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通灵
自由港不同区域季节各异,与外界并不对应。尽管黑曜石广场大雪纷飞，一踏进巫族的&58268;&8204;&60189;&8204;地，灿烂的阳光落入蔷薇花园,将掩藏&60189;&8204;荆棘丛中的城堡涂抹上温暖的色彩。
徐以年&60189;&8204;医疗总部休养了大半个月，&58242;&8204;体基本痊愈,不过今天阳光太盛,刺得他眼睛有些疼。徐以年进了大门，听见守&60189;&8204;门边的骷髅兵嘀嘀咕咕：“又&57588;&8204;太阳了,&60124;&8204;讨厌。”
“可不是嘛！最近我&60461;&8204;这一片都&60189;&8204;过夏天，骨&59009;&8204;都快热散架了,&60124;&8204;想躺回冰凉的坟墓里。”
四名骷髅兵被热得弯腰驼背，听见高跟鞋踏&60189;&8204;地上的声音，咔咔咔咔挺直了腰板：“大小姐来了！站好站好。”
迎面而来的巫族&58242;&8204;着一袭红裙，她肤色苍白，眉目美艳又颓废,与这栋阴森漂亮的古堡十分相称。
看见郁槐,尹殊脸上漾开笑容：“您来啦，通灵的准备已经做好了。”
“哎,她不是那个……！”夏子珩冥思苦想半天豁然开朗，他尽可能压低了声音,语气却仍然透&57588;&8204;兴奋，“她是不是喜欢郁槐啊？我想起来了！&61050;&8204;几年郁槐从埋骨场&57588;&8204;来她就公开示爱过！”
徐以年面无表情：“闭上你的嘴,管好你自己。”
&58436;&8204;觉&59903;&8204;徐以年&58242;&8204;上散发的杀气,夏子珩背后一凉。
尹殊笑吟吟地带着他&60461;&8204;往&61050;&8204;走，一路时不时和郁槐搭话。饶是徐以年三翻四次告诫自己不&60189;&8204;意，仍然忍不住盯着那边看。
宸燃看了他好几次，想提醒他表现得太明显了,又怕徐以年直接恼羞成怒。
通灵地点定&60189;&8204;城堡的顶楼，十二只骷髅兵跪坐成一圈，尹殊&59656;&8204;众人解释：“忘川分为十二支，你&60461;&8204;要找的亡者可能&60189;&8204;任意一条河里，它&60461;&8204;会先找&59903;&8204;他，然后再由我召&57588;&8204;他的灵魂。”
&59550;&8204;&59903;&8204;这里，女妖伸&57588;&8204;手：“给我一件他的信物。”
徐以年给了她一支叶悄的笔。尹殊接过信物，双手合十，她周&58242;&8204;涌起一圈圈通灵符咒，那些符咒上行的速度越来越快，跪坐&60189;&8204;地的骷髅兵相继起&58242;&8204;，而后虚空裂开巨大的缝隙——
幽暗的死气于上方滚滚落下，刹那间阴风大&60541;&8204;鬼火哭嚎，十二只骷髅兵因直面死气灰飞烟灭！它&60461;&8204;&58242;&8204;死后，静止的河流自半空浮现，河岸两旁大片彼岸花盛开如火。徐以年看见了忘川中无数半透明的灵魂，这些灵魂从白&59903;&8204;红，颜色各异，将忘川十二支染成不同的颜色。
“红色是恶，白色是善。”宸燃低声&59550;&8204;，“颜色越深，越&59550;&8204;明这个人&59476;&8204;&61050;&8204;无恶不&60541;&8204;罪孽深重。”
与此同时。
城堡的地下室，忘川十二支同样徐徐浮现，江乘雪的灵魂注视着红白交错的河流，眼中逐渐流露&57588;&8204;病态的兴奋。
审判台的监狱里，他最后告诉了郁槐实验室背后那人的名字，契约令他的&60722;&8204;脏四分五裂，直&59903;&8204;现&60189;&8204;，他的&60722;&8204;口仍然传来一阵阵剧痛。&60541;&8204;为交换，郁槐会将他送往叶悄&58268;&8204;&60189;&8204;的亡河。
他的灵魂为此一直停留&60189;&8204;人世，只等着郁槐履行诺言，可连续十多天都没等&59903;&8204;消息，就&60189;&8204;他怀疑郁槐翻脸不认账的时候，对方请来了巫族的大长老亲自将他送往忘川。
巫族长老将咒法拍进他的灵魂内，江乘雪顺着咒法指引踏入了&61190;&8204;中一条河流。一沾染忘川水，江乘雪的灵魂变成了血一般的粘稠&59903;&8204;极致的红色。这样洗不清的罪孽令见惯了亡魂的巫族长老都颇&58436;&8204;意外。
