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曦一路狂奔跑出了医院,在大门口拦了一台出租车。其实华瑞医院离她目前住的公寓很近,红绿灯往左拐走一个街区就到了。
步行也就一刻钟。
她迫切的想逃离,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她,如影随形,拼命地要把她往后拉扯。
坐在车上,看着飞驰而过的街景,浓浓的夜色被一道道红色的车尾灯割碎,视线里红色和暗色交错,大脑微微晕眩。
天空在此时下起了密密麻麻的小雨点,乔曦把车窗升上去,只余了一小条缝隙。
风带着雨,从那一小条缝隙里钻进来,滴落在她的额头,睫毛,脸颊。
呼吸间是夏夜潮湿的味道。
出租车不能开进小区,乔曦把包顶在头上,一路小跑回家。
直到门“砰”一声阖上的瞬间,乔曦终于撑不住了,沿着门缓缓蹲下,包被胡乱扔在一旁,
长发上混着雨水。
整个人是凌乱的。
“曦曦,我解除婚约了。”
“我可以娶你。”
“你要一切,我都能给你。”
“你和我在一起,是光明正大的。”
脑子里不断回旋着贺时鸣的话语,她的思绪没有一秒钟安宁。
被他折腾的千疮百孔后,让她如何相信他是真的?
在地上蹲了好久,乔曦这才慢慢地起身,腿部血液回涌,酥麻又疼痛。
贺时鸣从医院出来后,找了一圈,没找到她。天忽而下起小雨,人立在雨里,颀长的背影茕茕孑立,很是寥落。
回到病房,总觉得心里空空的,缺了一块。他没开灯,黑暗仿佛会更宽容一点,模糊一些细微的,难以言说的痛意。
回想她那冷淡的眼神,心中郁涩。
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偏偏还凶不得,碰不得,一动她,罪名就要多一笔。
他感觉自己是进退维谷,什么办法都没有。
想了想,总觉得这样不行。
贺时鸣回到卧房,换了身衣服,拿了车钥匙,一路驱车去了顶楼会所。
此时是半夜一点多,顶楼那依旧灯火通明,笙歌不断。
见有人推门而入,正热闹的牌局安静一瞬。
众人咋舌。
怎么是七哥呢?他不是被贺老爷子打的半死,正躺在病床上吗?
乔贺两家解除婚约的事,虽然被极力压了下来,但还是在圈内传开了。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具体原因是什么,但和贺时鸣玩的亲近的一票朋友都知道,这人是为了小乔儿杀疯了。
“七哥?你病好了?”阮家小公子叼着烟,愣愣地看着贺时鸣。
贺时鸣冷冷瞥他一眼,上前把他嘴里的烟揪下来,掷在一旁,“你才有病。”
“怎么不多在医院躺几天?你家老爷子见你几天就能出来蹦哒,只怕会后悔下手不够狠。”萧叙在一旁调侃。
“你夜不归宿你老婆都不管你?”贺时鸣嗤了声。
说起这个就来气,舒涵一声不吭的跑回了江城,美其名曰婚前不能住在一起,得回娘家住。
萧叙:“那也比你没老婆好。”
贺时鸣受到了暴击,突然有些后悔来这了,眼神不由自主冷凛起来。众人见男人突然沉冷的气场,慌了神。
有人连忙说:七哥半夜来莫不是觉得医院呆的太无聊,那就来打一圈。
萧叙笑他:“你看他那样是想来打牌的吗?”
贺时鸣深吸气,只觉得一帮损友,聊胜于无。
他忍了下脾气,慢条斯理自沙发上坐下,拿了个苹果在手里玩,红润的苹果在修长的手指上转动,像一幅线条流畅简约的素描。
他好半天才飘出一句话来:“--女孩子....该怎么追?”
他回想和乔曦在一起的日子,好像她的那些指控,也不无道理。他似乎是真的强势了点,霸道了点,不讲道理了点,随心所欲了点。
尤其是在床上.....
可那也怪不得他,是她太好欺负,红红的桃花水眸对着他娇嗔,他根本控制不住。
欺负她,是会上瘾的。
可他虽然强势了点,霸道了点,不讲道理了点,随心所欲了点,但平日里对她还是挺好的吧?她要什么给什么,不要的他也给,若是要星星,那就把月亮也一起摘了送给她。
他只是想她能乖乖听话一点,安分的呆在他身边,不要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也就这一个要求而已,怎么就能让她怕他呢?
现在不是什么三不三儿的道德问题,现在是对他性格行为的批判。
他有些茫然了。
.......
众人还热热闹闹的打牌,听到这一句话,都跟撞鬼了一样,手里的麻将啪嗒掉下来。
落在麻将机的中央,脆脆的一声响。
阮家小公子阮向熙第一个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哥哥阮向澄和贺时鸣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从小跟在几个哥哥身后,感情比别人深,闹腾起来也没什么顾忌。
“七哥,您是被贺爷爷打了脑子吗?”
众人都在心底为这句话点赞。在所有人看来,这句话从贺时鸣口中而出,不太正常。
贺时鸣微眯眼,拿起水果小刀,嗖的一下,稳稳扎在了牌桌旁边小推车上的果盘里。
他勾起笑颜,淡淡道:“大胆点。我不怪你们。”
是了。这明晃晃的威胁。
之后众人七嘴八舌,纷纷出主意。
“追女孩子还不容易吗?没事就陪她们逛逛街啊,看看拍卖会啊,看上什么买什么,金钱攻势到位,没有女人不动心的!”
