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惠意料之外在家中看见了有段时间没回来的父亲。
虽然他们上次见面是在过年的那段时间、把他父亲当成猫在照顾的那个好心的姐姐家里面,真的算算时间其实也没有过去多久,但在伏黑惠心中这个时间已经足够长了。
“哟,放学回来啦,惠?”
长手长脚的男人像是没有骨头一样瘫在家里面唯一一把有些年头了的沙发上,翘着脚搭在面前的茶几上懒洋洋冲他打了声招呼。
看他的样子,伏黑惠总觉得如果不是为了和他打招呼,自己这会儿看见的多半是只猫瘫在沙发上。
“我今天没有上学,”伏黑惠放下身上的书包习以为常地指正这个从来不关心自己的爹口中的谬误,“今天学校有课外活动,我去参加课外活动了——你怎么回来了?”
你没事情做吗?
看着儿子眼神中明晃晃表现出来的不欢迎,腹黑甚尔心想自己是不是用猫形态和他交流方便点。
不然看他的样子大概是不怎么乐意见到自己。
“身份暴露被赶出来了。”伏黑甚尔说的非常坦然,没有一点自己作为一个手脚俱全的成年男人却在别人家里面变成猫的样子混吃混喝的不好意思:“所以接下来得在家里住段时间——对了,留给你们的生活费有用吗?六眼小鬼应该给你们也留了生活费吧?放哪里了?我先去买点赛马券——好久没买了,想起来还真是有点手痒。”
小小的男孩脸上一瞬间流露出几分无语,但也不太意外自己这个爹回来第一件事就是买赛马券,冷漠地告诉他卡放在老位置之后终于意识到自己家里面多了什么东西——猫爬架,巨大无比,还是两个。
原本就不太大的客厅面积一下就被这两个猫爬架挤占了一大半,再加上多了个身高体壮的成年男性,伏黑惠这一瞬间从来没觉得自己往日显得空空荡荡的家有这么逼仄过。
“为什么会有猫爬架?”
他扭过头正想问伏黑甚尔这件事,就看到原本好端端坐在沙发上的伏黑甚尔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有一只膘肥体壮的黑猫溜溜哒哒地踩着沙发背抓着猫爬架窜了上去,像是找到了个舒服位置一样在最顶端的小平台上爬了下来,眯着金灿灿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伏黑惠喵道:“你距离化猫稳定还有一段时间,正好用来给你过渡——猫穿的衣服我也给你带来了,省的你化猫之后毛太薄感冒。”
猫爬架熟悉的摆放位置和黑猫熟悉的姿势让伏黑惠很快想起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猫爬架了——短暂照顾了他几天的那个好心姐姐的家里面。
甚至连这家伙趴着的位置都是他在那个姐姐家里面最喜欢趴的地方。
“你走的时候还把别人家洗劫一空了?”
很缺德,但是很合理,但是又非常不合理,但是放在他身上又好像非常合理。
“她又不要了,”伏黑甚尔说的异常理直气壮,“反正都便宜卖掉了,我再买回来怎么了。”
是买回来的倒是让伏黑惠稍稍安了点心——不然自己这个爹在别人家里面连吃带拿这种事情,总是让年幼但是已经非常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小朋友不好意思。
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刚变成猫那段时间他连走路都不太会走,他大概会第一时间就选择离开别人的家。
但是看着这两个猫爬架,伏黑惠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最近正好处于术式觉醒不太稳定的状态中,情绪波动一大就容易变成猫或者把狗变出来,而自己这个不靠谱的父亲给他带来的情绪波动也是显而易见的,他想着想着就感觉自己腿边有了毛茸茸的触感,低下头一看,一黑一白两只毛茸茸的幼犬吐着舌头摇着尾巴用水汪汪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看。
而他也感觉自己的视野变得越来越矮,最后甚至比自己身边的两条幼犬还要低,屋内的一切在他眼中看起来都像是庞然大物。
变成猫了,不这么意外。
