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你什么意思?”

韩馨的面孔顿时变得煞白, 搁在大腿上的双手不住颤抖,眼神涣散,声音颤颤巍巍地问。

警察打量了半晌她的神情, 用笔尖敲了敲桌面道:“怎么回事?”

“我……我不知道, 当时我可能是太害怕了, 忘记报警了。”

说话时,她的嘴唇一直不自然地抽搐着,像是试图扯出一个笑容来。

柏菡向后靠了靠,放置在椅面上的手倏然被另一只手握住了, 她稍稍停顿了一下。

“我回屋时, 罪犯是躲在洗手间里的。当时你就站在玄关处, 最好的选择是和我一起向外跑,门开着, 我们可以立刻跑到公共区域。但是你并没有这么做,我问你为什么哭, 你说了谎, 等我把门关上。”

“第二, 当他的目标转移到我身上时,你跑回了房间锁了门,此时你有充足的时间报警。后来你又跑下楼,既没有向周围的邻居求救,也没有报警。”

柏菡抬起头, 眼尾上挑的双眸紧紧钳制住了韩馨的眼睛,让她无处躲藏。

“你真的只是因为慌乱才没有报警吗?”

她将每个音都拉得冗长又缓慢,像山顶的警钟敲打着韩馨的心灵,钟声回响不断,如同紧箍咒般戳刺她的良心。

黄毛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之间的谈话, 用舌尖抵着上腔,恬不知耻地笑着。

韩馨在被问得哑口无言,青白着一张脸选择沉默。

柏菡和晏沥又平常地做完了笔录,三人一齐走出警局。

韩馨站在夕阳下,眼含怨恨地看着柏菡。

“我没有犯法,你对我做不了什么。”

“世上不只有法律一种惩罚。”晏沥冷冷丢下一句话,牵起柏菡的手腕回家。

柏菡垂着眼睫,下意识跟紧了他,看着随着一颠一颠的步伐而轻微移动的手腕。他的手很大、很宽,圈住她的手腕绰绰有余。

她闭了闭眼,如果以前就是这样就好了。

可时间过了就是过了。

·

再隔了几日,柏菡虽然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好完全,但执意要去片场工作。傅承德劝她在家养伤,远程沟通工作事宜,柏菡也同意了,但还是想趁着天气好去一趟片场,免得落人口舌。晏沥本想跟去,但她坚决反对,最后只能嘱咐陈叔接送。

晏沥也趁此机会回到了公司,处理积攒下来的公事。Eric抱着一叠需要他签字的文件给他。

吃过午饭后,赵铭奇那个闲人又到访了。

“你们这几日住在一起,有没有什么进展啊?”

Eric递了一杯咖啡给他,退到一边。他暗自在心里想,这赵铭奇每次来怕不是为了蹭咖啡吧。

晏沥头也不抬地签署文件,拧着眉头仔细浏览白纸上的黑字,悻悻然说道:“没有,她还是在找房子。”

停顿了一下,晏沥随口一问:“你呢,加上微信了吗?”

赵铭奇被咖啡烫了一嘴,滚烫的液体灌入喉中,呛了好几声,他略显尴尬地吞吞吐吐说:“加是加上了……只不过,说了几句话又把我删了。”

晏沥笑问:“你说什么了?”

“我没说什么啊,”赵铭奇无辜地摆出手,“她问我是谁,我说名字,她又不知道。我就说那天在新城区餐厅里的人,柏菡的朋友。她回了我六个点,就把我删了。”

“……”晏沥抬起头。

赵铭奇眨着眼问:“我是不是很无辜。”

“听起来她对你没有任何兴趣。”

“是哦,那柏菡对你也没兴趣。”他回怼道。

“等一下。”晏沥翻了翻手上在备案中的剧本,“Eric,这部戏的编剧助理有人选了吗?”

Eric凑近一看,摇摇头:“还没有,只定下了主编剧。”

“嗯,找一个叫尹子妍的人,让她来临城进组。”

Eric挺诧异,但还是连忙应下。

“等下,再帮我找一个三月湖附近的两居室,适合女生的,周边必须安全,用你的名字租下来。”

Eric狐疑地歪了歪头,迷茫道:“这是?”

“照做就是。”

“好的。”Eric弯腰退出了办公室。

赵铭奇起身,听到尹子妍要来临城,面露喜色,“没想到你变得这么好了,竟然学会了助人为乐。”

晏沥淡漠地瞥了他一眼,笑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

柏菡是下定了决心要住出去的,即使他住在侧卧,不与她同屋,她也不愿意一直住在家。没有办法,他必须想出一个权宜之计。

和别人合租,他放心不下。一个人住,要么是地方太偏远,交通不便利,不安全,要么就是房租太昂贵她负担不起。

把尹子妍找来,她们就可以合租。

至于帮赵铭奇嘛,只是个顺水人情。

晚上晏沥回到家时,柏菡正裹着一件毛外套,盘着腿坐在院子的秋千上,面前的小圆桌上放着她吃后的橘子皮。

月色映着,幽冷的色调笼罩住她,令她淡然的表情更显得冷清。

晏沥向她走去,目色变得柔和温软。

柏菡也向他看来。

风动,发丝也轻轻扬起。

她一言不发地调整了自己的坐姿,把秋千的一半位置让出来,晏沥顺势坐下,手臂自然相贴。

“韩馨给我打电话了。”她轻声说,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嗯。”晏沥并不意外。

“是你做的吗?”

