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五晚上是小提琴课。
林星晚白天上学的时候会顺便将小提琴包拿到教室,等下课后直接从教室走。
她做完手里最后一份卷子,抬起胳膊活动活动筋骨。
许袅袅扯了扯她的卷子,讨好般笑道:“晚晚,能不能给我你的卷子看看,我有几个题不会。”
林星晚点点头,递过去,“如果你不会,我可以讲给你听。”
许袅袅眼神乱飘,忙不迭的摇摇头,“不用不用,你解题思路写的挺详细的,我看看就能明白的。”
“好。”
教室里闹哄哄的讲话声,还有几个男生在说着什么笑话,引得周围人哈哈大笑。
“那个晚晚,”许袅袅捏着笔不停地转着,脸上却是苍白,“我肚子疼,你能不能帮我接杯热水再走。”
她说话的语气很轻又急。
林星晚没多想,接过水杯便出了教室门。
热水刚被人接过,现在指示灯还在闪着红光,林星晚撑着下巴站在旁边窗户边等绿灯。
学校后门连着操场。
她看见几个人影穿过绿草坪像后门走去。
走在后面的少年,依旧抄着手,步子不急不慢,凉风吹过他的短袖,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
林星晚视力很好,她看见少年凹突的肩胛骨,随着旁边手臂的摆动,起起伏伏。
他和旁边的人格格不入。
嘀——
水烧开。
她收回视线弯腰接满热水,拧好瓶盖然后走进教室。
教室里依旧吵闹。
可她的琴包却被赵彤那几个人围住。
赵彤拉开拉链,里面的小提琴头露了出来,她伸手抓住预备将整把琴拽出来。
忽的一只手按住琴包。
赵彤猛地回头看去。
林星晚冷冷盯着她,“你在干什么?”
赵彤眨了眨眼睛,甩开手站在她面前,“林星晚,你至于那么小气么?”
“我不过就是好奇小提琴长什么样,你干什么就那么重压我的手。”
“请你拿开手。”林星晚将琴包拖过去,捡起拉链预备锁上。
可赵彤却直接拽住琴包,支起下巴看她,眼神明晃晃的挑衅,“都是同学,你这么对人不好吧。”
林星晚看着她,伸手将她的手掰开,干脆利落的拉上拉链。
“林星晚,你以为你会个小提琴就牛X是吧?上次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当我逗你玩啊!”赵彤抬手拢了拢头发,插手抱在胸前。
平日里跟她混的几个女生陆续从后排起身站到她身后。
林星晚垂下眼,抬手将琴包拽了过去。
赵彤猝不及防,踉跄了一下,刚才还趾高气昂的脸庞收敛起笑容,阴沉沉的盯着林星晚。
她抬手揪住她的头发,狠狠往前一拉。
头皮的疼痛瞬间让林星晚眼角泛起泪花。
林星晚顺势也抓住她的头发,伴随着赵彤的尖叫声,后面几个女生迅速上前扯开她的手,而她的头发依旧在赵彤手里。
教室里鸦雀无声。
有人想要偷偷跑去喊老师,结果刚起身就听见赵彤喊道:“谁他妈敢喊老师,下一个就是你!”
刹那间,看热闹的头颅统统缩了回去。
夕阳昏黄,浓烈饱满的颜色照射进窗户里,投射到桌角,光怪陆离的模样。
可那点颜色,太浓厚。
陆屿烟瘾犯了。
他忍到下课才到旁边后院的墙根儿找了个地方抽烟。
细烟含在嘴里,打火机被叫宋怀的点燃送到他跟前,陆屿没拒绝,低头垂眸凑了上去。
烟雾起,他长长吐了口,又瞥了眼指节夹着的烟,动作一顿。
不知是他没留神还是怎么,刚点燃的烟从他指尖滑落,掉在地上,草地青葱,阴暗处水汽潮湿,再看只剩下一股白烟再冒。
啧。
晦气。
他抄着手往回走。
宋怀被这一出整的莫名其妙,“哎,屿哥你干嘛去?”
回应他的是少年扬起的手臂。
夕阳刺眼,陆屿快步往教室走去,刚踏进走廊,他便听见教室里传来女生尖锐的声音。
模糊听不清,但是刺耳是真的。
他眯起眼。
夏天天气热,教室后门时常都是开着的。
陆屿在后门站定。
眼神还没落到自己位置上,便看见林星晚头歪着,大把头发被人拽着,剩余凌乱的头发落在肩膀上,白净的脸庞没有太大的情绪,反而清冷又沉寂。
两只胳膊都被人死死按住,她反抗不了。
像一只任人宰割的兔子。
可她看向赵彤的眼神却是出奇的冷静,没有一丝恐惧。
甚至带着点同归于尽的感觉。
他顿了下,没进去。
赵彤气势越发高涨,她弯下腰同林星晚平视,拍拍她的脸,“说话啊,不是挺高冷又牛逼么?”
