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完热闹的春节, 边寂爸爸就回了乡下,继续过他晚年的清净小日子,只不过跟以前不同, 现在倒是经常打电话询问边寂到底什么时候办事。
沛沛的学校开学,她的家长会是舒梨去的,班主任在家长会结束后留下舒梨,跟舒梨单独谈了很久。
沛沛特别庆幸幸好不是边寂来,不然她又得挨一顿骂。
有嫂子真好。
但舒梨这次也没纵容沛沛, 因为作为倒数的家长,被单独留下来谈话, 确实怪丢人的。
她以前虽然没好好学习,但也没真的倒数过。
舒梨跟沛沛约法三章,要是开学后的小考没有进步, 她就把这次家长会班主任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边寂, 以后家长会让边寂来。
沛沛瑟瑟发抖, 扁着小嘴泪眼汪汪地答应。
就这样, 两个月后。
开春的江市乍暖还寒,春意料峭。
实习期过后的舒梨已经是儿童艺术中心正式的老师,带两个小学生绘画兴趣班。
最近她还在准备考教资, 同时还在存钱,想以后开一家自己的画室。
晚间下班, 几个年轻老师约着一块吃火锅。
舒梨晚上没什么事, 就一起去了。
年轻的女孩子总有相同的话题, 谈小朋友在课间暖心的举动,谈道听途说的小八卦,还谈谈最近的新闻和娱乐圈的瓜。
这样的聚会舒梨通常不会拒绝,她喜欢听她们聊天, 虽然她不是那么爱八卦的人,但听听也是很有意思的,就像之前听保姆阿姨扯东扯西一样。
火锅快吃完的时候,一个同事忽然提起来一会要不要去汗蒸,这样冷的天,去出一出汗对身体好。
另一个同事露出可惜的表情:“来大姨妈了,估计不方便。”
舒梨在涮一块肥牛,听到这个,忽然心思停滞,不知想到了什么。
“哎,舒老师呢,要不要一起去?”
同事转而问舒梨,舒梨一下回过神,略抱歉地说:“有点晚了,一会男朋友来接我回家。”
“哎哟,好羡慕啊,你男朋友怎么每天都能按时接送你上下班,羡慕哭了。”
“对啊,还这么帅。那个词怎么形容的,对,斯文禁欲。”
……
斯文禁欲?
嗯……斯文倒还沾点边,禁欲……
八杆子打不着。
边寂就是长了张禁欲的脸,其实就是个斯文败类。
吃完火锅,舒梨在路边跟同事们告别,然后转头,就见到了她家那位斯文败类。
他的车刚停下,戴着副新换的黑边眼镜,身上的西装还是她早上给他挑的。
模样看着确实斯斯文文,这要是出去骗女孩,肯定有大把的小姑娘为他要死要活。
边寂注意到舒梨在看自己,眉眼之间露出点疑惑,正预备解安全带下车时,舒梨先朝他走来。
就几步的距离,舒梨打开车门,坐了上来。
边寂只好把安全带系回去。
“晚上吃得好吗?”他问。
舒梨“嗯”一声,有点儿犯困了。
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其实这几天她都没什么精神,感觉身体特别重,估计是前些天熬夜熬多了,内分泌失调了。
可是她忽然又想起吃火锅时同事说的话。
不免心神不定起来。
边寂见她在出神,担心地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
舒梨随口回应着,扯过安全带系好。
“今天我往你帐上转了笔钱,收到了吗?”边寂问。
舒连漪的案子了结,舒梨的账户也归于正常,不再被冻结。
听到边寂的话,舒梨怔了怔,“转账?什么时候?白天有点忙,家长群和家长的消息太多,我还没仔细看手机。”
“不过,你给我转账做什么?”