“如果你指的是被开除的事,是的。”

柏菡沉默了,脚尖垫了垫地面,秋千前后轻摇动了起来。

韩馨在电话里哭着和她说她不想被开除,上气不接下气地哭诉说她知错了,求柏菡放过她。还说她这几日被陈庆那里的其他小混混威胁着,也打算搬家了。

“学校为什么开除她?”

她倒不是圣母心地觉得晏沥做得太狠了,只是觉得大部分学校不会因为一件没有实际证据证明的事开除学生。

晏沥的目光停在她的手上,纤弱的指尖搭在秋千的细绳上,手心里盛着月色如水。

“我派人查了她,她论文抄袭、考场舞弊,另外,你知道她为什么不住在学校宿舍吗?”

柏菡摇了摇头。

“大一的时候她偷了舍友的钱,又栽赃给另一个舍友,最后查监控发现了真相。学校当时为了她的前途,给了她一次机会,但是没人愿意和她一起住了,就只能搬出校舍。当然这件事只有她们同一届的人知道。这次找到了她犯过的其他事,一并报给了学校。”

柏菡接过话说道:“学校在压力之下只能选择开除她。”

“嗯。”

晏沥问:“你会觉得我做得太狠了吗?”

柏菡侧过身,秋水剪瞳凝望着他,微笑着摇头:“不会,她做的那些事本就应该被开除了。”

“至于那个罪犯,你放心,我会请最好的律师,争取最高量刑。”晏沥说。

柏菡一哽,低下头,“谢谢,欠你一个人情,我记下了。”

月高悬,枝桠轻动,庭院中的小路灯将斑驳的树影照射在墙瓦上。

·

尹子妍在安城接到了剧组的邀请,匪夷所思。那头的负责人告诉她说,因为她是戏剧影视文学系毕业的,正统科班,加上几次参与的剧成绩都不错,就挺看好她。她乐呵呵地接受了,立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柏菡。

“你要来临城?!”柏菡惊呼。

“对啊!这样我们就可以经常见面了。”

柏菡连忙问:“你有地方住吗?”

“还没有,正打算找。”

“那不如我们一起合租吧,我正好也没有地方住。”

“当然好!那就可以天天见了。”

两人一拍即合,柏菡问了尹子妍的预算和要求,立刻在网上搜索了起来。有了合租舍友,找房就没有那么困难了,房租有人分担,总价就可以提上去。

她一点一点提着价格筛找着,忽然眼前一亮,看见一套两居室,距离三月湖十分钟左右的车程,算是市中心了。

它的价格比同小区同大小的低了八百元,总价虽然不便宜,但如果是两人一起分摊,就在可接受范围内。

柏菡立即就联系到了对方。

对方是个声音略显稚嫩的男人,说话磕磕绊绊的,和她解释说这套房子是他转租的,原本租了一年,但现在他的工作忽然调去了外地,急着出手回血,所以价格会稍低一些。

他说得很诚恳,柏菡也信了,立刻抽空去看了房。日式装修风格,干净简约,楼下就有公交站,步行10分钟还有地铁站,周边的小餐馆和超市也络绎不绝,完全符合她和尹子妍的要求。最有缘分的是,它的价格刚好卡在了她们两人的最高预算线,商量后都觉得这就是最佳选择。

晏沥回家的时候,柏菡就等在玄关处,一脸兴奋地抱着笔记本电脑,雀跃地垫着脚地想要和他分享什么事。他看在眼里,心里猜了个十有八九。

换上拖鞋,他笑着走过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问她:“怎么了,这么高兴?”

“晏沥,我找到房子了!”她兴奋的时候什么也不顾,下意识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到桌边。

“尹子妍要来临城工作了,我打算和她一起合租。你知道她的,和她一起住肯定没问题。”

晏沥回味着手心的热度,笑说:“嗯。”

“然后你看这套房子,安全、便利,价格也刚好在我们的承受范围内。这你总挑不出刺了吧。”她有些得意地抬起下巴,抿着嘴向两边展开,笑意难掩。

晏沥摸着下巴,佯装地皱起眉头看了看信息,叹气道:“是不错。看来你是马上就要搬出去了。”

“嗯,她过两周就来临城,到时候我就搬去和她一起住。”

看着她雀跃的模样,晏沥伸手拨了拨她头顶凌乱的发,轻声道,“你高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