
“我当然能,文先生是我的职责所在,我们在这个房间时,他的注意力必须集中在我及我们从事的工作上。”
“他是你的职责这一节需要加以修改。”露莎威胁的声音冷得足以冰镇她替亚当调的马丁尼。“我打算和他的医生讨论这件事。其实,另请物理治疗师也不是不可能,在我看来,柏医生推荐你所做的,对亚当是利少弊多。他显然很痛苦。”
莱娜霍地转回去,发现她的病人正带着痛苦的表情。“亚当?”她在轮椅前跪下开始按摩他的小腿,那里的肌肉抽紧,又圆又硬有如棒球。
露莎侧靠着他的轮椅,拿着一条绣有名字缩写的手帕抹抹他汗湿的前额。“梅小姐,现在他不用你管了。你难道一个早上折磨他还折磨得不够?”
“我?那个在我们不需要的时候闯进来,惹得亚当分心的人不是我。”
花了好几分钟,亚当的肌肉终于又恢复正常,他扭曲的五官松弛下来。但是莱娜看得出这一跤既让他痛也使他羞愧。他的自尊心受伤,自大狂瘀血。莱娜气得想掐死露莎,她在几分钟内破坏莱娜耗费一个钟头建立起来的成果,亚当的自信完全粉碎。下一次她提议要用平衡杆时,就得从最基本开始,说服他相信自己的能力。该死的女人!
“请你出去!”她僵硬地说。
“你的时间到了。”
莱娜看看床头几上的钟。“你不会看时间?我们还有十五分钟。”
“你不会再叫他站起来吧?”
“不会,我们要做一套放松肌肉的练习。”
“那我要留下来看。”
“不行,这是我和病人之间的事。亚当,你不会要她在这里吧?”
露莎的手搁在他肩上。“你不认为我该学学怎么做,这个主意很好?”
这句话更惹恼了莱娜。“我们谈的可不是倒茶,白雪公主。一个下午你学不来的,要拿执照需要读好几年的书和实际操作。”
“不会那么难吧!”露莎轻声嘲笑地说道。“我应该要知道你是怎么做的,这样一来我们结婚后,我就可以自己给亚当做物理治疗。”
莱娜的心沉到脚底,她目瞪口呆地瞪着露莎,接着又瞪着亚当。“结婚?”她倒抽一口气。
“你不知道?”露莎怜爱地拂弄亚当的头发。“亚当是昨天才向我求婚的。虽然上一次我们相聚时,他差一点就要说了,就是他意外发生前几天的事。”
莱娜既心痛又不信地瞧着亚当。“你要她嫁给你?”
“我们很认真地讨论过。”
“你真的想和她结婚?为什么?”
“对不起,”露莎受到冒犯地说道。“亚当——”
“安静,露莎。”他尖声打断她。“我要听听莱娜的说法。”他的眼光一直没有离开莱娜,他稳稳地盯着她,脸上的表情毫不凶悍。最多只称得上有趣,至少是好奇。“为什么你不认为我该娶露莎?我们亲密交往了好几年。”
“比那个还要好,亲爱的。”露莎插嘴。亚当警告性地瞥她一眼要她安静。
他再度看着莱娜。“露莎同情我目前的遭遇,不论结果如何,她愿意委屈下嫁。”
“你说‘不论结果如何’是什么意思?”
“我性无能。”
“真的有必要和雇来的人讨论如此私人的事情吗?”露莎烦躁地问。
亚当一个白眼让她噤若寒蝉。“露莎,这件事我会照我自己的方式办,如果你不能保持安静就请出去。”她选择留下来,但是她鲜红的唇瓣却不服气地噘起来。
“露莎不忌讳我不能生孩子,愿意嫁给我。”他平静地告诉莱娜。“她很仁慈,当然又漂亮,是位受过教育又和得来的女人。难道任何男人,尤其是在我这种状况下,不会为了她肯下嫁而喜出望外?”
