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灼手臂和腿上的伤口都被粗略清洗了一遍,江嘉言把剩下的半瓶矿泉水喝了,说:“试试腿能不能动。”
温灼闻言就试着晃了晃腿,伸展了一下,除却伤口处疼之外,别的地方倒没有什么。
江嘉言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就说:“骨头没断,送去医务室吧。”
毕彤立即举手,“我来我来,我给她背过去。”
温灼看向毕彤,心里很是不情愿,她实在不想跟陌生的人有肢体接触。
江嘉言似乎看出来,就对毕彤说:“你是副班长,班级里的事还要麻烦你和程璐璐,换别人吧。”
范倚云认识温灼有一阵,隐约感觉到温灼很是不喜欢与人接触,就忙道:“让我背她过去吧,你们忙就好。”
天气炎热,操场距离医务室的距离又远,范倚云还是个身高跟温灼差不多的女生,江嘉言的视线落在范倚云身上,觉得她可能完成不了这项工作。
于是他说:“我来吧,反正已经跑完了,上午没什么事了。”
温灼听到这,竟是本能地松一口气,继而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他转头问温灼,声音很轻,“我背你可以吗?”
温灼点头。
她如果自己能走过去,也不会麻烦别人背,只是腿伤在了膝盖,每走一步都撕扯伤口,非常痛苦。
江嘉言背过身去,“上来。”
温灼被范倚云扶着,慢慢爬到江嘉言的背上。
他身上的温度很高,脊背又硬,温灼的第一感觉像是抱住了一块木板。
但是她的手上前,攀上江嘉言肩膀时,又感觉到他肩头的柔软,热意在两人之间蒸腾,温灼很是不好意思,红着脸小声说:“谢谢你,如果你累了,就把我放下来。”
“没事,你很轻,我要是碰到你的伤口,你就说。”温灼的重量比他想象中还要轻,江嘉言很轻易就站起来。
温灼因身体的惯性,下意识抱住江嘉言的脖子。
江嘉言身量实在是高,温灼又在他的背上,视野顿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有些慌乱地瑟缩了一下,就听江嘉言说:“抓紧我。”
毕彤和程璐璐,范倚云三人在边上看着。
“用不用我跟着去?”范倚云说。
江嘉言说:“你没事的话就更过来吧,班长你们先去忙。”
他说着就往前走,范倚云快步跟上去。
毕彤的目光锁定在温灼身上,也不知在想什么,站着久久没动,程璐璐连喊了几下他才回过神来。
温灼只要将身子直起来,就会比江嘉言还要高,她朝四周看看,在心中惊叹,原来长得高的人所看到的视角真的不一样。
江嘉言走得不算快,步伐很稳,臂膀也极其有力。
他的双手扶在温灼的两只腿窝处,将温灼稳稳固定在身上,没有半点下滑。
温灼的心跳有些快,她没有贴在江嘉言的背上,一路上都保持着微弱的距离。
到了医务室,江嘉言把她放下来,让范倚云扶着进去了。
医务室的大夫是个温柔的年轻女人,她看了眼温灼的伤口,说:“清理过了?”
“用水冲洗了一下。”范倚云替她回答。
女大夫笑了笑,“做的不错。”
她又给温灼的伤口细细清理一遍,检查里面有没有碎石,疼得温灼龇牙咧嘴,又偷偷抹了几滴眼泪。
随后上了药包裹住,女大夫说了注意事项,让温灼坐在空调房里休息。
范倚云坐在她身边,笑嘻嘻道:“咱们班草人是不是很好?”
温灼知道她说的是江嘉言,点头说:“他是个好人。”
“对,他一直都是这样。”范倚云说:“不过你可千万别喜欢他。”
“什么?”温灼一惊。
“你知道中央空调吗?”范倚云用手比画了一下,“江嘉言就是那种人,不是贬义。他对谁都挺好的,但不会喜欢上任何人,高一的时候跟他告白的人可多啦,咱们班也有不少人喜欢他呢,但他从来没有答应过谁,也不会跟哪个女生暧昧。”
温灼很吃惊,她不明白范倚云为什么会扯到这种呢话题上,但听了之后又忍不住好奇。
学生时代,少男少女们所谈论的内容很杂乱,什么都有,但总是绕不过的就是那些懵懂的感情,那些被称之为“爱情”的东西。
“咱们班谁喜欢他啊?”温灼问。
范倚云说起这个就很来劲,凑近温灼小声说:“很多啊,就像咱们班长程璐璐,听说暑假的时候她还告白了呢,只不过被拒绝了。”
温灼也压低了声音,手指在笔盖上抠着:“哇,那会不会……”
“尴尬也没办法啊,她总不能转班吧?”范倚云笑着说:“但她好像也不怎么在意,上学期的时候倒是很黏江嘉言,也不知道江嘉言拒绝时说了什么,这学期就正常多了。”
“他真的很受欢迎。”温灼忍不住感叹。
“那是,长得好看,成绩又好,最重要的是,他家里还很有钱,跟我们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范倚云啧啧摇头,“妥妥的大少爷啊。”
温灼觉得她有句话说得是对的。
