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

夜色静谧,山岚流风。

华清园明亮的灯火,在群山环抱中勾勒出瑰丽奢华,再添上温泉殿穹顶逸出的丝丝水雾,飘渺又如仙境。

沉重的殿门启开一隙,陆霓侧身出来,先看了看两侧。

果然,本该守在殿外的禁卫一个都不见。

前方弥漫雾气,玉石铺就的宽大甬道若隐若现,刚才任嬷嬷出来找人,也不知朝哪个方向走的。

陆霓扶着玉栏脚步踉跄,素白长袍下露出的白皙指尖,乍看与玉质浑为一体。

出了殿檐,才发觉眼前不是雾,春雨润物无声,沾衣即湿,袍子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曼妙纤细的娇躯。

她记得今日来的时候,殿侧有一片杏林,从这边穿过去,是离开华清园最近的路。

入了密林,雨势反而更大,雨水积在叶片上,落下时又密又急,浇在陆霓身上只觉清凉舒爽。

然而于事无补。

身体里像爬满数不清的小虫,疯狂叫嚣着钻进皮肉,啃咬她的骨血和五脏六腑,麻痒噬心。

脑子更是昏沉得厉害,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尽快离开这座园子。

华清园虽是专属皇家的温泉庄子,惭愧的是,连修缮和日常维护也须仰赖季家。

皇室穷得紧,而季家家主昌国公,是大庸朝最富有的人。

陆霓一手攀住枝杈,从落满杏花的泥泞里拔出脚来。

珍珠缎面的绣鞋陷进一片污糟,她索性连另一只鞋也踢了,莹白如雪的脚丫踩进泥里“咯吱”作响。

凉意顺着脚心上涌,体内燥热依旧,激得她打了个哆嗦,无端生出一股气力,杏花如雪飘落,映着一袭白裙在林间飞奔。

她中的大概是“消愁”。

听云翳说过,这媚药消得不仅是愁,还有女子的羞耻心和负罪感——昌国公世子季澹,不知拿这药祸害过多少良家女子。

平日路途稍远便要乘轿辇,此刻她被媚药激发出潜能,竟是健步如飞,也许这么一直跑下去,直到力竭而亡,或是等药性真正发作……

总归,这片山林将是她的埋骨地。

不知跑了多久,待看清前方一点微弱火光时,对陆霓来说直如救命明灯。

到得近前,看清是间破败小屋,陆霓大口喘着气,扒住半掩的房门,恨不得就这么吊死在门上算了。

余光瞥见屋里凌乱一片,几样简单的家什歪倒在地。

靠墙一张破桌子,上面立了盏豆大的油灯,黯淡光晕照亮角落一堆稻草,一个少年听见动静,半撑起身,愣怔朝她望来。

“你……谁?”少年浓眉紧锁。

陆霓靠在门上,张了张嘴,自觉难以启齿。

“小女子迷了路,见这处有光,便寻过来,恳请公子收留则个……”

