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晏野的手机响了，打破了沉寂。
宋晓不放心，打了个电话询问。
——喂，晏野？你还跟夜衾衾在一起么？
“嗯，还在我身边。”
——她怎么样？有没有清醒一点？
晏野转头，看着抱着抱枕慢慢挪过来的夜衾衾。
眼神贼亮，就是在里面找不出多少神智。
“……还醉着，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啊，那你需不需要帮忙？她可不好对付。
晏野捏了捏鼻梁，心想夜衾衾什么时候好对付过，但这么点事，倒也无需给新婚的宋晓和于铭添更多麻烦。
“没事，我一会儿就送她回……”
“家”字还没说完，晏野一个没防备，手机被夜衾衾抢了过去。
“喂喂喂，呼叫宋晓，over。”
晏野：“……”over你个鬼。
“啊？大胆！谁说我醉了啊？！是晏某人说的吗？”夜衾衾翘着二郎腿，语气极狂。
晏野也不急着把手机拿回来，放松靠在沙发上，任由夜衾衾跟宋晓在电话两头鸡同鸭讲。
语言描述毕竟有局限，宋晓想知道夜衾衾现在是个什么状态，亲自聊一聊更加直观。
他撑着下巴，在一旁静静观察着夜衾衾，发现这货好像进入了醉酒的另一个阶段，从原先的呆滞过渡到了发酒疯。
眼见着夜衾衾的对话越来越不讲逻辑，另一头的宋晓应该也被折磨得差不多了，晏野握住夜衾衾的手腕，将手机从她手里拿下来。
“宋晓，嗯，我知道了，别担心。”
一边回应着宋晓，晏野一边躲开夜衾衾不停伸过来企图抢手机的爪子，终于有惊无险地结束了这段对话。
他顺手给司机发了条信息，然后转过头，对上夜衾衾的目光。
后者顿了一下，冲他甜甜一笑。
晏野挑眉，这倒新鲜。
“晏野。”夜衾衾突然平静地叫了他一声。
“嗯？”
“你老实告诉我……”
夜衾衾摆出一副要商量大事的模样，如果放在平时，也许晏野会以为发生了什么，但放到现在，他没放在心上，只淡淡回应了一句：“什么？”
“你和沈青允，”夜衾衾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是不是真是那个？”
“……”虽说没放在心上，但也没料到话题的走向能如此离谱。
晏野气笑了，说：“他不喜欢你，就意味着他跟我是一对？”
如果夜衾衾方才能有这份自信，想得这么开，也不至于把自己喝醉。
夜衾衾低头想了一会儿，挪过来坐得离晏野更近了一点，伸手轻轻拍了拍晏野的前襟，说：“倒也不是，他可能是gay,但喜欢你的概率确实小了一点。”
“……”他应该为沈青允澄清性取向，还是为自己辩护，说沈青允喜欢自己的概率很大？
魅力值受到侮辱的晏少爷强行将反驳的话咽了回去，以免掉进夜衾衾的思维大坑里，在心里默念几次，跟醉鬼争论是没有意义的，这货一觉醒来能记住什么？
与此同时，他的手机响了一下，司机回复了消息。
他轻叹了口气，站起来，转身扶夜衾衾，“走了，送你回家。”
夜衾衾抬头，古怪地看着他，鄙视道：“你的记忆力好差，不是说不回家吗？”
说着她避开晏野的手，非要化被动为主动，扒拉着他的手臂支撑自己站起来。
醉鬼的长期记忆不怎么样，但他妈短期记忆似乎好得让人意外。
“不回家？”晏野缓缓呼出一口气来，一手捏住夜衾衾的两颊，“想去我家？”
“夜衾衾，你喝醉了一直是这样？”
他语气不善，可惜夜衾衾听不出来，只听懂了字面意思，忽略了后半句，努着嘴理所当然道：“当然去你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藏了多少好酒。”
“……”
所以这醉鬼是想去他家继续喝？
晏野皱眉，他确实收藏了一些，但夜衾衾怎么知道的？
两人对视片刻，夜衾衾的脸颊被捏的生疼，拍苍蝇似地将晏野的手拍开，踉跄了一下后抱住了他的胳膊，跟树袋熊似的不动了。
晏野低头看了一眼夜衾衾，揉揉太阳穴，只好先慢慢带着人出去。
司机知道晏野是来参加朋友婚礼的，老远就看到了他，再定睛一看，惊诧地发现他身上还挂着什么东西……
还是穿着礼服的，是一个伴娘？而且这伴娘显然喝醉了，走路都不太稳。
晏野向来独来独往，即便应酬时对方故意往他这里送人，也没一个上过车。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他并非没见过有人尝试主动往晏野身上贴，可这少爷的狗脾气很冲，根本不给别人脸。
而这个伴娘早就已经打破安全距离了。