莱娜抬起下巴,气冲冲地拢回发丝。“如果你要犯下毕生最大的错误,可不关我一点屁事。”
露莎再度张嘴想要抗议,但是亚当抛给她的眼神充满了实质的威胁,她美好的白牙又倏地闭紧了。
“为什么你认为和露莎结婚是大错?”
“记住,是你自己要问的。”莱娜警告他。
“我会记住。”
“好。”莱娜说道,深吸一口气。“她的作法对你不是最好,她把你当婴儿看,惯你、宠你、让你。”
“这样有什么不好?”
“全都不好。”
“你不认为太太应该宠丈夫?”
“像你这种状况的丈夫不能,治疗到目前阶段时更是不能。一旦你恢复正常,可以让人伺候得周周到到,我也不反对任何笨得愿意这么做的女人去做。但就目前为止,应该有人吼你、逼你、戳你——”
“换句话说,她应该像你一样地对付我。”
“正是!如果你能满足于躺在床上,喝两口她送来的马丁尼,让她喂饭,她的作法就很好。如果这就是你要的生活品质,我绝没资格争论你的决定。如果你想看到你美好结实的腹肌变成肥油,腿上的肌肉萎缩成烂泥,手臂因为不用而松弛,更不用说是下巴和胸膛,那么很好。和她一起踏向礼坛说‘我愿意’吧!
“但是如果你想做文亚当,想要能走路、慢跑、滑雪、爬山——你是这么告诉我的——那你最好和她说清楚,或是和她一刀两断。”
“亚当!”
莱娜不理露莎愤怒的嘟囔,继续说出她的看法。“可是,在你做决定前,先考虑这一点。滑雪季到的时候,她的朋友都飞到圣摩里兹滑雪时,你会有什么结果?嗯?我告诉你,孤独、被抛弃了。因为她也要去圣摩里兹,而你会鼓励她去,因为她为你牺牲了这么多让你愧疚。你会被留下来面对一个空洞的卧室,外加更无聊的仆人。他会鄙视并且嘲笑你的缺憾,回应你叫人的铃声。
“就在你迷人的太太出去享受斜坡——也许外加几名滑雪教练,因为到那时候她高贵的情操已经磨光,她会认为自己做了一次吃亏的交易——你则无助又无用地躺在这里。你会折磨自己,胡思乱想她和谁在一起,在做什么。你会苦涩地想起自己去滑雪场吊马子,带她们回家厮混的日子。你会悲叹那些你主持全球性公司,让所有人忐忑不安的日子已经不再。
“到最后,她会时常离开你去游船、射鸟,或者和情人私会。接着,嫁给半身不遂的人不再是件潇洒的事,到那时她就会和你离婚,也许顺手带走你几百万元,她会认为那是她牺牲青春、不辞劳苦赚来的。”
“哦,你这一派胡——我不能忍受——”
“你随时可以离开,露莎。”亚当唐突地说。
“什么?我绝不会丢下你,让你独自去应付这个邪恶的人。她显然心理不平衡。”
“我才没有不平衡。”莱娜反驳回去。“至于说到和他独处,你还没出现前我已经在这里好几星期了。”
白雪公主的双颊转为酡红。“亚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运用你的想像力,露莎。”他说。
“你真的和她……和她……”
“调情。难道你说不出口?”莱娜嘲笑道。“他吻了我,而且不只一次。”
“不只是吻,而且陶醉其中。”亚当轻柔地加上一句。“非常。”
露莎为他呢喃的话里隐藏的情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莱娜亦然。她的眼光和亚当的交缠,好一阵子后才能继续说下去。“这又让我们谈到性力面。”
“喔?”他咧嘴一笑,那种亲切、美妙、可爱的笑容为他的脸增添一丝海盗气息。
“这才是这桩婚事的主要原因,对吗?”莱娜明知故问,仿佛屋里只有他们两人。“你怕假如你不抓住第一位表示同情你的遭遇的女人,可能一个都抓不着了。亚当,”她诚挚地说。“如果我认为她是真心的,我会亲自替她别上一枚自我牺牲的勋章。但是假如我是你,我会考虑为什么她这么快就同意不要有子嗣。”
两人都不理会露莎的抽气,莱娜鼓浪前进。“你有没有想过她可能反倒松了一口气?也许她很高兴她的丈夫不会要求她履行生子的义务,我怀疑她会愿意为了孩子牺牲她的身材或时间。她看起来就不是亲自喂乳、换尿布的料。奶妈能做的事,她绝不会劳动大驾。”
“亲自喂乳并不重要。”他静静地提醒她。
“对我却是。”
“喔?”