谁想话出口倒是异常流利,这说辞,是她从话本上看来的。

话本不都爱这么写,有那山里的精呀怪的,半夜里化作人形,专找夜半挑灯苦读的书生郎君,邀他……共度春宵……

看来云翳说得没错,“消愁”让她连羞耻心都没了。

她咽住急切的喘息,俏生生立在门边,屋里的烛火给那身白袍打上一层柔光,衬着身后黑夜的无尽雨幕,像给她整个人镶了道银边。

及腰长发披散着,早被雨水打湿,搭在肩头的发梢盈盈滴水,其中一绺紧贴在颊上,更显得那张冷白小脸精致动人。

活脱脱……山林夜雨中走出的小妖精。

少年缓缓向后靠在墙上,冷眼瞧着她,神色戒备。

袍子下的小脚沾满泥泞,陆霓脚尖并拢轻搓了搓。

既然对方不说话,就、当他是默认吧。

她朝屋里挪了几步,狭小空间没个下脚地儿,便径直走到稻草堆前。

之前在雨里疯跑还不觉得,这会儿停下来,气血如沸,麻痒不适再次蔓延全身,她脚下不稳,一个趔趄扑跪在地。

细腰如柳,向后勾勒出圆润弧度,她就着这个手足并用的姿势,爬到少年面前。

离得近时,陆霓愣了愣,咦,没想到这乡野间,也有长得这般好看的少年。

烛火下的双眼沉郁迷离,因她的靠近骤然生出几分凌厉的狠劲儿,这么两种错综复杂的意味,聚合在那狭长上挑的眼角,竟有种难言的魅惑。

肤色苍白,似一方上好的冷润白玉,这般相貌,丝毫不逊于京城的高门望族子弟。

这么看来,似乎也不太吃亏,陆霓满意咂了咂舌。

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不过是……比别人多那么十倍八倍而已。

她半眯起眼,柔媚的眼泛着一抹强烈的殷红,舌尖舔了舔唇,自己尚不知——

这副模样,说不是山里跑出来的精怪,都没人信。

她哆哆嗦嗦探出手,朝少年的胸膛触去,声音轻得像说悄悄话儿。

“哎呀,你受伤了……”

少年眼中戒备更甚,又向后缩,背脊已全贴着墙,退无可退,难捺地偏过头,想离她远点儿。

她呵了口气,指头终于点到对方的皮肉,小心翼翼嘘了一声:

“别怕,别怕,本……我帮你瞧瞧伤,嘶——,给我凉凉手……”

少年的肌肤冷浸浸的,触感格外舒适。

陆霓脑子稀里糊涂,只觉对方身上有种难以抵挡的吸引力,口中哄着人,将整个手掌都捂了上去。

少年低低闷哼一声,一把掐住她的手腕。

他看上去孱弱,上手才知,身体的线条精瘦紧致,陆霓怎肯就这么罢手,挣动着与他扭在一处。

可怜那豆大点儿的烛火,哪儿经得住他俩这番争夺,风中残烛支撑不过几息,“噗哧”一声熄了。

黑暗中,陆霓感觉到一双强劲有力的臂膀,紧紧搂住了她。

目不能视,被药性催发的感观更加敏锐……

对方起初生涩,继而莽撞激进,陆霓初出茅庐,根本分辨不出其中好坏,只觉酣畅淋漓如一张巨大幕布,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小屋外,接天连地的杏花雨渐趋急切,雨打芭蕉,承接雨露的嫩叶愈发翠绿鲜活,摇曳生发。

……

醒来时,依旧置身一个紧实的怀抱,身上的不适却换了另一种,腰和大腿酸软无力。

陆霓一动不动,悄然睁眼。

昨夜那双极具诱惑的眼安静阖着,少年近在咫尺的面容少了两分惊艳,五官柔和下来,鼻尖一颗清浅小痣,显得有些俏皮。

她该拿他怎么办?

此刻药性尽去,脑子也清明了,昨夜权宜之下,与个陌生男子有了鱼水之欢,主动的人是她,那么,就该她负责吧……

正想着,“哐当”一声门被推开,任嬷嬷大呼小叫的声音响起:

“殿下……,长公主殿下,您在里面吗?”

陆霓无声叹息,刚要推开身前的人,那少年已一骨碌翻身而起,如避蛇蝎似的离远来,她便也顺势退开。

低头才发现,身上素袍齐整,满是泥泞的脚也被收拾干净了。

她诧异抬眸,飞快瞥了少年一眼,心下又升起些好感。

“殿下,老奴可算找着您了……”

任嬷嬷扑上来,护雏鸟似的把她跟少年隔开,在她身上脸上来回看了几遍,“殿下,您……您没事了?”

陆霓神色淡淡,朝外看了一眼,“怎么就你一个人?”

任嬷嬷见她药性已过,先发狠盯了眼一旁的少年,这才压低嗓子。

“殿下,您、这事……不宜声张,老奴没敢叫禁卫出动,就让白芷她们悄悄出来找……”

“不宜声张,你刚还喊这么大声。”

陆霓手指揉揉额角,撑着她手臂站起来。

任嬷嬷脸上流露一丝慌乱,审视的目光又落在墙角的少年身上。

少年紧抿着唇,看陆霓的眼神明显流露震惊和茫然。

陆霓微微凝眉,悄然后退一步。

破旧小屋中,三人面面相觑,气氛微妙地僵持住。

任嬷嬷猛然大喝一声:“大胆刁民,可知冒犯长公主乃死罪!”