小的还和一团蒲公英似的猫咪幼崽像是还没有驯服自己的四肢,走起路来都显得摇摇晃晃的。
伏黑甚尔和咒术师关系一贯不好,在传统的咒术师家族中,他们化猫之后的形态基本上只有自己最亲近的人才会知道——虽然这个规则因为五条悟为首的年轻一代咒术师过分叛逆的逐渐淡化,并且因为非传统家族出生的咒术师数量逐渐上涨在被人无视,但总的来说,他确实很少见到别的咒术师化猫之后这样柔弱的模样。
——除了后面见到的六眼小鬼那几个家伙的猫形态,大部分咒术师在他面前化猫,基本上都是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
所以他对自己儿子这个走路都走不稳党的样子还是有点好奇的。
虽然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是那时候在家里面身份没暴露,他也不好表现出太熟悉的好奇样子,这会儿倒是可以好好玩玩了。
一黑一白两只玉犬这个年龄在大黑猫的面前也就到他胸口那么高,对伏黑惠来说黑猫的压迫感就更加强烈了。受到自己主人情绪的影响,两条幼犬夹着尾巴开始不安地吠叫,把小小一只的黑猫夹在中间一边往后推一边吠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自然是不会把两条幼犬的威胁放在眼中,爪子一拨就把两只小狗弄得晕头转向扫到了一边去,嫌弃地尝试了两下,还是顶着一嘴的毛咬住小黑猫的后颈皮,连拉带拽地把他弄上了猫爬架。
两条小狗顿时焦急地围在猫爬架下一边汪一边嘤地大叫,但是没叫两下就变成两团扭曲的墨渍消失在了原地。
伏黑惠晕头转向地被伏黑甚尔弄到猫爬架上,条件反射地弓起背炸开了毛,一边哈气一边连连倒退,一个没注意就退到了台子的边缘一脚踩空。如果不是伏黑甚尔眼疾手快伸出爪子捞了他一把,他这会儿指定得掉下去。
“本来觉得没有我你和津美纪应该会过的更好一点,但是既然你能变成这样了,没人照顾好像也不太行。”
大黑猫胡须抖了抖抓着猫抓板伸了个懒腰:“原本打算让五条家那个小鬼来照顾你,但是那家伙也不太靠谱,欠我的钱到现在都还没有还,而且现在……”
最后的话变成了猫咪的咕噜声被他带了过去,伏黑惠虽然没有听清楚,但是总觉得他前面说的那些话也不太靠谱。
这世界上还有比他更加不靠谱的人,他是不信的。而且说别人欠他钱……伏黑惠也觉得这话应该反过来才对。
“总而言之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大概会在家里面住一段时间,”伏黑甚尔这话说的就像自己要在这家旅馆里面长租一样,“至少得等你这个化猫的状态能稳定位置——你怎么这点上一点都没有遗传到我?我一天就能控制了,你都多久了还不能控制?”
“我希望一点都不要遗传到你,”才到大黑猫小腿高的小黑猫板着脸喵喵叫,“至少那样就不用像现在这么麻烦了。”
“说的到也是,”伏黑甚尔觉得他说的还挺有道理的,“毕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遗传到了也算你倒霉。”
听他这么有自觉地说,伏黑惠一时无语,只能闷闷地爬到猫爬架边上扒拉着这个平台的边缘往下看。
这个高度对人类幼崽来说也已经是相当高的程度了,更别说对一只体积只有人类幼崽十分之一都不到猫咪幼崽。他看着这个高度一时间甚至觉得自己有点恐高,但又不想看边上的那个家伙,视线转了转想放到别的东西上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意外被另一个几里面本来没有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个小小的花瓶,尺寸非常迷你,看起来功能性不大,考虑到姐姐不喜欢这种样子的花瓶,伏黑惠想了想,还是不由地把视线放到了身边的大黑猫身上。
“我的礼物,”黑猫甩了甩尾巴,昭示着他的心情显而易见的不错,“反正我们家也需要个花瓶。”
放屁。
伏黑惠在心中说出粗鄙之语。
也没见你以前关心过家里面到底需不需要花瓶这种东西——你以前甚至连家里面需不需要买食材这种攸关生死的大事都不在意!