莱娜的心底一阵颤抖。“那不是重点所在,你在引我脱离主题。”她再重拾话题。“我不认为你会有任何床笫间的问题,不论是为了娱乐或生育。对任何真正爱你的女人它都不重要,但是我知道你却很在乎。所以如果你担心性能力不再,我宁愿你先在我身上试试,再冒不成功便成仁的险娶白雪公主。”
接下来一室惊得目瞪口呆,而任何人都不比莱娜更震惊。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却不能相信那是她亲口所言。那些是冲动的表白。现在她有时间回顾后,这才领悟到那些话句句发自肺腑。
她并不在乎露莎对她的剖心说法会怎么想,但她却在乎亚当的想法。她受不了直视他的眼眸,它们只透露出他反应的强烈。至于是哪一种反应却神秘难解。
她抬起光裸的脚,离开了房间。过了几秒沉闷难熬的静默,露莎才能优雅地清清喉头,开口讲话。“你能相信吗?一位受雇人员胆敢如此唐突地说和她一点也没关系的事。她一定让你很不好受,亲爱的。”她厌恶地颤抖。“我很惊讶你能忍受她这么久,我会看着她在天黑以前打包好滚蛋。”
她莲步轻移离开亚当的轮椅时,他抓住她的手臂。她向下瞟,奇怪他的手掌如此有力。“莱娜不需要打包,但是你要。”
她的双颊顿成苍白。“你不是说真的吧,亚当?你不会把那个疯女人说的话当真吧?这是不可能的,你的聪明智慧要比这几句疯话来得高。”
“我是很聪明,这就是为什么我分辨得出认识的人里哪些是朋友、敌人,”他停顿一下才补充道:“和情人。”他松掉她的手臂,靠回轮椅。“莱娜说的我全知道,”他若有所思地笑笑,仿佛在那一刻心神出了窍。“至少有关你的部分全都知道。”
他的注意力再度落到露莎身上,表情也再度严肃起来。“我知道你的债主已经上门了。”
“亚当,你提起钱实在有够粗鲁。”
“如果钱不是你来这里的原因我就不会提。”他没有给她开口否认的机会,继续说下去。“我们曾经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露莎。”
“美好的性。”
他不介意地挥挥手。“它太容易得到,在我们还没上床前就失掉了价值。”
“你——”
他耸耸肩抖掉她严厉的攻击。“我从没真正想和你结婚,甚至连妄想也没有。我们一见面时我就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紧追不舍。”
“我立刻爱上你。”她呜咽道。
“爱上我的股票和存款。”
“不对。我非常关心你,我到这里来——”
“做莱娜猜测的事,你想用你的温柔照顾我直到我因感激而娶你。对我们来说那是一场公平交易,我得到一位容忍我性无能的太太,你则拥有帮你解决债务的丈夫。只是你算错了一点。”他继续说道。“我不会甘于被人照料着终老,我一向是自食其力,这次的跌倒只是暂时性的。也许我会坐在轮椅上主持业务,但绝不会变成躺在床上的废物,让脑筋生锈,而我亲爱的太太却乘机占我便宜。”
“过去几天你似乎乐得躺着不动。”她冷冰冰地揶揄他。
“你抓到我意志力松懈的那一天,”他遗憾地说。“我因为莱娜不理我而闹瞥扭。此外,我想看看你会得寸进尺到什么程度。我曾希望是错看了你,真可惜,我给了你足够的绳子,而你自己吊起了自己。”
“你在试验我,是不是?”
