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柠弯腰打开,里头放着的是一个黑色双肩包,将拉链拖开后都是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钱包、卡包、充电器、水杯、化妆镜,以及一条白色的裙子。裙子上沾了许多黑色的灰质,子柠用手指噌了噌,发现是炭灰。
怎么会这样?裙子上有炭灰,她之前去过哪里?
子柠疑惑着将裙子放下,又打开了卡包,里头夹着的身份证告诉她,自己今年十八岁,以及户籍地址在哪里。
她对着这些东西陷入了一种茫茫的沉思,很想回忆起来些什么,但脑子的回答却依旧一片空白。
接下来的几天许云溪充当她监护人的责任,一直在医院照顾她,断断续续地跟她说以前的事。
“你和我的家都在K市,但你会在这里的医院接受治疗,是因为你来这个地方旅游出了事,就近就医的。”
“你还记得我们考上大学的事吗?我和你都考上了港大,现在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开学了,你的专业是珠宝设计,而我是金融,所以下个月我们就要去香港了。”
许云溪翻找出来以前的旧照片给子柠看。
“这是我们以前学校组织春游的时候拍的,有印象吗?那天你差点掉河里了,是我拉住了你。”
“还有这张,是高中毕业那天晚上,我们一班同学去聚餐拍的,站中间的是班主任,外号电母,平时对我们可严了,上课总是拉着个嘴巴。”
照片上的陌生面孔让子柠毫无波澜,她微微晃头:“我真的想不起来了,你说的这些人我全都没见过。”
不仅仅是相片陌生,是许云溪和她说的那一连串她都觉得很陌生,完完全全一丁点印象都没有。
许云溪收起照片:“没关系,想不起来就别想,不要勉强自己,今天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吗?”
子柠说:“伤口都好的差不多了,没什么的。”
“行,那应该可以出院了。”许云溪一边说一边出门:“我去和医生说说你的情况。”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子柠顿在原地,唇线紧抿。
医生很快就来了,循例做了相关检查,确认没大碍之后同意办理出院手续。许云溪在旁边收拾着行李,看到子柠满眼惭色,道:“怎么了?”
子柠:“我……我不知道自己出院之后能去哪里?我有家吗?”
许云溪一愣,随即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搞什么,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你以为我会丢下你不管吗?是不是傻?你当然是跟我一起回我家啊。”
这回轮到子柠惊诧了,她眨眨眼:“去、去你家,可以吗?”
“当然可以。”许云溪把收拾好的行李往肩上背:“小时候我们两个还经常睡在同一张床呢,有什么不行的。”
她把手机里的购买记录翻出来给子柠看:“喏,我把你的车票都买好了,不用想那么多,放心跟着我走就是了。”
子柠扫了眼,是两张硬卧的火车票,终点站K市,再抬眸时子柠很是诧异:“你都帮我安排好啦?”
“当然,我不会丢下你的。”许云溪爽快的说。
子柠把自己的背包收拾好,跟着许云溪出了医院,坐上火车,前往K市要坐十几个小时。进入夜晚,列车员开始推着餐车在过道内走动,子柠上个厕所的功夫再回来,桌面上就多了一个盒饭。
许云溪把一次性筷子掰开递给子柠:“来,先吃饭吧。”
“谢谢。”子柠接过,把盒饭打开,里面满满都是牛肉。
虽然失忆,但基本的生活常识她还是有的,也清楚火车上的盒饭会卖的比外面贵一点,若想吃得好还得自费加菜。
子柠奇怪地顿住动作,看向许云溪,见她拿着桶泡面吃了起来。
“云溪,你干什么,为什么不吃饭吃泡面。”子柠按住许云溪的手。
许云溪满眼无所谓:“没关系,你吃吧,你病才刚好没多久,吃多点肉,吃点营养的东西养好身体要紧,我吃泡面就行了,你快吃吧,等会饭就凉了。”
两根竹制的筷子压在子柠的手里变得沉甸甸,她低头,眼前是裹着酱汁的牛肉饭,香气扑面而来,可她鼻子却猛地一酸,两滴清泪直直滑落下她的嘴角。
子柠张着小嘴呼吸,希望能压抑住自己不要哭的太大声,可根本不行,她完全不受控制,哭到肚子都在一抽一抽。许云溪吓坏了:“怎么了子柠,是伤口痛吗?你等等,我去找列车员过来。”