但是他又隐约觉得自己父亲这次回来之后似乎有什么不同了。
在伏黑惠的记忆之中这个家始终是冰冷的。他没见过母亲的面,他对母亲的印象就是黑白照上她永远年轻带着灿烂的笑容。唯一属于活人的温度来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津美纪,他从更小的时候到现在一直都是和津美纪相依为命,所以只从她身上的那点温度中隐约窥见了一点似乎是属于家的温度。
至于父亲……
这个名词和角色在这个家中基本上属于空缺的广告位招租。
他对伏黑甚尔仅有的那点记忆就是他身上的血腥味和那些塞满了垃圾桶的赛马券,甚至连他的脸都很少见——因为他在家里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在睡觉,姐姐偶尔看见了会给他身上盖张毯子,但是大部分时候,他就像是个偶尔出现在这个家里面的幽灵一样,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也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甚至连伏黑惠自己每次都是从那点没有完全消散的血腥味中意识到他可能回到这个家里面过。
他好像从来不在意这个家,也从来都不在意家中还活着的另外两个人。偶尔清醒的时候在家里面撞上他,也就是他们之间打个招呼而已——后来伏黑惠甚至连招呼都懒得打了,为此还被津美纪说了好几次,但伏黑惠都没放在心上过。
他并不觉得有和一个在家中生态位中基本上不存在的家伙打招呼的必要。
但是从去年开始就变得不一样了。
他失踪了——这一点倒是没什么好奇怪的,就算失踪的时间比平常更长也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但是他却用猫的样子回来了。
这点就足够奇怪了。
伏黑惠一直都是个敏锐的孩子,虽然一直到现在基本上都是津美纪在照顾他,但这不代表他的心智一就像是需要照顾的小孩子一样幼稚。
他能意识到自己的父亲在某种程度上似乎在隐隐和他们划清界限。
他不太清楚具体的分界线到底在哪里,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意识到这一点。
就像伏黑甚尔从来不接是自己每次去外面都在做什么一样,他也从来不会去问伏黑甚尔身上的那些血腥味是从哪里来的。津美纪因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他们都很默契的在她面前遮掩得严严实实。
伏黑惠能意识到如果自己真的追究伏黑甚尔在外面到底做什么工作,他和姐姐现在的平静生活大概会一去不复返,所以他从来没有对此表现出任何多余的好奇心——除了伏黑甚尔变成猫——但是他都变成猫了!那是变成猫!
所以当初在见到伏黑甚尔变成的猫之后,伏黑惠不仅仅震惊于他居然能变成猫,更震惊的其实是他打破了他们之间的默契把这件事情暴露在他面前了。
他原本以为是伏黑甚尔为了让自己做好变成猫的准备所以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但是现在看起来好像也并不是这样的。
大黑猫在猫爬架上滚了半圈露出柔软的肚皮,尾巴软绵绵地顺着台面的边缘垂下惬意地微微晃动。小黑猫的思考对他而言并不太难看穿——他还太小了,即便学会了掩饰,掩饰的水平也就那样。
伏黑甚尔也有些恍然。
实际上他倒是完全没有想过要回来,只是等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家门口,所以也就干脆回家了。
而且他的猫爬架也需要地方放。
化猫之后总是有点难以克制的猫习惯,比如说磨爪子,比如说蹲在最高的地方上掌控全局。考虑到家里面本来就没什么东西能用来磨爪子的,伏黑甚尔还是把两个已经二手转卖出去的猫爬架买回来了。
为此他还特地去弄了点钱而不是选择挪用自家小孩们的生活费——他身上的血哪来的他的钱就是哪来的,反正是黑吃黑,他也没杀人,那些小混混会感谢他手下留情的。
他似乎确实因为被人照顾的这段时间有所变化了。
曾经只是隐约的有了这份意识、但从未学会保护和照顾实际上到底该怎么操作的大黑猫这会儿倒是有点不太确定自己回来到底算不算得上是一件好事,只是想到自己离开之后的后果……他到底还是回来了。
虽然那个教训因为身份的暴露让他不能在自己的饲养员身上继续实施了,但是放在两个小孩身上还是可以继续用的。
“反正总而言之就是这样的,”伏黑甚尔说,“我会在家……照顾你们一段时间。”
“照顾”这个词真是陌生到他活到现在基本上都没这么认真的用过,以至于说出口的时候伏黑甚尔自己都觉得自己强调古怪。
“当然工作还是需要出去工作的,不过你现在觉醒术式了也总得有人在身边看着,我不在的时候我就把你们送去六眼小鬼那边。”
“会有危险?”
