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琼华眼看着王爷将儿子带走,虽面露担忧,却到底没有追上去,只带着人离开瑞雪轩,临走前警告了云梨一句:“今日暂且留你一命,日后若再惹事端,定不轻饶!”
王妃走后,菡芝等人连忙把云梨扶回房间换衣裳上药。
菡芝一边上药,一边歉疚道:“对不起,若不是我让你帮我值夜,你也不会挨这顿罚。”
云梨摇了摇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坏了规矩,差点连累了你。”
今日是王妃不予追究,否则,菡芝恐怕也逃不过一顿罚。
菡芝心下叹了口气,其实世子害怕打雷一事,她们几个轮流值夜的大丫鬟隐约猜到过,只是谁也没像云梨这样大胆。
论理,像世子这个年纪的小主子,让嬷嬷婢女陪睡再正常不过。
只不过王爷有令在先,鲍嬷嬷又大惊小怪,闹到王爷王妃面前,还打了云梨一顿板子,就连世子,怕也逃不过王爷一顿责罚。
上完药,菡芝让云梨好好休息,便起身回自己房间了。
云梨却一夜不得安眠,虽然明知王爷是世子的亲生父亲,不会伤害世子,但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及近天明,小世子被奄奄一息地送回来,她才知道,原来昨夜王爷竟带着世子去了东乌山顶,还引天雷之力为世子拓宽了体内经脉。
从今往后,世子练武便可一日千里。
这种拓脉之法云梨从前听说过,要想成功,必须同时满足两个条件。
其一,引雷之人要达到圣境修为。
其二,拓脉之人要在十岁以下,且意志极为坚韧。
即便两个条件同时满足,也依旧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会损毁经脉成为废人,甚至有性命之忧。
世子拓脉既能成功,说明燕王已经是圣境修为。才三十余岁,便站在武道之巅,简直天纵奇才。
放眼整个江湖,数百年来也未必出得了一个这样的天才。
当今天下,圣境高手屈指可数。
也就是说,只要燕王活着一日,燕王府便可屹立一日,北地边境也能安平无恙。
只是,这样一个圣境高手,在军中治军严明也就罢了,竟对亲生儿子也这般严苛!
通常要拓脉,都会等到孩子十岁有了一定承受力时进行。
可小世子还不满七岁!
她都无法想象昨晚他被天雷之力冲刷经脉时有多痛苦。
趁世子房中无人时,云梨偷偷溜进去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气息十分虚弱,显然受了不少的罪。
“世子昨晚,是怎么熬下来的?”云梨忍不住问。
“我是按云梨姐姐教的,想象成是星星在我体内跳舞,就没那么痛了。”卫辞有气无力道。
云梨心头一震,原来小世子是这般苦中作乐,才勉强熬下来的。
“都是奴婢的错,害得世子遭此大罪。”她很自责。
“我没事。”卫辞扯起嘴角朝她笑了笑,“至少,以后我不会再害怕打雷了。”
云梨心下一怔,随即浮上一抹酸楚,他小小年纪遭此大罪,非但没有迁怒她,反而转过头来安慰她。
可见他虽出生在皇家,却心性纯善,和嘉佑一样,是个善良懂事的好孩子。
她来瑞雪轩,本是为了守护他。可现在,反倒是他先护了她一次,还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
为表歉意,也为了弥补他,云梨准备亲手给他做一个竹哨。
翌日傍晚,云梨从演武场回来,特意绕到后花园,准备砍一截紫竹做竹哨,却意外听到两个小丫鬟说闲话。
“听说昨天晚上王爷回正院,被王妃娘娘一气之下给赶了出去,也不知道今天晚上王妃娘娘会不会让王爷进院子。”
“王妃心疼世子,多半不会轻易消气。”
“可这样一来,岂不是便宜了秦侧妃她们?”
