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领府出事儿,这已是周边街坊都已知晓的内容,并非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管家擦了擦脖颈间的汗珠,又揉了揉刚才被将军跺晕了的脑袋,他一边着急地向前走,一边说:“谁知道呢?!只听说,咱们老爷已经被扣押在宫里头,不准出宫了。”
“啊?”项晚晚震惊之余,为了想进一步确认这府邸里的主人是谁,她又多问了一句:“是……丘叙大统领吗?”
“可不吗?!”管家的脚步沉重,语气更是寒凉:“昨儿晚上老爷就已经没有回府了。最近城内城外严加防范,偶尔没有回府也是正常。谁曾想,今儿刚到傍晚,便来了个将军,将府邸全数包围,把府中所有东西都翻找了个遍,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想找什么。总之,就连那些庭院里的花花草草,都没有放过。更是让我们一个都不准逃。”
项晚晚一愣,定定地看着这管家。
管家似是明白了她眼神之意,便沮丧道:“老夫人哪儿见过这样的场面啊!一时之间急火攻心,病倒了。我得赶紧去一趟前街的济世堂找大夫。”顿了顿,管家又看向项晚晚,道:“姑娘,如今这世道不太平,现在又这样晚了,你赶紧回家吧!”
既然是去济世堂,项晚晚便觉得这也是顺路的。于是,她跟着管家一同向前疾步走去,她在心底琢磨了一会儿,方道:“其实,我今儿来统领府,是有事儿要找丘大人的。”
管家哭丧着脸,冲着前方幽暗的小路,叹道:“我家老爷都自身难保了,更顾不得其他人了。姑娘,你要是有事儿,就去衙门吧!”
项晚晚为难道:“可是,那人一定要见丘叙大统领,还让我带话给他。”
“什么话?”正说着,两人拐了个弯,前方对街便是济世堂。就算这会子已是深夜,济世堂里依然灯火通明。
“说是……示威。”项晚晚艰难道。
此言一出,项晚晚便后悔了。
丘叙大统领都被扣押在宫里头了,这会子下边儿的人要打算示威,他也奈何不了啊。
果然,这管家的反应顿时惊愕不已了起来,他猝然停下脚步,瞪着惊恐的双眼,哑声道:“你说什么?!式微?!”
项晚晚瞧着管家的反应,心中更是内疚了。
军营里示威,那本就是大忌,结果又是在敌军即将兵临城下的节骨眼上。管家是这般反应,她也是很能理解的。
管家显然是彻底乱了,济世堂就在前方十来步远,可他竟然打算折转了身子回府去。他的口中还不住地喃喃道:“这下坏了!这下可坏了!”
“哎,济世堂就在前边儿啊!”项晚晚喊住了他。
管家的脑门子在济世堂门前灯笼的照射下,能看出渗出好些豆大的汗珠。他又向着济世堂的方向凌乱地走了几步,方才又停下,忙问:“这人还说了什么吗?”
项晚晚只好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下,并跟管家说:“看他的神情和口气,似乎能证明他身份的,也只有丘叙大统领了。否则,若是被其他人发现了去,把他当做北燕兵就麻烦了。”
这话一说,不知为何,管家竟然蓦地冷静了下来。
他站在济世堂前,瞅着堂内忙碌的药童和大夫们,他琢磨了一会儿,便对项晚晚说:“我先带了大夫回府给老夫人瞧瞧,然后我把这事儿跟陌少爷说,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陌少爷是谁?”项晚晚有点儿担心道:“这事儿若是跟其他人说了去,会不会不大好?”
“不错,这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管家点了点头,说:“陌少爷是咱家老爷的表侄,寻常也是在军营里做事的。老爷平日里若是有个什么大事小事,都是跟他一同商量的。在这个节骨眼上,也只有请陌少爷来出面帮忙了。”
这么一说,项晚晚终于放下心来。
待管家寻了济世堂的镇堂大夫离开后,项晚晚方才踏进济世堂内。
许是这里也被官兵们搜查过一番,堂内的案几小凳,草药,方子什么的,都凌乱于地,一片狼藉。
项晚晚帮小药童搭了把手,顺势将一些小凳给摆放整齐后,方才问道:“坐诊的大夫还有吗?”
“还有一位,正在后堂整理弄乱的仓库。姑娘,你且等会儿,我去喊他。”
项晚晚踟蹰了一瞬,囊中羞涩的她便又道:“如果只是有人身上受了伤,失血过多,这种情况还要请大夫看诊吗?”