“挺危险的吧,反正我不在的时候挺危险的。”伏黑甚尔想了想又补充:“不过你的术式……你要是想学就学,不想学放着也无所谓。等你状态稳定后,那两条狗没有你的召唤基本上不会出现,你也可以自己过正常人的生活。”
能给禅院家添堵那可真是要放三百六十响鞭炮的大喜事了——这个说法是他从饲养员哪里听来的——因此伏黑甚尔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有些怂恿地和自己儿子说:“不管是化猫还是术式,只要过了这段觉醒的不稳定期,基本上是可以做到你不想用就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程度,反正随便你,我无所谓。咒灵也不会被咒力和咒术吸引,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而且他以前没有选择,现在他愿意给惠一个选择的机会。
“那危险是哪来的?”
小黑猫眼神里面流露出了人性化的困惑,而大黑猫对这个问题则回答的非常坦然:“我的仇家。”
“那你还是别在家里住着了。”伏黑惠变脸的速度简直让伏黑甚尔啧啧称奇。
虽然他一开始就没给自己好脸过。
“而且你会照顾人吗?”
小黑猫眯起已经褪去蓝膜的翠绿眼睛上下打量着面前看起来就不靠谱实际上也足够不靠谱的大黑猫质问:“你会烧饭做菜吗?你知道是什么时候去买菜能买到最便宜但是最新鲜的菜吗?你会通下水管道冰箱电视洗衣机吗?你会做家务吗?你晚上睡觉的时候甚至还要姐姐帮你盖毯子!”
在禅院家和咒灵被关在一起厮杀的时候基本上靠啃咒灵解决温饱问题并且在天予咒缚体质的加持下因此练的百毒不侵、离开禅院家后基本靠黑吃黑和当小白脸混吃混喝解决一切基本需求,当猫被人收养后更是因为被过分溺爱以至于还有了挑嘴这个毛病的伏黑甚尔想到这里沉默了片刻,意识到自己在生活上的技能确实有些过于贫瘠。
实话实说,他最擅长的技能可能是开人脑壳卸人脑袋,帮人“修”个胳膊腿什么的,总而言之和修理家电没有任何关系。
——禅院家甚至连电都没有,就更别说家电了。
至于做饭……
“我可以给你们带幸平老板的的外卖,”他习惯性地用上了自己饲养员对幸平创真的称呼,“物美价廉——对你现在的状况来说也更有好处。不过我给你们留下的钱也不至于你们过的这么拮据吧?”