贺时鸣蹙眉,他是陪着逛过一次街。但那也是出于好玩,把她当作洋娃娃一样,看着她换上他选的华丽衣裙,变成他喜欢的口味,有种养成的恶趣味在里面。
之后也就觉得逛街没什么意思,都是让人直接把当季新款一批批送到家里让她挑。
“你这就不对了,逛街重要的是陪伴这两个字!哪个女人不喜欢自己男人跟在身后刷卡拎购物袋啊!”
贺时鸣指出他的不妥:“刷卡可以,拎购物袋助力做就好了,为什么非要我拎?我还能腾出手搂着她,不是更好?”
那人乍一听只觉得还挺有道理,竟然无法反驳。
“要时不时在微信上关心她,嘘寒问暖啊,最近不是老下雨吗?提醒她带伞,让她感受到你把她放在心上。”
贺时鸣冷笑,都拉黑了,他脑电波提醒她带伞吗?再说了,带伞这种事是不该她的生活助理提前看天气预报然后安排好?
“不如亲手为她做一顿饭。呀!这招真是绝了,小嫂子看上去就是个软妹子,就吃深情居家好男人这一套!”
深情居家好男人?贺时鸣气笑了。这和他的人设也差太远了。
他不信乔曦吃这套。
之后的馊主意不断,贺时鸣勉强记下了几个不荒诞的。
看电影不错。她不是嚷嚷了好多次要他陪着看电影吗?
带她旅行不错。记得她说过喜欢海,想去澳洲大洋路。
......
贺时鸣手中的苹果在指尖的摩挲下越发光亮,手指不免沾上了苹果的甜香。
他忽然想到每次小姑娘洗完澡后,脸被热气熏的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眨着,就像一只香甜的苹果。
总之,只要她喜欢,肯重新回来,他改改也无妨。
若实在是改不了....
那就先假装一段时间,等把人骗到手了,再说吧。
次日清晨。
乔曦一大早准备下楼晨跑顺便买杯黑咖啡。
昨晚在被窝里,还是没忍住,哭了好久,早上醒来发现眼睛肿成了核桃。
下午还得拍戏,这副惨兮兮的模样是肯定不行的。
下了一整夜的雨,空气里是雨后独有的甜润,混着泥土苦涩的清香,乔曦贪婪地吸入肺里,那么一点点的起床气也一扫而空。
正当她呼吸新鲜空气时,一声刺耳的喇叭传来,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早上六点,在小区按喇叭。
神经病。
乔曦戴上耳机,走到一旁的小花坛,把腿撩上去,先做拉伸。隔了半分钟,身后又传来一声短促的喇叭,她下意识转头,看见一台银蓝色的超跑徐徐而来,正好停在花坛附近的小路上。
她租的这个小区在陵城算得上中上档次。
小区环境好,花园式设计,绿化面积大,安保物业也不错,住在这的不乏一些条件好的小富二代,有豪车进出并不稀奇。
只是这车豪的太过了。
扎眼的颜色。
看上去倒像是某人的风格。
乔曦甩甩头,痛恨自己怎么又想到了他。
她昨夜是故意把话说的绝,就是想击破他最后的幻想,诚然,这法子是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五。
可这种情况下,他若是还肯来找她,她都觉得他脑子坏掉了。
肯定,他不会来找她了。他这种男人,不会做这么跌份的事。
又不听话又不恭顺的女人,他哪里有那么好耐心一次又一次来哄呢?
超跑停在那,车主熄火。
乔曦余光瞟了眼,就想看看是谁一大早在这招摇过市且毫无公德心。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呼吸紧滞,腿还一直撂在花坛上,都忘了放下来。
“曦曦。”男人开口,嗓音哑哑的,听上去很疲倦,眉宇间也落着疲态,似一夜没睡。
乔曦没说话,耳机里放着当下极流行的说唱歌曲,此刻旋律尽失,成了口水喊麦,嗡得她头疼。
“曦曦....”
他的头发有些长,没有打理,碎碎地落在额前,清晨六点的日光透过浓密的林荫,洒落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精致的侧脸,狼狈凌乱也无损他的英俊。
他既然还真来了找她了。
他犯得着吗?
乔曦把耳机摘掉,只觉得世界在这一刻安静了。
“你、你做什么?”
“曦曦....我在你楼下等了一夜。还好,把你等到了。”男人温柔地娓娓道来。
乔曦愣了,他等了一夜?
他这声音也太温柔了些....乔曦听着有些诡吊。
贺时鸣见她不抗拒,喉结滚动,继续道:“你昨天说的那些话,我想了一晚上。你说得对,我确实对你做了不少混账事。”
“我跟你道歉。曦曦,对不起。”
说完,他微微欠身,很正式的致歉。
乔曦呆若木鸡:“.......”
一个从来强势不讲理的男人,即使他做错了,也只有人给他道歉的份,哪有可能他给人道歉呢?
他不止道歉,还给她鞠躬赔礼?乔曦眨眨眼,说不出话来。
“曦曦,从前我做错的事,我都会一笔一笔向你赔罪,你不喜欢的我都会尽量改。”
乔曦继续眨眨眼,怎么有些像幻觉?
贺时鸣见她这样,一时摸不准她的态度,忽然想到什么,又转回车上,把放在副驾驶的花抱出来。
乔曦看着他,捧着一大束粉色的玫瑰,一步步朝她走来。
新鲜的荔枝玫瑰。
温温柔柔的粉色,像微风吹过少女的裙摆。
男人把花塞在乔曦怀里。
“乔曦,给我一次机会。我追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