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破这一次又何必讲规矩

一台墨绿色宾利停在酒店门口,主驾驶门打开,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款款而出。

穿一身宝蓝色丝绸长裙,简约利落的贴身设计,显出美好的腰身。耳垂处缀着一副精致的钻石耳环,中指戴一枚夸张克拉数的钻戒,手提小巧的鸵鸟皮minikelly。

浑身上下透着成熟女人的风韵。

女人脸也是极美,深邃的五官,细腻的皮肤,看不出过多岁月的印记。

下车后,她把钥匙递给一旁的侍应生泊车,而后迈步进了酒店。

酒店48楼是一家法国餐厅,只接受预订且一晚只接待五桌客人。

餐厅是浪漫的洛可可风格,花团锦簇,落地窗的设计使得餐厅视野极好,坐在窗边能欣赏陵城的江景,是个适合约会的好地方。

贺时鸣提前二十分钟到了餐厅,很耐心的等着,不似往常一般靠刷手机打发时间,安静的坐着,仿佛在思考一件很重要的事。

侍应生在前面带路,隔老远李嘉茵就看见坐在窗边的男人,步调优雅,不疾不徐。

“今天打扮这么帅?看起来有阴谋。”

贺时鸣闻声抬头,见人来了,笑着起身走过去替她拉椅,“见母亲大人,自然得花点心思。”

他今天打扮的格外正式。灰色的手工西装,白衬衫,极佳的剪裁衬托出他宽阔的肩线和劲瘦的腰身,标准的年轻新贵打扮。

“菜点好了,都是你爱吃的。”贺时鸣边说边递过去一个古董丝绒盒子。

李嘉茵讶然,只觉得他这样无事献殷勤也太诡异了。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但凡他这样,一定没好事。

“收买我?”

她拧开首饰盒扣,盒子里装着一枚钻石胸针。几何洛可可风,精致的花束图案,最中间镶嵌着一颗成色极佳的鸽血红,维多利亚时代的作品。

“还真是收买我呢!比你爸上个月送我的天使胸针漂亮。”李嘉茵笑着盖上盒子。

贺时鸣喝了口柠檬水,笑说,“那看来我这次眼光不错。”

等到菜上齐后,母子二人边吃边聊,氛围轻松。

李嘉茵暗自打量着自己儿子,等一顿饭吃到末尾,见他还不把话题引到重点,反倒是先沉不住气了。

“说吧。求我什么事?”

贺时鸣抬眼,一脸无辜,“妈,无所求就不能请你吃饭,送你礼物了?”

“基于你妈这么多年的经验,是有可能,但概率极小。一年就一次,我生日那天。”她毫不客气的吐槽。

贺时鸣笑出声。

这些年他做了那么多荒唐事,母亲不知帮他瞒了多少,他心想,就最后一次了。

真的是最后一次荒唐事了。

“妈,当年爸是用了什么方法把你娶回家的?”

李嘉茵怔住,心中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侧头去看窗外的繁华夜景,语气清淡,“还能怎样,一哭二闹三上吊。”

她余光睨了眼贺时鸣,“你要借鉴?”

“借鉴称不上,最多参考参考。”

李嘉茵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看着儿子一脸坦然,并非是开玩笑的表情,她一字一顿:“来真的?”

贺时鸣端起酒杯,轻扬,“妈,你放心,我替你找的儿媳妇保管比爷爷找的那个好。”

红宝石色的液体入喉,唇舌处残留奇异的果木香,贺时鸣觉得不错,又尝了一口。

李嘉茵毕竟是见过风浪的,倒也没多震惊,她已经开始在脑子里盘算,这波风浪若是起了,会引起怎样的后果。

当年,贺茂泽为了娶她,在众人面前拒绝联姻,气的老爷子当晚回家就没收他所有的资产,股份。

赶出家门时,贺茂泽全身上下只剩不到七万块,和一家根基未稳的小破娱乐公司。

就这七万还是贺老夫人看不过去,偷偷塞给他的。

“还有半个月就是两家商量订婚的家宴,你是准备当天撂挑子?学你爸那招?”

贺时鸣笑笑,“爸那招太蠢了。摆明了会让爷爷震怒,一点余地都不给自己留。”

李嘉茵被他气笑了,“所以你还想了招给自己留余地的?这婚只要是因为你结不了,你爷爷都不会放过你。崽崽,你知道的,你爷爷准备在你成婚后就把贺家大部分的产业都交给你,你不要家业了?真打算一辈子就围着一个娱乐公司打转?”