“两个小孩在家里面没有大人的情况下,要是表现的生活很富裕会惹来麻烦的,”伏黑惠平静地说,“至少现在我们惹不起麻烦。”
“照顾”确实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
伏黑甚尔意识到了这一点。
而保护也从来都没有那么简单。
“所以你不在反而更让我们省事一点,”伏黑惠在伏黑甚尔面前从来都不怎么客气,“不然我们还得照顾你,平常休息的时间本来就已经够少的了,你在家里只会添乱。”
“反正我也不会在家里常住,”伏黑甚尔甩了甩尾巴,对伏黑惠这话也不以为忤,“也就是回来的次数稍微多一点。毕竟我要是行踪固定的话被人发现就麻烦了,你们当以前一样就行,该花的钱就花好了。”
伏黑惠又觉得有些烦躁,尾巴在身后一甩一甩地完美表达出了他的情绪。
变成猫就是这点不好,情绪实在是太容易通过肢体语言表现出来了。
伏黑甚尔盯着他的尾巴这么想到。
虽然是兔子一样的短尾巴,但还是很好看出来的。
不过看他的样子,大概以后也长不到自己这么强壮了。禅院家的短尾巴猫除了尾巴短以外基本上都是细细长长的一条,以他的体型对比基本上得三只捆起来才有自己一只壮,伏黑甚尔看着伏黑惠的样子,心中基本上已经确定他长大以后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了。
“你这次回来要是只是为了说这些的话差不多可以走了。”伏黑惠也不太清楚自己这会儿的情绪到底算是什么,但他非常确定自己并不欢迎伏黑甚尔的回来——倒不如说意识到他很有可能给姐姐添麻烦后更加不欢迎他回来了。
伏黑甚尔从猫爬架上一跃而下,身体轻盈的落在沙发上没有带出一点动静变回了人类模样:“本来也没打算待太长时间,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呢,只是来和你们交代一声。处理完后我就走,正好我最近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那边也得善后一下。”
意识到他说的对的伏黑惠闷闷不乐地趴在猫爬架上。他原本想下去,但是在边上看了一眼又有点怯意。
这个高度对一只小猫来说实在是太高了,更别提小猫的内核里面还是个人,猫咪的天性或许能让这么小的猫咪在这么大的猫爬架上上蹿下跳,但是作为一个小朋友,他对这种或许能摔断自己腿的高度非常谨慎与害怕。
但是伏黑甚尔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不管是作为一只猫还是作为一个人他都意识不到这个猫爬架对自己儿子来说有点太大了,只是看伏黑惠扒在上面以为他还挺喜欢这个猫爬架的,也就没有再过多关注。等伏黑津美纪下课回家,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人,差点都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
“……伏黑叔叔?”
她有些不太确定地喊了一声,看到男人扭过头来,见到那张熟悉还带着点陌生的脸顿时放下了心,放下书包笑眯眯地跑到他面前问:“伏黑叔叔回来啦?有看见惠吗?惠应该比我早回来……说起来惠人呢?”
见到津美纪回来,在猫爬架上趴了半天的伏黑惠终于喵了出来。津美纪这才意识到家里面不进多了个两个……猫爬架?好像还多了一只猫。
“这是小猫吗?好可爱啊,它是哪里来的?伏黑叔叔你带回来的吗?”
津美纪看见小猫一下子笑了起来,站在猫爬架边上踮起脚朝小黑猫伸出手,试图把他从猫爬架上接下来。
但是小黑猫和她都努力尝试了一下还是无法跨越这个距离,毕竟当初为了让伏黑甚尔这个体格的黑猫能上蹿下跳地玩开,这个猫爬架的大小足够可管。等津美纪和伏黑惠的目光齐刷刷超自己看过来的时候,伏黑甚尔才意识到伏黑惠在上面半天没动是因为猫爬架太高了,不是因为太喜欢了。
“惠啊,我让他出去玩了,顺便帮我去买两张赛马券回来。”伏黑甚尔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谎,走到猫爬架前伸手揪着伏黑惠的后颈皮把他拎了下来。
“啊,我来吧。”
看到小黑猫即便被揪着脖领子也依旧顽强挣扎的样子,津美纪不免有些心疼,赶紧伸手接过猫咪抱在怀中摸了摸他的脊背,接着又问:“叔叔这次要在家里待多长时间啊?”
“等惠回来就走。”伏黑甚尔原本想从口袋里面摸支烟出来,但是摸了个空后才想起来自己为了不被家里那个敏锐过头的饲养员发现,身上这些容易留下味道的东西早就已经处理的一干二净了。
他只能一咋舌遗憾地把手掏出来,又伸手一把抓过了津美纪手中屁股对着他的儿子若无其事地对他说:“不过他已经去半天了,我觉得惠可能迷路了,我去找找看。回来的时候我会顺便帮你把晚饭带回来的,你不用做了津美纪,去玩……或者写作业吧?”