边寂笑着看她,说:“虞茵的哥哥托我给你的,虞茵去集训的钱。”
“……我没想让她还我。”
“她哥过年没回来,在外面包了个工程,一直很忙,不知道虞茵参加集训的事。前些天他跟家里通电话,才知道这笔钱是你出的,恰好工程款拿到了,就托我把钱还你。”
边寂解释着,看舒梨还在犹豫,就说:“收下吧,确实没有道理让你出钱。”
舒梨垂着眸,沉默好久后开口:“我只是想帮她。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我们都知道,你是好心。”
舒梨轻轻笑了一笑,叹气:“我还挺怕虞茵和她家人误会我是可怜他们同情他们。”
就像当初她对边寂兄妹一样。
她单纯的好心,却被误会。
“别这样想,虞茵和她哥都很感谢你。”边寂握住舒梨放在大腿上的手,宽慰她。
舒梨点点头,可心仍然沉着,心里有事。
“边寂。”
“嗯?”
舒梨张张嘴,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只好暂时作罢。
“我困了,我们回家吧。”
边寂微微一笑:“好,我们回家。”
在舒梨合租的房子租期到期后,舒梨就搬回了边寂这边。
不过还是分开两间房睡,所谓距离产生美。
只是边寂经常半夜爬上舒梨的床,死皮赖脸地不肯走,舒梨只好将就。将就着将就着,也就成了习惯。
今晚他们也是相拥而眠,可舒梨半夜却失眠了。
她脑子里想了太多东西,一颗心也紧紧提着,放松不下来。
隔天一早,舒梨请了半天的假,在边寂送她去艺术中心后,她打车去了市医院。
她的例假已经两个多月没来。
昨天同事不提,她真的快忘了。
这阵子真的太忙,作息不稳定,舒梨也一直没想到这个事。她不想做无谓的猜测,直接来医院验血。
等报告单的时间并不长,可舒梨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
在验血中心,来来往往的大部分是挺着孕肚的准妈妈,她们有的是一个人,有的有家人陪伴,无论是哪种,她们都看起来很幸福。
当妈妈幸福吗?
舒梨不知道。
但她很想问舒连漪这个问题。
当初舒连漪生下她的时候,到底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呢?
有期待吗?
有满满的爱吗?
舒梨真的想了好久,一直到她忽然感觉一阵恶心,捂住嘴巴差点呕出来。
她第一次有这样的反应,或许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太刺鼻,让她格外敏感。
还好,她只是干呕,没有吐。
看一眼时间,差不多可以取报告了。
舒梨稍微平复一下,走去报告机前刷就诊卡,取出自己的验血报告。
……
从医院门诊大楼走出来,舒梨真的说不上自己到底什么样的心情。
这时候手机响起来,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在遥远的云南。
舒梨本想当骚扰电话拒接,可是她忽然有了种特殊的预感。
她接起电话,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叫她差点鼻酸。
“我的朋友,最近还好吗?”
周洛南略带笑意的声音,响在舒梨耳边,恍若隔世。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朋友啊,应该是我问你你最近怎么样,几个月了,没一点消息。”
听舒梨的埋怨,周洛南还在笑:“逃婚肯定要逃远一点,确定没人追过来才敢告诉你我在哪。”
舒梨哼一声:“那我现在知道你在哪了,跑得挺远,跑到云南去了。你逃婚后,你的未婚妻上门来找我,发誓抓到你一定要把你生吞活剥,你小心点。”
“我爸我妈都找不到我,她哪来的本事找到我。”
周洛南毫不在意,转而问舒梨:“我前段时间看到新闻了,你妈那个案子已经上庭结案,你现在怎么样?还好吧?”
“挺好的,找了份稳定的工作。”
“那你现在……还跟那家伙在一块?”
“嗯。”
周洛南笑一笑:“这样也好,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你别担心我,先好好担心你自己。你真的不打算回来了吗?你现在在做什么,过得怎么样?”