“哦,这个啊!可以不用。我帮你抓副跌打损伤的药,回去你自个儿熬了便是。”小药童热心道,“最近城里的伤兵特别多,这种情况的用药方子,我最熟了。姑娘要是放心,我就给你抓药去。”
“谢谢,那就麻烦你了。”项晚晚边说边走向柜台,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小荷包,在手里这么掂了一掂,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再打开荷包往里头一瞅,恰好看见那一块巴掌大的精致小绣像,她不由得一愣,目光定定地锁在那绣像上。
是政小王爷的绣像。
绣像上,政小王爷意气风发,着实俊朗。这么一看,和受了伤的易长行,确实有点儿不大一样。
不过……
项晚晚的目光移到绣像上的那双眉眼。
一双宛如星辰璀璨般灼灼光华的眉眼,仿若能勾人心魄,将人的身心给牢牢地陷入了进去。
这双眉眼,像极了易长行。
……
“咳咳!”
突如其来的一声轻咳打断了项晚晚的思绪,她刚把目光凝聚到剩下几枚铜钱和碎银子上,身后却传来一声清朗润泽的言辞:“这位姑娘,在下有事想请教一番。”
项晚晚诧异地回身望去,却见一身烟雨色长衫的公子,正站在自己身后,他的手中拿着一把合拢了的折扇,冲着自己微微一笑。
这人生得十分面善,温和的眉眼好似朗朗春日,他看人似乎总是带着笑意,说起话来字正腔圆。就像是一块入了灵的玉石,化作了人形,顿时鲜活了起来。
项晚晚一愣,左右看了看身边,整个堂内没有其他姑娘,看来,这人是找自己的。
公子的唇边盛满了笑意,道:“在下陌苏,刚才听管家说了点儿事,听说,是姑娘捎话来的……”
这么一说,项晚晚立即反应了过来,赶紧行了个福礼,暖声道:“哦,是陌少爷。”
“正是。”陌苏那一口字正腔圆的言辞,仿若这会子情况再如何紧急,也着实慢了下来。他笑了笑,道:“姑娘,请借一步说话。”
项晚晚知道,这事儿本就十分严重,涉及的面又很广。不仅跟伤兵有关,还有可能跟敌军,跟军营里的惩戒有关。今儿既然来统领府这里找丘叙,他们这边没个三番五次的审问,是不会这么简单通过的。
于是,项晚晚跟着陌苏一同来到济世堂外,一辆似乎已经准备好了的马车就停在门口。
陌苏请项晚晚上马车密谈,他温和道:“今夜有些事儿较为紧急,若是被旁人听了去,恐怕对那个受伤的人也不利。”
项晚晚踟蹰了一会儿,暗忖这人既然是丘叙大统领的表侄,那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陌苏见项晚晚有些迟疑,便微微一笑,道:“等会儿若是我问清楚了,还要请姑娘随我一同搭乘马车,赶去见那人呢!”
项晚晚不知怎的,总觉得心底还有一分担忧。她蹙眉想了一瞬,又问:“今夜你们府中被官兵们这样围着,你就这么驾了马车出来,万一被那门前的将军寻了去……”
陌苏一怔,旋即他哈哈大笑了起来:“姑娘大可放心。我安排马车出来,是得了将军的准许的。刚才我们在府里编排了一出戏,让老太太饮了鲜红的花汁,假装吐血急症,必须到城内去寻各处名医来一同问诊。管家带去的大夫,也对此事言之凿凿,方能蒙混过关。”
这么一说,项晚晚稍稍放下了心来,跟着他登上了马车,并在车内,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
“既然这人是想要让我表叔出面,帮忙证明身份,那他可说,他叫什么名儿了?”说到这儿,陌苏笑了笑,道:“没准这人我也认得。”
“他说他叫易长行。”
陌苏那张温和笑意的脸上,顿时一怔。马车内只燃着一盏微弱灯烛,可项晚晚明显是瞧出了他脸色的惨白。
“怎么了?陌公子可认得此人?”项晚晚追问道。
陌苏拧眉盯着昏黄的灯烛在深思,也不知他到底想了些什么,总之,当他再度将眸子投向项晚晚时,已恢复了如常温和的模样:“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但不大熟悉。此人确实不是北燕兵,是我们大邺人。”
得到禁军大统领的表侄口中的确认,项晚晚终于彻底放下心来。但似乎陌苏还是觉得事情有些棘手,虽然口气和面色都恢复如常,但他眉心微微蹙起的模样,想来,有些事儿很是棘手。
陌苏也不瞒着项晚晚,直接道:“我表叔目前被扣押在宫里,若是让他出面帮易长行证明,恐怕很难。”
项晚晚暗叹一声,命数啊命数。
“对了,姑娘你说,自己只是恰好路过相救。”陌苏话锋一转,问道:“那请教姑娘该如何称呼?”
“项晚晚。”
陌苏拧眉点了点头,方才道:“这样吧,晚晚姑娘,我先找个大夫一起,随你一同看看这个易长行的情况。实在不行的话,我在明儿天亮之前,去请了户部的人过来,帮这个易长行亲自证明。”
话音刚落,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披着鬼魅的月色,踏着深夜的长街,咚咚咚地由远而近,向着马车方向奔将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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