“啊,但是……”
津美纪眼睁睁看着伏黑甚尔随手把手中的小黑猫揣进口袋里面转身离去,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纳闷地喃喃自语:“买赛马券不在那个方向啊……”
左右这会儿也没地方去,伏黑甚尔就干脆揣着伏黑惠又溜达到了幸平创真的店里面。这个时间点还不到饲养员平常下班的时候,她前几天已经因为假期结束去上班了,所以伏黑甚尔倒是不担心这时候会在这里撞倒她,推门进去后找了个位置坐下,很自然地就开始点菜了。
“是你啊。”幸平创真看了他一眼,倒是不太意外会看到他,但是当他看见从伏黑甚尔衣兜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来的伏黑惠后倒是吃了一惊,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你儿子?”
“嗯,给他点零食就好,等下还要回家吃饭,要是这会儿吃饱了回家吃不下饭会让人怀疑的。”
伏黑惠不满地喵了一声,但还是不妨碍幸平创真给他端了一碟撕碎的炙烤秋刀鱼肉过来。
这个味道实在是太难以抵抗力,就算伏黑惠是个成熟的小孩了,这会儿看着那一小碟鱼肉的眼神也有点发直。
伏黑甚尔也不管他,把他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来后就放到了一旁自己等着自己的饭。他倒是无所谓,反正他饭量大,就算回家之后再吃一顿也不会有人发现异常,倒是幸平创真还以为他不会——至少短时间里面是不会再到这一块来了,结果这才几天就看见他不仅自己过来了,甚至还带着自己儿子也来了,着实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五条他们好歹还知道至少隔一段时间再来呢。
“毕竟他现在能变成这个样子了,还是在你这儿吃比较好——而且做饭太浪费时间了。”
伏黑甚尔说的非常理直气壮:“这附近就你这里最物美价廉还合适他,当然来这里了。”
“在找这种理由方面你倒是可以不需要和她一样,你现在来还真不怕和她撞上啊?”虽然是陆穆的好友,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他也不方便多插手,因此幸平创真也只能叹口气:“饭倒是小事,你以后还是打算过那样的生活吗?”
“看情况吧。”
伏黑甚尔给了幸平创真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
海鲜盖饭,材料肉眼可见的丰富和新鲜,也让伏黑甚尔心情愉悦了起来。
意识到这点后他愣了一下,但也不排斥自己产生这样的情绪,放纵这种快活地心情蔓延开。如果这会儿是猫形态的样子,他应该已经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咕哝声,尾巴尖都要开始摇起来了。
“你倒是和五条和我说的不一样。”
五条悟口中的伏黑甚尔性格恶劣自私冷漠,不仅纵情声色还贪财好赌,不管刀口上舔血的钱赚的再多都能一眨眼花的一干二净,尤其还是从那个禅院家出来的——虽然五条家没有好到哪去,虽然他现在已经离开禅院家了,但本质上这家伙还是禅院家的形状。
五条悟曾经是这么在他面前抱怨伏黑甚尔的,虽然幸平创真知道这其中夹杂了不少他自己的主观点评和因为当初星浆体那件事对伏黑甚尔产生的偏见,但大体上来说是没有什么误差的。
虽然“禅院甚尔”这个名字基本上名不见经传,但是天与暴君“伏黑甚尔”这个名字却足够响亮,名声赫赫并且劣迹斑斑,仅仅只是打听到冰山一角,也足够让任何人扭头就走了。
“那个六眼小鬼吗?他以为他好到哪去?”