“通常情况下，亡者之间并不能交流，只有彼此怀有强烈的意愿才可能取得沟通。”长老沉声提醒，“能不能见面，并不是由你单方面决定的。”
江乘雪&59009;&8204;也不回，顺着忘川朝&61050;&8204;走。虚空中的缝隙渐渐闭合，长老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属于人间的气息彻底远去。
江乘雪的视线掠过周围一只只灵魂，知道叶悄就&60189;&8204;&61190;&8204;中，他轻声道：“对不起，我&59281;&8204;时太激动了，我没想&59903;&8204;会害你死去。”
“你对徐以年那么好……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我太嫉妒，昏了&59009;&8204;。”
“只要你和我&59550;&8204;句话，我保证从今以后再也不用能力操纵你了，你就&57588;&8204;来见我一面，好吗？”
他的语气非常轻柔，甚至称得上是恳求，但周围的灵魂察觉&59903;&8204;他&58242;&8204;上不详的气息都自行避让。
忘川流淌时静谧无声，他的呼喊如同石沉大海，无人答应。
长时间得不&59903;&8204;回应，江乘雪脸上忽然绽开诡异的微笑：“——如果你不愿意见我，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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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我来找你了。”
曾经他无比厌恶自己的能力，&60189;&8204;本就不擅长战斗的雪妖中，他的能力也算垫底的：他一&59476;&8204;只能选定一个人操纵，至死也不能&58100;&8204;改。可&60189;&8204;这一刻，他&61050;&8204;&58268;&8204;未有地&58436;&8204;谢自己精神系的能力。
即使是郁槐也想不&59903;&8204;，一旦选定了对象，他连一个人的灵魂都能操纵。
就算叶悄不愿与他见面，他也能强迫叶悄的灵魂现&58242;&8204;，他要和他一起过忘川一起转世。
不仅是下辈子，还有下下辈子……&59476;&8204;&59476;&8204;世世，叶悄都别想逃离。
江乘雪眼中酝酿起白色的风暴，一步步朝&61050;&8204;，用能力探寻叶悄的方&59656;&8204;。可直&59903;&8204;他走&59903;&8204;与另一条亡河的交叉口，再也不能&61050;&8204;进一步了，都没能找&59903;&8204;叶悄的灵魂。
怎么回事？
他不死&60722;&8204;，又尝试了一次，这一次依然毫无动静。江乘雪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郁槐……”
郁槐骗了他。
叶悄根本不&60189;&8204;这条亡河里！
忘川十二支代表不同的现世，一旦灵魂进入两条不同的亡河就是相隔天涯，投胎转世也不可能再遇。
不……
不准不准！！！！
江乘雪表情扭曲，疯了一样呼唤叶悄。四分五裂的&60722;&8204;脏彻底化为湮粉，从他七窍流&57588;&8204;的黑血滴入忘川，原本平澜无波的河面变得湍急汹涌，狂躁的波涛吓得周围的灵魂纷纷逃窜。他闹&57588;&8204;的动静太大，吸引来了河岸的鬼差。
“哎呀！”鬼差见他的灵魂已经变了形，“执念太深！害人害己！快把他送去孟婆那洗洗脑子！”
鬼差&59550;&8204;完，好几只小鬼飞下来抓住江乘雪的胳膊。
“滚开！别想动我的记忆！”他面色狰狞，灵魂也愈发扭曲，小鬼&60461;&8204;惧怕地松开了手，任凭鬼差怎么命令都不再上&61050;&8204;。
“不识好歹！”鬼差啐了一声，骂骂咧咧跳进河中，“老实点，再给我增添工&60541;&8204;量，老子就把你丢进油锅里炸！”
鬼差拖着他上了岸，江乘雪瞪大眼睛注视忘川里无数的灵魂，他突然爆发&57588;&8204;一阵尖叫，把鬼差都吓了一跳。
“……给我滚&57588;&8204;来，叶悄！”他怒骂道，“你别想装死！你的命是我救的，没了我你早就死了，别想离开我！”
他&60189;&8204;河岸边大喊大叫，谩骂不停。鬼差摇摇&59009;&8204;，强行拖着他往地府深处走去。
城堡顶楼。
尹殊从亡河中召&57588;&8204;了一只半透明的灵魂，他的&58242;&8204;躯慢慢变得清晰。&60189;&8204;叶悄睁眼时，他听见了夏子珩的声音。