贺时鸣垂眸,想了想,轻轻飘出一句话来:“想要,家业和她,我都想要。”

李嘉茵蹙眉,只觉得他太贪心了。

“你太贪心了。有舍才有得。你什么都不想舍,那就什么也得不到。”

他笑了笑,头顶悬着的水晶灯,整个人沐浴在流光溢彩中,显得格外昳丽而精致。

“那就要她好了。”

清清落落一句话。

很衬今晚孤冷的月色。

李嘉茵神色一凛,只当他是昏头了,“就算你爸当年拒绝了联姻,你爷爷也没有承认我。是我怀了你之后,才进了贺家门。”

贺时鸣挑眉,语气颇为讨好,“当然,您这招可算是打到老爷子心坎上了,我爸那点手腕怎么比得过您?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被您抓在手心里。”

李嘉茵向来待人温和,众人都赞她善良温柔,都说贺老爷子是捡到宝了,家里进了这么一个贤惠的儿媳妇。

可仔细一想,她在贺家这种高门大户里生存,屹立不倒二十多年,不止把丈夫牢牢抓在手心,又能讨婆婆公公欢心,哪里是没点手腕心机的呢?

“你舍得让你那小姑娘吃这个苦?”

“当然舍不得。”

“那你还要这么做?”

“妈,你觉得我会成为贺家的弃子吗?”

李嘉茵震然,张了张嘴,终于没再说什么。

贺茂泽之上还有两个兄弟,所以他做错事了,可以成为弃子。

但贺时鸣不同,他是唯一的子。

即使是下错了,也不会成为弃子。

她还想再劝,但也知道自己贺时鸣的性格,自己说再多也是徒劳,“你这样就不怕爷爷伤心?他对你可比对谁都疼.....”

贺时鸣苦笑,声音低沉,仿若叹息,“那能怎么办呢....”

他的人生不讲规矩这么多次了。

这一次又何必讲规矩。

时间一晃,就到了乔贺两家商量订婚的日子。

八月的天。盛夏时节。

炽热的太阳悬在头顶,正午的阳光叫一切阴影无处遁形。

晒干的柏油路腾起一阵阵隐形的热浪,空气也因温度而微微扭曲。

出门前,贺茂泽特地交待贺时鸣,去饭店的路上挑束花吧,小姑娘不都爱这些吗。

黑色的大G在路上驰骋,导航上显示离附近最近的花店有一公里。等到了花店,车停下。

贺时鸣下车,戴了墨镜依旧觉得太阳晃眼。

进了花店,小妹热情的问他想挑什么花,是送给谁,送女朋友还是送家人?

花店装饰的很漂亮,墙面用鲜切花做装饰,人进来后有种迷失的错觉。

迷失在繁花似锦里。

各种鲜花混合成独特的香气,带着淡淡的露水味,萦绕在身上,让人感觉很清爽。

贺时鸣看了一圈,问:“有那种浅蓝色的玫瑰吗?”

虽然他很不愿再看到这种浅蓝色的玫瑰。

他承认有了PTSD。

但那晚她走时,什么都没拿走,唯一拿走了那束玫瑰,想必是很喜欢。

小妹笑着拿出平板,调出几张照片给他看:“先生,您说的是这种吗?我们有几种喷染的蓝色,这种是碎冰蓝,这种是月光蓝,都是卖的很火的两种。”

贺时鸣指了指一张图片,说就要这种。

订花后,留了地址,又亲手写了一张卡片,只是没有署名。

上了车后,一路去往饭店。

饭店是一家私厨,掌勺的主厨当年进过国宴后厨,做的一手好菜,以清淡鲜香闻名。

在停车场,贺时鸣正巧遇见刚到的乔知沐。

乔知沐掀起眼皮掠了眼他,眼睛藏在墨镜下,也看不出神色,但从冷冷的表情里可以看出她心情不好。

贺时鸣倒是心情好,走上前打招呼,“乔小姐今天也不忘精心打扮,看来是心情不错。”

乔知沐穿着一身奶白色连衣裙,颈部戴一串珍珠项链,颗颗晶润,皮肤在刺目的阳光下越发白透。

“我是真没想到,你这人可以恶劣到这个境地。”她扬起下巴,表示出不屑。

贺时鸣无所谓,笑的很是纨绔,“等会是生是死就看乔小姐的了。我着等您发号施令。”

乔知沐冷笑,多一眼都不想看见他,怒气冲冲的朝包房走去,把贺时鸣甩在脑后。

进了包厢,贺乔两家的人都到齐,就连贺时筝和乔予怀也到了。

就等两位主角。

阵仗颇盛。

菜陆陆续续呈上来,贺家这边带了酒,红白两种,男士喝白酒,女士应个景,一人小半杯红酒。

菜式看着很精致,不见红汤辣油,下菜用的汤底都是海鲜配整鸡熬制成的,果然应了清淡鲜香四个字。

长辈们聊着,开头没有直奔主题,起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热络气氛。

贺时鸣无可无不可的听着,被点到名就礼貌应一两句,其余时间倒是真用心在吃午饭,仿佛这场宴席与他无关。

贺时筝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脚,贺时鸣侧头,疑惑地看她。

“你真要和她结婚?”贺时筝压低声音。

“你说呢?”贺时鸣反问。

贺时筝挑眉,“那你和她说好没,我不信你结婚后不在外面养人。”

贺时鸣无语,凉飕飕的眼神直刺贺时筝,“你没话找话?我养谁?”