陆霓的心狠狠一沉,在她背后用力推了一把,“嬷嬷,给本宫灭口。”

任嬷嬷生得膀大腰圆,只这么一扑一撞,于面前的少年亦是极大的威胁。

两人缠斗起来,陆霓则紧贴着墙,不动声色朝门口移去。

一瞥间,瞧见任嬷嬷手里一柄明晃晃的金簪,正是陆霓从不离身的秋水簪,想是昨夜在杏林奔跑的时候掉落,被她捡到的。

簪头无锋,被任嬷嬷舞得虎虎生风。

那少年招架着一路后退,直退到屋角一个倾倒的架子旁,霍然从中抽出一柄半尺长的匕首。

任嬷嬷一惊,转身朝门逃去。

陆霓就在门边,一步上前堵住,“本宫清誉要紧,嬷嬷,杀了他!”

任嬷嬷被她牢牢攥住手臂,抬头时满目惊愕,“长公主你……”

话音未落,少年已追上来,手中匕首“噗哧”一声,没入任嬷嬷后心。

硕长人影一晃,少年已立在门前,

这次轮到陆霓的退路被堵,她恍然发觉,他生得很高,需要极力仰颈才能与之对视。

鲜血自匕尖上一滴滴淌落,高大的阴影步步逼近,笼罩在陆霓头顶。

她随着步伐后退,脚下被任嬷嬷的尸体绊住,顺势跪坐下去,迅速捡起秋水簪。

少年半蹲下身,沾满血迹的匕首挑在她下颌,漆黑的眸子泛着阴郁寒芒。

陆霓打了个激灵,他的眼神比匕首更危险。

两手撑地向后缩避,她退一步,少年便进一步,刀刃若即若离抵着柔白颈项。

陆霓藏在身后的手,拇指按在簪头的碧玺上,心下却迟疑未决,直到背脊抵到墙,退无可退。

她咬紧牙关蓦地抬手,簪子狠狠扎进少年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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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安侯嫡女曲苒,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尚在闺中已出落的琼姿花貌,柔情绰态。

世人都道,有其母必有其女,将来也是个倾国倾城的红颜祸水。

母亲死于行宫烈烈大火那日,偌大侯府顷刻间树倒猢狲散,奉安侯通敌罪锒铛入狱,曲苒拿出先帝颁下的免死铁券,面对父女只能活一个,毫不犹豫选择了自己。

就此,祸水之名坐实。

无依无靠的绝色孤女,瞬间成了京城各路人等围追堵截的对象,曲苒敲开逸王府大门,盈睫含泪楚楚动人:

“小皇叔,救救侄女儿……”

那时秦玦尚不知,后面追着喊着要讨她回去金屋藏娇的,全是她自己雇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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庇护与托孤,实则心照不宣的相互利用,夜夜曲意逢迎,被他掐着下巴唤祸水,曲苒泪意涟涟、委屈巴巴。

前车之鉴,秦玦只肯跟她逢场作戏:“逸王妃须得端庄贤淑,你这罪臣之女莫要妄想。”

曲苒乖巧点头,每逢预感他杀机起,二话不说连夜出逃。

秦玦没料到,口称别无退路的孤女,多得是藏匿之地——

城郊庄院、深山道观、长公主府,甚至潜入皇宫,在太后身边冒充宫女。

每每秦玦捉她回来,都会恶狠狠警告:

再跑,打断你腿。

终至大功告成那日,秦玦一脚踹翻皇座上奄奄一息的皇兄,扶持幼侄登基,自己当了摄政王,这才发现,

曲苒已然功成身退,远遁千里,无迹可寻。

那是母亲给她留好的退路,塞外江南,孤烟落日风光美,养鸡养鸭乐逍遥,曲苒奔向自由之前,不但揣了一包袱逸王府的细软,肚里还揣了王爷的小崽儿。

那个当年口口声声说要断她腿的男人,追妻千里,自断双腿,伏在她门前时,形同叫化子,向她伸出手,苒苒,求你回来。

【看文指南】

1,1V1双C,男女主没有亲戚血缘关系

2,热元素:地下情、火葬场、带球跑、双疯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