“不。”子柠含着眼泪,她抱住许云溪的肩膀,哽咽说:“我、我好难过,你对我这么好,我却完全想不起来你是谁,我一无所有,甚至都不知道要怎么去报答你,不仅陪着我在医院养病,现在出院又带着我一起回家,要不是你,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
许云溪轻拍着子柠的后背给她顺气:“你我之间不用说这些客气话,忘记我没有关系,未来的日子还长,我们还有很长的人生呢,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对,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子柠胡乱地擦干眼泪,将盒饭推到许云溪的面前:“我跟你一人一半,我吃不了这么多的,而且你不要总吃泡面了,对身体不好。”
许云溪笑笑:“好。”
吃过晚饭,两个女孩靠在一起歇息着,长途的火车之行让她们都身心俱疲,其实如果是坐飞机的话,两个小时就能到K市了,可捉襟见肘的她们没有并没有闲钱可以坐飞机。
火车行驶了一天一夜才终于抵达了站点,下车时,子柠又困又累,许云溪拉着她出站,来到一家商城卖手机的地方,帮子柠补办了电话卡,顺便买了新手机。
准备离开时,许云溪说要去趟厕所,让子柠侯在原地等她,莫约十几分钟后,许云溪再回来时,子柠敏锐地发现她有点不对劲的地方,盯着她看了又看。
许云溪接着带子柠来到一旁的汽运站,买了两张下乡的车票,瞧见许云溪付款时给现金的动作,子柠看了眼她的脖子,诧然道:“云溪,你脖子上的那块玉佩怎么不见了?明明下车时候我还看你戴着的。”
许云溪把其中一张车票递给了子柠,语气淡然:“哦,刚刚去厕所的时候顺便卖了而已。”
“卖了!”子柠喊着,很快就领悟到,“云溪,你是不是没钱了?”
要不然昨晚她为什么只买一个盒饭,自己吃泡面。
许云溪垂眸,不让子柠看清她的神色,子柠拦在她身前:“我不是说了吗,我还有钱,不要这样,快去赎回来。”
许云溪看着她:“你有多少钱我还不知道吗?给了医药费手续费,你现在手里的钱连学费都快交不起了,下个月港大就要开学,你这点钱,刨去路费生活费几乎就所剩无几。”
子柠哑口无言,因为许云溪说的都是真的。她拧着眉心:“云溪,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着想,可这样我很过意不去,我很内疚,我有钱的,你快去赎回来,就让我也为你做点事吧!”
许云溪偏过了头,不对上子柠的眼睛:“反正也不是什么好玉,卖了就卖了吧,等以后赚到钱我再买个更好的。”
许云溪忍住咽气,继续说:“目前最重要的是你,你要好起来,振作起来,我的付出都是心甘情愿的,你不用感到内疚,就算是想要报答我,也等你好起来了再想怎么报答我吧。”
子柠紧咬下唇避免自己哭出声,许云溪拉上她的手,带着她坐上回家的大巴车。靠窗的子柠望着窗外飞速而过的景色,心中宛如一汪平静的湖水,被贸然闯入的石子激起四面荡漾。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两个小时后,大巴车停在了乡镇的路口。
背着行李的子柠跟在许云溪的身后,瞧见她敲响房门。
“奶奶,我回来咯。”
子柠打量着眼前的平房,只有一层高,顶棚由镀锌波浪板和C型钢焊接而成,比较简陋,房子的外墙也很斑驳,墙皮掉了一地,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在医院时,许云溪曾跟她提起过自己的家事,她幼时父母外出打工就没有再回来,只留下奶奶一人照顾她,两人相依为命。
“来了。”从门内传来回响,吱呀一声,满头白发的奶奶探出头来,瞧见是许云溪,她立即眉开眼笑。
“阿妹回来啦!怎么这么晚,吃了没有?”奶奶作势要帮忙拎行李,许云溪躲开她的手,顺便招呼子柠进门。
这回奶奶才看见子柠的存在,笑笑:“柠柠还记得奶奶是谁吗?”
子柠看了眼许云溪,对着奶奶笑笑:“记得。”
老人家开心最重要,何必说真话呢?
进屋之后,奶奶把蒸热的饭菜端出来:“阿妹,柠拧,洗洗手吃饭啦。”
三菜一汤的家常菜,奶奶不停地往子柠的碗里夹菜:“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在外面都没吃饱饭,可怜哟,瘦的骨头都露出来了。”
病了这么长的时间,瘦确实是瘦了的,但远没有奶奶说的这么夸张,子柠说:“谢谢奶奶关心,我现在好多了,瘦点刚刚好,省得我特意减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