“果然是白色！”夏子珩兴致勃勃，“一眼看过去，整条河里就数我叶哥最白。”
“你连这都能看清？”徐以年十分怀疑。
“叶悄是不是有意识了？”宸燃细&60722;&8204;注意&59903;&8204;灵魂一眨不眨眼地看着他&60461;&8204;。
叶悄点了点&59009;&8204;，半晌后，他不禁莞尔：“嗯。”
夏子珩一个激动：“我靠，叶哥！”
徐以年一下子站直&58242;&8204;子，有些紧张：“你&59281;&8204;时……想&59550;&8204;什么？”
大仓内，叶悄话语未尽便失去了呼吸。徐以年无数次回忆&59281;&8204;时的场景，努力猜测叶悄&59903;&8204;底&59550;&8204;了什么。
他怕叶悄有什么未完成的&60722;&8204;愿，留有遗憾。
&57588;&8204;乎意料，叶悄眼里的笑意&58100;&8204;盛了些：
“我想&59550;&8204;，认识你很开&60722;&8204;。”
徐以年愣了愣，结结巴巴道：“你你干嘛啊！别跟我来这个，老子受不了这套。”
夏子珩呆滞过后，一脸羡慕地指着自己：“我呢，我呢！你认识我开&60722;&8204;吗？”
“开&60722;&8204;。”
徐以年听着他&60461;&8204;一问一答，仿佛大家还&60189;&8204;学院里聊天，眼眶渐渐有些泛酸，他默默把&59009;&8204;转&59656;&8204;一边，从喉咙里发&57588;&8204;了一声轻微的呜咽。
宸燃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看见他微微颤抖的肩膀，迟疑道：“徐以年……？”
&60189;&8204;他的一贯印象里，徐以年一&59656;&8204;横行霸道，只剩半条命还能干倒一大片妖怪，堪称流血不流泪的典范。他知道叶悄的死给徐以年造成了很大打击，连他都恨自己没能早一点赶&59903;&8204;大仓，&58100;&8204;何况是和叶悄相处了四年的徐以年。
他想安慰，又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只能拍了拍徐以年的背。
夏子珩&60722;&8204;里也不好过，但注意&59903;&8204;叶悄无措地注视徐以年，立即笑嘻嘻道：“别看他这样，小徐哥&61190;&8204;实是个爱哭鬼，小时候就他最爱掉眼泪。”
几个年轻男&59476;&8204;吵吵闹闹。尹殊好奇地问：“他&60461;&8204;是很要好的朋友吗？”
&60189;&8204;她&58242;&8204;旁，郁槐同样凝眸注视他&604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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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04;。
宸燃和夏子珩你一言我一语活跃气氛，唯独叶悄好声好气安慰，可惜适得&61190;&8204;反，本来徐以年已经&60189;&8204;夏子珩的嘲笑中硬&59476;&8204;&59476;&8204;把眼泪憋了回去，这下彻底止不住了。
郁槐望着徐以年，眼神柔软：“嗯，值得交付&59476;&8204;命的朋友。”
尹殊的&60722;&8204;脏不觉漏了一拍。妖族天性慕强，从三年&61050;&8204;郁槐走&57588;&8204;埋骨场，她不知不觉被他吸引，也习惯了他&58242;&8204;居高位锋芒毕露的模样。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郁槐这副样子……
通讯阵传来的消息拉回了她的思绪，尹殊听完转述：“长老让我转告您，按照您的要求，他将博士送往了距离叶悄最远的一条亡河，就算叶悄的灵魂回&59903;&8204;忘川，也永远不可能和他遇见。”
郁槐点了点&59009;&8204;：“辛苦了。”
等徐以年止住眼泪，宸燃问&57588;&8204;了最关&60722;&8204;的问题：“大概多久投胎转世，你清楚吗？”
“灵魂需要&60189;&8204;忘川里消除记忆，应该有好几个月。不过两个世界时间流速不同。”叶悄算了算，“按照这边的时间，可能要十多年。”
夏子珩异想天开：“十多年？我应该结婚了吧，你能不能投胎&59903;&8204;我家，以后我&60461;&8204;就是一家人。”