“给脸不要脸。”
“今天就替老师好好教育教育你,身为好学生,就应该对同学大方一点,互帮互换。”
说着她拽过琴包,将琴头拽了出来。
过程不小心碰到了琴弦,发出一声低音调。
赵彤冷呵一声,接着往外拽,林星晚忽的抬脚踢到她的小腿上,她吃痛,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紧接着一个打火机直接砸到她的手背上,力道重,赵彤的手背麻了下,被迫松开手。
“谁?”她回头看过去。
少年倚着门框,宽松了几下肩膀,右手抄进裤兜里,黑漆漆的眼眸掀起,冷冷对上她的。
从陆屿进荣海九中开始,赵彤就收到八卦短信说这人来路深,背景大,能不惹别惹。
所以她忌惮陆屿。
但是他当着全班人的面打她的手,多少让赵彤觉得有些丢人。
这种想法一旦存在,就会迅速膨胀,她的耳尖迅速滚烫,赵彤拔高音调,“陆屿,你干什么?”
陆屿笑了下,直起身走进教室,漫不经心地开口,“起开。”
“你!”
赵彤不敢跟陆屿硬刚,气冲冲的出了教室。
公交车已经快要到了,林星晚抓起书包离开教室。
踏出门那一刻,她回头望过去。
少年半撑着桌角,一只手仍旧抄在裤兜里,旁边人说了什么,他侧头过去听,散漫又清冷的调。
直到坐到公交车上,刚才的画面闪过。
她紧紧攥着手里的肩带。
傍晚热浪渐散,晚风习习,身后放学的两个小学生在讨论今天动物实践课上新学小动物的习性。
是刺猬。
遇到危机竖起满身的刺,将自己卷缩成一个刺球来抵御外敌,保护的是自己柔软的内心。
林星晚微微抿起唇看向窗外。
梧桐树叶子越发油绿,似乎下一秒就能滴下浓绿的汁,马路上知了声依旧没完没了的喧嚣,单车铃铛声时不时从非机动车道传来。
她只觉得在这片温水中,快要淹没的窒息感一浪又一浪的袭来。
日子被人按下暂缓键,任凭她怎么祈求都快不了。
车子报站刹车停下。
林星晚起身下车,走近不远处的琴房。
在推来门前,她松开皮绳重新扎好头发,然后理了理衣服,这才推门进去。
“老师好。”
小提琴课下来后,老师拍拍林星晚的肩膀,笑着说道:“今天状态不错,拉的有进步。”
“谢谢老师。”她抱着琴心跳还在刚才的节奏里,扑通扑通的乱跳着。
“对了星晚,下周末有个小型比赛在咱们这里开,你要不要来试试?”老师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将手边的宣传单递给她。
在培养孩子兴趣教育这方面,张爱清从来都不会省。
她会在能力范围内给林星晚找最好的小提琴老师,哪怕一节课的课时费很贵。
可她不会管林星晚是否喜欢小提琴。
林星晚放下小提琴探身接过宣传单,上面版面设计简约,音符里是比赛内容和地点。
“你的水平目前虽然比不上那些高级的,但是中初级的水平是稳的。”老师收拾好东西过来站在她身边,抬手替她理了理碎发,视线落在她的锁骨处。
雪白娇嫩的肌肤被琴身磨红,微微有几分血淤,近乎要被磨破。
她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学小提琴肯吃苦,就一定有所成就,所以你加油。”
林星晚抿了下唇,笑了笑。
立夏过后,天黑的一日比一日早,林星晚结束课程回到小区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
悦揽华庭的正门装修十分豪华,路灯复古好看,淡雅色的灯笼笼着昏黄的灯,一盏盏延伸到小区里面,最后在转盘花园处分成两路。
林星晚背着琴包走进去。
旁边驶过一辆黑色摩托车,车速很快,近乎擦着她的衣角过去。
她冷不丁被吓了一跳,连忙往旁边躲了躲。
那车却在不远处的停车位上停下。
骑车人长腿支地,抬手将头盔取下,少年清冷面庞露出,他转头看向林星晚。
林星晚提了提琴包,抬眼看见陆屿站在那里。
原来是他。
说不清是什么情绪驱使,林星晚走了过去,仰起头,把下车买的棒棒糖递了过去。
少女头发被黑色发扣束着,可能被背包搓了,后面的几缕头发乱糟糟的落在她的肩膀处,前面的刘海像个月牙贴着她的脸庞,在下颚处稍稍弯起一个小弧度。
她仰起头看他,半抿着的唇微启。
一双眼眸被昏黄路灯点亮,浸淬了几分光,竟然比在学校的时候看着明亮多了。
陆屿挑了下眉,对上那双眼眸。
“你经常被欺负?”
少年声音散漫清冷,漫不经心地口吻同她说话。
林星晚顿了下,牙齿咬住嘴唇内侧的那块肉,一秒后又松开,她点点头,“是。”
见她承认的干脆利索,陆屿嗤笑,把头盔放在车背上,微微俯身同她对视,“就这么被欺负?”
少女始终垂着眼。
直到他说出这话,她慢慢掀起眼皮,睫毛微颤,“没有。”
她反抗着。
一直反抗着,可是事情不知道怎么就越来越严重。
林星晚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我没有。”
少年眉头一压,清冷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圈,然后直起身朝旁边的阶梯走去。
穿过高阶梯,旁边的别墅区显现出来,独栋前的道路幽静,没有旁边拆迁区的喧闹,甚至温度都比那边低上几度。
陆屿抬手撩开树叶,灯光猛烈刺过来。
他忽的想起林星晚被按住时的眼神。
清冷,倔强。
作者有话要说:女鹅,你成功的引起了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