江嘉言与她就好比是两个世界的人。
温灼的世界,从她患上严重的社交恐惧障碍开始,就已经失去了颜色,变得灰蒙蒙的,她习惯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害怕与人交际,害怕尝试新东西,害怕外界的一切,如果不是要完成学业,她甚至想一直窝在家中哪里都不去。
而江嘉言,他的世界仿佛热烈而绚烂,他交际很广,身边总是围着很多人,会在运动会上洒下热汗为班级争夺荣耀,也会在很多人注视着他,冲他喊加油时,用一个灿烂的笑容大大方方地回应。
温灼羡慕那种世界,但不会迈出那一步去尝试靠近,她要一直待在属于自己的,安全的领域里。
温宗元接到电话之后来了学校接走了温灼,让温灼在家中休息。
她左膝盖的伤比较严重,走路很困难,甚至连坐下上厕所都要费些功夫。
高二课程紧张,只要不去就会落下不少新知识,也幸好运动会之后就是国庆小长假,也不用担心缺课,温灼就老老实实在家中养伤,勤快换药。
温灼休息在家这几天,总想跟江嘉言好好道谢,于是从班级群里尝试加他的微信,但好友申请一直没有被通过。
本来以为他没看见,但温灼又偶尔看到他在班级群里说话,就知道他其实是看到的,只是没同意而已。
她有些失落,又想着去了教室当面再找他道谢也是一样的。
于是假期结束,在上课的这天,她在便利店买了一瓶甜牛奶。
去教室之后,前桌的范倚云和费旸都来关心她的伤势,温灼笑着说差不多都恢复了。
费旸说:“那天撞你的那个人,是十二班的李天岩,他之前来教室找过你,估计是想跟你道歉吧。”
范倚云撇了撇嘴,对温灼说:“你千万别搭理那个人,他是个小混混的,不止一次被学校处分了。”
温灼最害怕这种不良学生,老实地点头,说:“我一定不会搭理他。”
课后毕彤也来了,同样是关心她的腿伤,温灼对他道了谢,说自己没事。
她一直心不在焉,没发觉毕彤紧张红了耳朵,也没注意他的欲言又止。
她只想着怎么跟江嘉言好好道谢。
一到课间,他身边不是围着问题的人,就是不在座位上,温灼一直没能找到机会。
甜牛奶从冰柜拿出来之后就一直在冒着水汽,温灼的手指在瓶身上轻轻划过,指尖泛着凉凉的湿意。
放了一上午,牛奶的凉气消散得一干二净,温灼还是没能找到机会,最终她写了张纸条,在教室里的人几乎走尽之后,去了江嘉言的座位上,把纸条压在牛奶下,像小贼似的飞快离去。
心里想着应该没人发现。
温灼吃完饭回来,总是忍不住朝江嘉言那里张望,那瓶甜牛奶一直搁在桌子上,而他也一直没回来。
午休铃响之前,他和毕彤一起踏进了教室。
温灼的目光锁在江嘉言身上,看着他走进来,又停下与别人笑着说了两句话,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他看见了那瓶牛奶,坐下来之后又看到了压在下面的纸,于是拿起来,展开看。
温灼心里顿时一阵紧张,握紧了手中的笔,心跳得很快。
江嘉言看得很快,忽然转头,朝温灼的方向看来。
温灼一直在看他,这会儿再想躲已经来不及,当中隔着几排学生,直直与他对上视线。
江嘉言将她那一闪而过的慌乱收入眼底,扬着甜牛奶冲她笑了笑。
而后他转过头去,随手将牛奶塞入了桌子里,并没有喝。
温灼用了很长时间才平复心跳,她握着笔在本上写写画画,废了一张纸。
晚上没什么胃口,温灼就随便吃了点东西,早早地回到教室里,刚进门就看见之前把她撞倒的男生站在教室门口。
她已经忘记这个人的名字,只记得范倚云说他是个不良混混,顿时心生惧意,转头就想走。
“温灼。”那个男生却准确地喊出了她的名字,几步跑到她的面前,“总算等到你了,之前对不起啊,我当时在拍摄没看到你,你的伤怎么样了?”
温灼道:“没事,已经好多了。”
温灼心里其实并不想接受他的道歉,当时摔倒的时候,骂了很多难听的话,第一时间去检查他的摄像机。
后面也没有来跟她道歉,而是离开了。
但她不敢说出来,只敷衍地应了,想让他快点走。
“我叫李天岩,能跟你加个联系方式吗?”李天岩拿出手机,调出二维码,“你加我。”
“我没带手机。”温灼说。
“那你把手机号给我。”他又说。
温灼不想给,但看着面前的男生有些高,不敢说出拒绝的话。
她目光到处乱晃,正想着用什么借口搪塞时,就看到江嘉言从对面走来。
他手里抱着一摞作业本,旁边有个女生与他并肩,正边走边对他说话,也不知说了什么,江嘉言弯唇笑起来。
温灼看向他,竟然冒出了一丝幻想,希望他能停下来,喊了她的名字,叫她一起进教室去,那她就有理由拒绝面前这个人了。
但江嘉言没有,他的目光从温灼和李天岩身上掠过,平淡无波。
其后他与那女生一起进了教室,什么话都没说,也没有任何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