“这你就不知道了,王爷素来敬重王妃,把整个王府都交给王妃打理。王爷又经常不在府中,侧妃娘娘们的身家性命可都握在王妃娘娘手里。给她们一百个胆子,她们也不敢和王妃娘娘争宠。”
“难怪侧妃娘娘们在王妃面前一个比一个恭顺,原来都是王妃娘娘管理有方啊。”
“可不是吗?王妃娘娘把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妻妾和睦府宅安宁,王爷才可放心去守边呢。”
……
云梨听完有些沉默,萧琼华当年作为江湖第一美人,又是武林盟主之女,即便退了婚,也有无数江湖英杰求娶,可她最后却选择了嫁给燕王。
只不知如今这富贵荣华妻妾和睦的内宅生活可是她真正想过的生活。
燕王在府中待了不足半月,便又离府去了边境。
这期间,王爷和王妃和好如初,世子也养好伤重新回思远斋上课了。
这日一早,云梨正在院中浇花草,忽听屋内传出‘哐当’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摔碎了。
没过多久,鲍嬷嬷灰头土脸地走出来,跪在了院子里。
原来,鲍嬷嬷刚才递茶盏给世子时没端稳,烫到了世子,这才被世子罚跪。
世子换了身衣裳去思远斋,直到傍晚去正院请完安回来,看到鲍嬷嬷还在院中跪着,才‘恍然’记起来这事,忙亲手扶了她起来,歉疚道:“鲍嬷嬷,您没事吧?都怨我,一上课便什么都忘了。这样吧,嬷嬷去小库房挑几样东西,回家休息两天,再回来伺候。”
鲍嬷嬷本来跪得头晕眼花,一听到这话,瞬间精神了,连忙谢了恩,去小库房挑了几样值钱的珍宝,装在匣子里给世子过目后,便喜滋滋的抱着匣子出府去了。
云梨看得出来,小世子是为了上次的事,才故意让鲍嬷嬷跪了一天,又施以赏赐打消她心中怨气。
如此恩威并施,一来狠狠责罚了鲍嬷嬷却让她说不出一个怨字来,二来敲打了院中一众奴仆,三来树立了世子的威信。
也算是御下有术了。
本以为这件事应该到此为止了,没想到,过了几日,世子休假这天,突然发现库房丢失了一枚御赐的玉扳指,怀疑是鲍嬷嬷偷偷窃走了。
鲍嬷嬷记起自己前几日拿回家的那一匣子珍宝里好像是有一枚玉扳指,忙下跪求饶道:“世子开恩,老奴先前并不知道那枚玉扳指是御赐之物,不然给老奴十个胆子老奴也不敢私窃御赐之物啊!”
“不知者不罪,我派人随嬷嬷回去,将玉扳指取回来便是。”卫辞说完,点了两名侍卫随鲍嬷嬷回家取扳指。
一个多时辰后,侍卫将鲍嬷嬷和她的侄子鲍炳强一道押送回来,众人才知,那枚玉扳指早在两天前就被鲍炳强拿去当了银子还了赌债。
今日得知是御赐之物后去当铺想要赎回,却被告知玉扳指早已被人买走,一时半会儿找不回来了。
“你二人胆敢合谋窃卖御赐之物,可知这是杀头的大罪?”卫辞沉声‘恐吓’。
鲍炳强一听要杀头,吓得指着鲍嬷嬷就骂:“都怪你这个老不死的,竟然把御赐之物偷拿回家,我看你就是存心要害我的!”
骂完又朝世子磕头求饶道:“世子殿下,草民冤枉啊,那玉扳指是那老不死的偷回家让草民拿去卖的,您要砍头就砍她的头吧!”
鲍嬷嬷之前在院子里跪了一整天,虽然回家休养了两日,但到底年纪大了,这两日总觉得身子不爽利,头重脚轻的。
这会儿被唯一的亲侄子指着鼻子骂,还把罪责全都推卸到她身上,一时又气又急,悲怒交加之下,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卫辞忙让人请了大夫为鲍嬷嬷诊治,得知鲍嬷嬷中了风,后半辈子都只能卧床不起后,才不再追究,让鲍炳强将鲍嬷嬷带回家好好奉养。
鲍嬷嬷没有子嗣,一直把鲍炳强这个侄子当成亲儿子一样看待。每回得了什么赏赐都会拿回家给鲍炳强,却都被他填了赌债。
往日鲍嬷嬷在王府当差,鲍炳强才会假意孝敬她。
如今鲍嬷嬷被赶出府,又瘫在床上,可以想见日后鲍炳强会如何对她。
巧的是,鲍炳强刚将鲍嬷嬷带回家,侍卫就将那枚御赐的玉扳指寻了回来。
卫辞却只随意地摆摆手,让人将玉扳指收回库房。
至此,云梨才明白,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局,小世子专为鲍嬷嬷设的一个局。
上次鲍嬷嬷背叛了他,害得他遭受天雷拓脉之苦,他便要让鲍嬷嬷也尝一尝被至亲之人背叛的滋味。
云梨一时心惊不已,她本以为小世子和弟弟嘉佑一样善良懂事,现在看来,两人的性子竟截然相反。
嘉佑性子淳厚不记仇,小世子却是睚眦必报心狠手辣。
小库房里,御赐之物和寻常物件应该是分开存放的。鲍嬷嬷再没眼力,也不会去动御赐之物。
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那枚玉扳指应该是鲍嬷嬷将匣子拿给小世子过目时,被世子悄悄放进去的。
他知道鲍嬷嬷将那一匣子珍宝拿回家后,必会被鲍炳强拿去当铺典卖,因而一早就派人暗中盯守,将玉扳指买走。
王爷在府中时他按捺不动,王爷一离府,便先让鲍嬷嬷罚跪一天摧其身体,再利用一件小小的御赐之物,让她尝尝被至亲背叛的滋味,最后将其彻底撵出府、让她后半辈子老无所依。
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手段和城府,且行事如此狠辣,日后长大可还了得?
但转念一想,之前她挨板子时小世子出声护她,受了天雷拓脉之痛后也不曾怪罪迁怒她,可见他心性本善,只要多加引导,日后未必不会向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