“不是,我是在试验莱娜。她以满分通过,你却被当掉了。”
露莎的嘴唇轻蔑地噘起。“说来可惜,你对这位嘴巴不干净的婊子的迷恋是既可笑又值得同情。任何在你这种状况的人都会幻想爱上了他的物理治疗师。”
“这话和她讲的几乎如出一辙。但是我认为你们的说法正确。”
“而你以你的聪明才智自豪。”她嗤之以鼻。“你难道看不出目前她是你唯一唾手可得的女人?”
“你也是唾手可得,露莎。”他柔声提醒她。“我却没有要你,不是吗?”
“混蛋!”
他做出吃惊的表情。“你还指控莱娜嘴巴不干净?”
“她穿得像个妓女!”
“你却是愿意出卖自己的人。”
“我不敢相信你真的要她。”
“哦,我真的要她,”他说着说着,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而且我打算接受她的提议。”
透过卧室的窗户,莱娜看到彼得为怒气冲天的露莎打开车后门。她坐进去后,他绕到驾驶座。可怜的彼得。到飞机场的一路上,他必须忍受露莎的陪伴。而她看起来心情并不是很好。
至于莱娜,她的心在飞扬。
她已经克服了所有阻挡复原的障碍:他最初的愤怒、对她不成熟的爱恋,及同情他的同党。病人都会有朋友或配偶不照治疗师的指示行事,虽然他们的动机是出于爱及同情,却阻碍了病人的进步。
希望这是亚当和她最后一次见到辛露莎小姐,从此以后应该是一帆风顺。
当然,还有那么一点个人的小疙瘩。莱娜选择暂时搁置。
她一直等到车子的尾灯消失在黑暗的夜空中时,才去敲亚当的房门。得到他的允许,她溜进房间。她靠门站着,突然间一阵害羞。
“她已经走了。”
“真好。”
她迷惑地摇头。“你不难过?”
“轻松极了。”
“愿不愿意解释?”
“不愿意。”
“好好吵了一架,是不是?”
“我的嘴封住了。”
“该死!我正希望听到多采多姿的详情。”
“抱歉让你失望。”亚当说着,咧出一个大笑。“但是我想保留一下,日后再解释。今天谈露莎已经谈得够多了。”
他的话叫莱娜的快乐溢满心胸,她说:“她在整理行李安排旅程时几乎把整幢屋子都掀了,所以我决定将治疗时间延到她走以后。”
“我想也是。现在你既然来了,我们能不能再做平衡杆练习?”
她用手敲头。“我没听错?你就是那个今天早上将平衡杆骂得狗血淋头的病人?”
“我改变了心意。”
“看得出。好吧——”
“等一下。我的海报呢?就是露莎说‘碍眼’,从我墙上撕下来的那幅。”
“那个母狗!”莱娜嚷道,两手插腰。“她是那么说我的海报?她认为一幅仕女加水果的海报哪里不妥?”
“我想她并不是反对它的主题,而是那仕女的玉体和香蕉并列的样子让她觉得不妥。”
“有些人就是没有品味。”
“海报在哪里?”他问道,笑看她愤怒的表情。
“在我房里。她告诉彼得丢掉它,但是他给了我。”
“去拿回来。”
莱娜表面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其实心里高兴极了。她走回自己的房间,把海报带了回来,并将它挂回她亲手钉的钉子上。
等她挂正了,亚当说道:“嗯,好看多了。现在我们可以开始练习。”
他们又开始平衡杆练习。他的手臂比早上更能支撑他的体重,但是他也更倚赖他的双脚。她必须指导他暂停。“亚当,你这样会累坏自己。”
“再五分钟。”
“今晚你筋疲力尽对明天又有什么好处?”
“我不累,我很兴奋。”
最后她催促他回到轮椅中坐着。“今天不做垫上运动,直接上床,我会好好替你按摩一下。我想你也用得着擦洗一番。”
等他擦洗完毕、按摩过后,她向他道晚安时,他才作弄地看她,问道:“另一件事怎么说?”
“另一件什么事?”
“在你的帮助下,让我的娱乐性、生育性的床笫功夫更形圆满。”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这方面的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