周洛南担心舒梨,舒梨同样也担心周洛南。
怎么样都是好几年的朋友,她真的担心周洛南在外面过得不好。
“我好得很,你也别担心我了,好好和那家伙过日子。我还在避风头,你的喜酒可能赶不回来了。”
周洛南那边好像有人叫他,他说完话又匆匆跟舒梨说了句:“先不说了,要做事,下回有时间再聊。”
电话猝不及防挂断。
舒梨感觉自己好像还什么都没说。
她都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同时间,遥远的云南大理。
偏僻国道附近,一家修车行前正停着一辆越野车。
周洛南从里面走出来,视线打量着这辆越野车,车主是个女孩,正站几步远的地方打电话。
他瞧了眼她的背影,心想着这女孩胆子真大,敢一个人自驾游。
“车怎么了?”周洛南冲她背影问了声。
“噢,”女孩挂了电话,回头说:“轮胎好像漏气了——”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两个人同时愣住。
周洛南打死都想不到,会在这见到江薏。
江薏更想不到,自己被逃婚的未婚夫气到昏厥,赌气一个人跑出来自驾游,没想到还能有个意外收获——
她清丽的双眸瞬间积攒起怒火,拿起立在旁边墙头的扫帚,就要往周洛南冲过来。
“周洛南——你死定了——!!!!”
……
在江市的舒梨无法知晓周洛南这边的情况,她还在期盼自己这个朋友能避过逃婚这个风头。
从医院离开,舒梨打车到了华伦大厦。
她第一次来边寂工作的地方,这也是跟她有那么一点点渊源的地方。
不过她这次过来,只是来找边寂。
边寂在开会,对舒梨的到来很意外,但他抽不开身,只能让梁夏帮忙带舒梨上来。
舒梨在边寂办公室坐了近半个小时。
全透明的玻璃墙,让她感觉自己像置身于所有人的视线之中,不少好奇的目光在偷偷打量她。
但她不是很介意,或者说是有点无所谓。
行研例会终于开完,边寂回到办公室,立马快步走到舒梨面前紧张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有啊。”舒梨很淡定,“你干嘛这么紧张。”
“你突然来找我,我能不紧张?连开会都没有心思。”
“难道你金屋藏娇了,这么怕我过来?”
边寂蓦地一笑,在舒梨身边的沙发坐下,看着她说:“我哪敢。”
“你最好永远都不敢,不然,你会失去你女儿。”
舒梨说得自然,表情没什么变化。
边寂却忽的愣住,好像没听明白:“什么?你说什么?”
舒梨忍着唇边的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张折叠的化验单,塞到边寂手上。
“自己看。”
边寂疑惑又诧愣,打开化验单,看到上面显示的hcg指数,有些没看懂。
“这个……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要当爸爸了。”
舒梨怀孕了。
应该是边寂生日前那一次的意外。
从上一次例假时间推算,应该有三个月了。
这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她完全没一点孕期反应,没觉得胃口有变化,也没觉得恶心想吐,肚子也没见大。
可是她就是怀孕了。
舒梨的直觉一向很准,没想到昨晚担心的事情,竟然是真的。
现在她的心情有些复杂,紧张,高兴,期待,又害怕。
所以一拿到结果,她就第一时间来找边寂。
然而现在的边寂,懵得不得了,看起来还没从舒梨的那句“当爸爸”里面反应过来。
舒梨盈盈抿唇,眼角一扬:“你完蛋了,闹出人命了。”
边寂终于反应过来,黑沉的双眸微光浮动,牢牢将舒梨拥入怀中。
忽然被抱住,舒梨有些呆滞,外面的人也都注意到了他们这一边,纷纷投来好奇惊叹的目光。
舒梨被边寂箍得太紧,差点没喘过来气。
“边……边寂……”她试着推他。
边寂不为所动,抱紧了她,在她耳边低声说:“对不起。”
舒梨又是一愣。
以为边寂不准备负责。
心忽然重重落下,跌至万丈深渊。
可下一秒,边寂又松开她,对着她的眼睛很诚挚地说:“谢谢你。”
然后拉起她的手,直接往办公室外面走。
舒梨完全懵的。
走到门口时,梁夏恰好过来:“边总,与销售部的会议在十分钟后开始——”
“边总你要去哪?”
“结婚。”
简单利落的两个字,这下换梁夏懵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边寂拉着舒梨走至电梯里。
电梯门关上,边寂才转头看舒梨,好像是这时候才想起问她:“愿意正式成为边太太吗?”
舒梨笑了。
笑他这个猪脑子,还知道问她愿不愿意。
“你这是补票,你知道吗?”
边寂颇为认真地摇头:“可是我爱你,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