司机等着晏野在走过来的路上将人甩下，结果左等右等，他不但没甩，反而还在伴娘走不稳的时候停下，将人搂得更紧了点。
“……？”
等两人快走到车前时，司机才反应过来，这是真要让人上车呀！
他赶紧下来，为他们开了车门。
晏野没让司机帮忙，用手护了一下夜衾衾的头，让她先坐进后座，然后自己才上车。
夜衾衾一上车精神似乎更好了一些，东张西望仿佛是要出去郊游的小朋友。
司机坐在驾驶座上没动，等着晏野报地址。
他此刻已经自动补齐了信息，估计晏野只是送喝醉的伴娘回家。
奈何，即便他将情况猜测得如此准确，也敌不过一个醉鬼扰乱人的脑子。
夜衾衾扑闪了一下极亮的眼睛，往前坐了一点，对司机道：“师傅，朔方街，嘉平府。”
车内沉默了片刻。
这是晏野家的住址，夜衾衾报得跟自家地址似的流利。
司机回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晏野。
事情不简单呀！对方是有备而来，连地址都打听好了！
夜衾衾纳闷地看了一眼司机，说：“为什么不开呀？您是不是不知道在哪啊？我给您开导航！”
她还真摇摇晃晃地从包里摸索起手机来。
晏野忍无可忍地将人摁住了，耐着性子又问了一次：“你真不回家？”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啰里吧嗦的？”夜衾衾不理解。
前方司机心惊地捏紧了方向盘。
嚯！这次这个好横呀！
晏野额头小青筋蹦跶了一下，短促地笑了一声，幽幽道：“行，那就去我家，让你记住点教训。”
默默听着的司机整个人有点不好了。
什么教训呀！
这个伴娘明显就喝醉了，不好随便给教训的呀！万一人家反咬一口了呢！
他心里正七上八下，见晏野冲他微微一点头，示意可以开车了，只好先开了出去。
司机为晏家工作了这么多年，对晏野的生活作风还是了解的，这少爷虽然表面上看着不羁了点，但没沾染上什么坏毛病，当场出家也不是不可以，怎么今天就着了道呢！
他痛心疾首，不由趁着红灯往后视镜瞄了一眼。
虽说这小伴娘长得确实漂亮，但也不好在这种情况下随便将人往家里带呀！
正当前方司机边开车，边在心里受着煎熬，后方晏野抱着臂，靠在车窗边，闭目养神。
夜衾衾对窗外的风景失了兴趣，将目光落在后座除她以外的唯一生物身上。
她往晏野身边挪了挪。
座位上有动静，晏野是知道的，但他没睁眼。
动静越来越近，然后他感觉到左侧肩膀上搭上了一点点重量，是夜衾衾的下巴。
“晏野？”夜衾衾几乎是贴着他的耳边轻声唤他。
依旧一动不动
“你睡着了吗？”
没声音。
夜衾衾得不到回应，不死心，话多了起来。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晏野落下的长睫轻颤了一下。
夜衾衾看了他一会儿，继续道：“你还记得你那时候的傻样吗？”
“……”
车在空旷的马路上稍微偏移了5°，再迅速拉直。
晏野面无表情地睁开眼睛，窗外快速闪过的灯光点缀在他的瞳孔上，显得层层叠叠，让人看不到底。
“你记得吗？”
晏野终于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脸。
夜衾衾没有什么恶作剧的表情，只是平静地在问他，脸上透出几分天真来，依然能够看到小时候的痕迹。
他们俩从初中的时候开始认识，夜衾衾因为长相，从开学第一天起就获得了大量关注，一进门就让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而第一天，是需要排座位的。
女孩子发育得早一点，身高在那时候也有一点微弱的优势。
晏野当时就好死不死地比夜衾衾矮了那么一点点，坐在了她的前面。
刚坐下来不久，夜衾衾就用笔尖轻轻戳了戳晏野的后背。
他转过身。
夜衾衾：“小弟弟，你是提早一年入学吗？”
晏野闻言，立刻冷脸。
小弟弟，这不是嘲他矮吗？
他没好气道：“大姐姐，你是推迟了一年入学吗？”
夜衾衾也不干了。
大姐姐，这不是嘲她老吗？
两人连招呼都还没打，第一句对话就开启了一言不合模式，后来再也没好过。
然后他们在高中，认识了沈青允。
晏野看着夜衾衾，说：“记得。”
夜衾衾歪了歪头，说：“那时候，你长得好像个洋娃娃。”
醉鬼没头没尾地说完一句话，往回靠到后座的靠背上。
晏野一楞，目光追着看过去，夜衾衾已经懒懒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