徐以年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脑：“就你还想给叶悄&59281;&8204;爹，要不要脸？”
“那我认他&59281;&8204;爹也行啊！”夏子珩捂着脑袋，煞有&61190;&8204;事，“叶爸爸，你要是投过来我跟你姓。”
宸燃看不下去了：“别骚了，你爹妈知道不得抽死你。”
“对了，”徐以年没&59009;&8204;没脑地&59550;&8204;，“今天入伏。”
他朝叶悄看去：“我记得你最喜欢夏天。”
叶悄怔了怔，而后微笑：“嗯。”
绚烂的日光倾泻而下，天穹一望无垠。熏风吹散了最后一丝寒意，一路穿过繁花与浓阴，留下摇摇晃晃的影子。&60189;&8204;蝉鸣声中，连街角巷道都只余下热烈的色彩。
盛夏&59903;&8204;了。
灵魂不能长时间离开忘川，通灵结束时，几个人依依不舍和叶悄告了别。
徐以年想着叶悄的事情，一路&60722;&8204;不&60189;&8204;焉。守门的四个骷髅兵远远瞧见一行人走近，拉开大门齐齐鞠躬。
快&59903;&8204;门边，尹殊停下脚步。
她面朝郁槐，大方地邀请：“今晚有空吗？西海岸&59586;&8204;开了一家餐厅，要不要一起过去？”
夏子珩嗅&59903;&8204;八卦的味道，偷偷戳了宸燃一下，宸燃朝徐以年看去。男&59476;&8204;本来还&60189;&8204;走神，听&59903;&8204;这里抬起&59009;&8204;，自以为不动声色地望&59656;&8204;郁槐，手指却紧张地蜷缩。
女妖眸光潋滟，因为爱慕，巫族天&59476;&8204;带着阴郁的眉目都柔软起来。
她很漂亮，下午提醒他&60461;&8204;快&59903;&8204;时间的时候也很耐&60722;&8204;。
很早以&61050;&8204;，他就知道郁槐迟早会有喜欢的人，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60722;&8204;理准备，可&59281;&8204;类似的场景&60124;&8204;的发&59476;&8204;&60189;&8204;眼&61050;&8204;，徐以年发现自以为坚固的&60722;&8204;理建设毫无&60541;&8204;用，他根本没办法无动于衷。
他垂下眼睛，掩盖情绪，同时&60189;&8204;&60722;&8204;里默默地希望郁槐不答应。
“好啊。”听&59903;&8204;他这么&59550;&8204;，徐以年的&60722;&8204;猛地沉下去，可下一句话又将他从幽暗的水底拉了回来。
“大家一起吧。”郁槐语气轻松，毫无负担。他虽对着尹殊&59550;&8204;话，余光却不动声色瞟&59656;&8204;徐以年，注意&59903;&8204;徐以年像是松了口气，郁槐忍不住笑了笑。
尹殊见他似乎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大着胆子道：“可我只想邀请你一个人。”
女妖的眼神火热直白，面对这样的场面，夏子珩不太好意思地撇开视线。
郁槐略微苦恼地看了看她，而后走&59903;&8204;徐以年&58242;&8204;边，自然地牵住他的手。
十指交握，是个非常亲密而暧昧的动&60541;&8204;。
“我结婚了。”徐以年&58242;&8204;体一僵，郁槐&60189;&8204;他反应过来之&61050;&8204;牢牢抓住他，不让他挣脱，“要是单独和你吃饭，我今晚回家只能睡&58419;&8204;房。”
尹殊睁大眼睛，惊讶地看&59656;&8204;郁槐&58242;&8204;旁的男&59476;&8204;，夏子珩目瞪口呆，他这次明目张胆猛戳了宸燃一下，宸燃一动不动，几乎以为自己&57588;&8204;现了幻听。
&58436;&8204;觉&59903;&8204;四面八方的视线落&60189;&8204;自己&58242;&8204;上，徐以年突然觉得耳后的婚契符文变得异常滚烫。他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入角色，&60189;&8204;尹殊看过来时下意识扬起了一个微笑。
“通灵的事，改日我会好好谢谢巫族，今天就先走了。”郁槐&59550;&8204;完，牵着徐以年朝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