伏黑甚尔对此嗤之以鼻,并且对五条悟的品行也发起了抨击:“那小鬼在五条家为所欲为惯了,脾气不要太差劲。而且性格本来就恶劣自大,也就长了一张能让人宽恕他的脸而已。”
幸平创真心想从这点上来看你们两个难道不是半斤八两吗,基本上除了脸和实力外性格同样差劲的一塌糊涂,也不必这么大哥嫌弃二哥。
但当他意识到伏黑甚尔有可能打算金盆洗手后,到底还是松了口气。
他倒是不担心伏黑甚尔经常出现在自己地方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以他曾经的远月首席身份,伏黑甚尔导致的麻烦基本上不会骚扰到他头上来,但陆穆就不一定了。
或许伏黑甚尔隐藏行踪的技术足够高明,但做过的事情终归是会留下痕迹。伏黑甚尔要是继续做这一行还经常要过来的话,幸平创真就要考虑自己或许换个地方开店会比较好。
至少不能在普通人这么多的地方开店。
他还没毕业的时候倒是从来不会顾虑这些,只是接触到属于咒术师的那个世界后,幸平创真才终于学会了关注这一点。
——或许不开店也可以,说不定他也是时候到和他老爹一样去环游世界旅行品尝世界各地料理的年龄了。
幸平创真想着想着思维就发散了开来,一直听到空碟被碰出一声细微的声响才回过神来。
小黑猫显得有几分羞愧的样子局促地缩成一团还试图用尾巴卷住自己,可惜因为尾巴太短做不到这种事情以至于四只缩在一起的爪子都显得异常不安。
他面前的碟子已经空空如也,显然不管是咒术师还是普通人、大猫还是小猫都无法抵挡远月首席的诱惑,从碟子的干净程度来看,这份点心还是非常符合小猫的心意,这让幸平创真作为料理人十分满足,又问:“要带几份回去?有什么想吃的吗?菜单上的都可以点,不过我推荐点当季的食材,基本上都是最便宜好吃的。”
小黑猫看着菜单露出了沉思的表情,伏黑甚尔倒是一点都不了解这些,看了正在思考的伏黑惠一眼,摸摸口袋摸出一张卡来递给幸平创真说:“以后的三餐都在你这吃,钱直接从这里扣好了。反正你这里也有外卖,等下我把店里的电话号码给你,要订餐就打这个电话好了。”
幸平创真倒是不介意多一单长期的电话订餐大单,只是伏黑甚尔这次居然给钱了着实让他有点意外。毕竟一直到现在为止,他在自己这里吃饭从来就没给过钱。
还是猫的时候他的猫饭是陆穆给的钱,不是猫来这里蹭饭吃的时候基本上也都是记在五条他们的账上,这会儿看到他这个能白O就白O的家伙居然掏出钱来,不由得让幸平创真有些刮目相看。
以至于这次让他们打包外卖回去的时候,幸平创真都心情不错地送了他们几份小菜。
伏黑津美纪也没想到伏黑甚尔出去找个人居然找了这么长时间,因此一只焦急的等在门口时不时地往外张望,一直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出现在自己视野里面的时候才终于松了口气放下心来,连忙一路小跑过去忍不住小声抱怨了一句:“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才回来啊?我很担心你们两个的。”
“对不起。”
因为变回人类模样花了太长时间所以才耽误到现在的伏黑惠老老实实地低下头道了声歉,看他们两个手上提着大包小包回来的津美纪也就没有太过追究这件事,只是哒哒哒地跑回屋内拿着一个信封又跑了出来递给伏黑甚尔说:“叔叔,这是你的信。”
伏黑甚尔倒是不陌生自己收到匿名信件,不是委托他工作的就是一些诅咒师用来对他下咒的,但是因为基本上没什么咒术能对他起作用,他又把那些烦人的诅咒师们冥顽不化的脑袋好好“修”了一下,后面倒是基本上没什么人会脑子进水到对他这个天与咒缚下咒了。
不过寄到这边家里来还是第一次。
原本提起的一点警惕心在他看见信封上的名字是骤然烟消云散。
说实话,如果不是信封的手感摸起来像是以前委托工作的金主寄给他的不记名卡,伏黑甚尔这会儿就该把信封上署着五条悟名字笔迹异常嚣张的信给塞进垃圾桶里头。
考虑到他们两个一贯相性不好——极差,伏黑甚尔觉得里头塞得可能是口香糖也说不准。
不过打开之后确实是有些让他意外。
是一张不记名黑卡。
看来是他那些咒具和丑宝的赎身钱。
五条悟那个王八蛋终于想到给钱了——看来他们两个用的还挺顺手的。
一想到自己被连窝端走的丑宝和咒具,即便现在拿到了赎身费伏黑甚尔也依旧觉得老大不爽,他一时间饭都不想吃了,看了眼手中的黑卡,决定去进行报复性消费。
不然他看着这笔钱实在是太不爽了。
得找个机会去刨花五条悟的脸——最好把他的猫毛都给扯成破布。
反正他也要掉毛,也就是多点少点的区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