贺时筝顷身,得意的说:“你那些绯闻八卦我还不知道?乔曦呢,你不是还对人有意思吗?但我就不明白了,哥,你到底看上她什么了?都分手了,还忘不掉。”

贺时鸣目光沉冷两分,贺时筝只当没看到,继续嘀咕:“我看你这下订婚了该怎么办,乔知沐若是个母老虎,你那小情人还不被她弄死?”

“贺时筝,你最近钱太多没地方用是吧?”贺时鸣警告她闭嘴,再说一个字这一年都不会给她一分零花钱。

贺时筝悻悻闭嘴,不敢再造次。

和贺时筝说话间,长辈们找就寻了由头,自然地把话题过渡到订婚上。

订婚最好就在今年,请大师算个好日子,订婚前要交换庚帖,这传统可不能丢。

聘礼和彩礼也有讲究,都是大户人家,自然得讲排场。除了车房股票以外,还会额外给乔知沐一千万的现金作为见面礼。

两个小孩订婚了自然就不再住家里,贺家名下房产多,让知沐挑一挑,喜欢哪就住哪,若是没有喜欢的,就看看最近新开发的楼盘。

乔知沐捏着汤勺,喝汤的动作极缓。

贺时鸣则懒散的坐着,看着酒盅里的白酒,不知道想些什么。

忽然间,两人似乎有所感应,抬头望向彼此。

乔知沐神色一变,隐隐透出几分紧张。贺时鸣挑眉,见她紧张,勾了勾唇角,指着手机,示意她看消息。

【我先说。】

简单的三个字。

乔知沐舒了口气。

两家长辈正讨论的热闹,李嘉茵的视线时不时落在贺时鸣那边,正当她以为,那日的话,他也就是说说,怕是这些天想通了,不闹了---

贺时鸣扯了扯领结,起身。

乔知沐心脏悬到嗓眼处,手去慌乱的拿杯子,喝一口牛奶,压住心跳。

见贺时鸣突然站起来,李嘉茵乱了一瞬,“时鸣,怎么了?是对订婚宴有什么建议吗?”

她使眼色,示意他老老实实坐下去。

贺时鸣勾唇,笑的有些放浪。颈部微微松散的领结,让他看上去多了怠慢,随意。冷白色的皮肤因喝了白酒,显出一点儿薄红。

几分风流自眼尾处流泻出来。

“贺七,做什么?”贺谦泓嫌他没规矩。

贺时鸣清清嗓,“爷爷,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事太规矩了,我会后悔。”

“在这告诉大家一声,我有喜欢的人了,订婚不必了。”

话说完,贺时鸣骤然有种无比轻松的快意。

似乎,也没那么难。

他想到了乔曦哭着对他说:难道你要我做你见不得人的小三吗?

心脏处一片钝痛。

她那泛红的桃花眼日日夜夜出现在梦中。

她怒骂,尖叫,控诉,绝望的抽泣。

他只是不想再见她哭了。

为了她,就试试吧。

......

一时无声。

就连进来布菜,清理碟子的服务员都感受到了震惊,手抖了抖,盘子掉进了垃圾桶。

乔知沐咬唇,也站起来,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刚想着安慰,只听见她说--“爸,妈,我也有喜欢的人了,这婚能不能取消....”

说完,她余光拧了一眼贺时鸣。

满桌哗然,长辈们看着这两个小孩,一时不知道该骂谁。

贺谦泓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硬生生一口气憋在肺里,气的有些抖。

贺时鸣装作讶然,口吻颇为轻狂:“既然乔小姐也不愿,那正好。这婚就算了吧。”

“贺七!你当结婚是过家家呢?还不快给人道歉!”贺茂泽看不下去,见父亲在一边神色冷沉,只好出来说话。

贺时鸣冲父亲笑笑:“爸,结婚可不就是过家家吗?”

贺茂泽脸色陡然一变。

乔知沐只觉得他杀疯了,什么都不管,一时间真有些后悔被他拖下水。

贺时鸣的确是疯了。

他一把扯开领结,没说什么,对着众人微微欠身,转身朝外走去。

把一切飓风,汹涌,惊涛都抛在脑后。

今儿的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也不打算收拾烂摊子。

他现在只想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