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甚尔吃完饭之后回味了一下味道,觉得还是自己的那位饲养员过年的时候她老爸过来做的饭菜比较和自己的口味。
可能是因为天与咒缚的身体代谢的速度过快,他不仅胃口大而且也更加喜欢味道重一些的伙食。幸平创真做的料理倒也不是说不能帮他补充能量或者味道不好之类的,只是在合人心意这件事情上稍微有欠缺了那么一点。
外面还在淅淅沥沥的下雨,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有停过。伏黑甚尔站在门口咬着烟,打火机在指间转了一圈终究是没点燃,嫌弃地看了一眼湿漉漉的地面,心想今天大概是等不到这地变干了。
变成猫之后走这样的路爪子也会变得烦人的湿哒哒……还是等到了门口之后再变成猫吧,踩两脚水坑总比一路都湿哒哒地走过去舒服些。
他到也不是心血来潮所以最近这段时间突然决定下班之后去接送自己的饲养员——可能稍微有一点是这个原因,毕竟要在她给自己办出国手续之前溜走,多多少少还是得补偿她一下的,但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她上班之后没多久他就从她身上看到了被一并带回来的蝇头。
四级咒灵并不少见,尤其是在东京这种地方。
但是出现在她身边就非常少见了。
那些小鬼们虽然每次上门都是来白吃白喝蹭吃蹭住连吃带拿的,但至少在清理周边的咒灵这件事情上还是非常仔细勤勤恳恳的。
按照时间来算,就算最近因为假期结束导致怨念增长,也不该这么快就有新的咒灵诞生。虽然只是四级,但是以他的经验来看,这个诞生速度简直就像是刚知道家里面的猫怀孕第二天就看到一窝小猫连滚带爬嗷嗷叫着要吃肉了一样不可思议。
所以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他虽然能看见咒灵,但到底不是咒术师,无法勘测到诅咒的存在也无法捕捉到怨念的气息,那只四级还是他半夜趁饲养员睡着的时候抄着那个用来混淆饲养员记忆的咒具砸死的。
那天之后他就开始跟着她下班了。
不然要是再沾着咒灵回来,等家里面被咒灵的气息污染,会有新的等级更高的咒灵诞生,他没有咒具,那个时候收拾起来也就麻烦了——而且那是大白工,作为小白脸是坚决不能干这种事情的,还不如陪她下班,至少这件事是在小白脸的业务承包范围里面。
伏黑甚尔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裹紧了身上的外套,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之后稍微有些无语。
过去除了当小白脸的时候,他自己生活基本上都是几件简单的T恤从春天换到冬天,穿多少衣服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毕竟他的身体强度对高温和严寒耐受程度非常高,所以没必要把多余的钱和精力花在这种事情上。
但现在大概是一个年假在家都得被强制穿上猫穿的衣服带来的后遗症,他现在已经习惯性地跟着自己的饲养员一起随着季节的更替更换自己的皮肤。
可惜的是猫的衣服不会因为他们变回人之后也变成人类能穿的尺寸,不然买衣服的这笔钱也都可以省下来了。
“今天的还没好吗?”他在门口咬着烟屁股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有点燃,随手又把完好无损的烟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撩开门帘又走了进去,口中呼出的气息在温暖的居酒屋内凝结成白霜,模糊了他唇边凌厉过头的尖锐伤疤。
正巧端出两杯乌龙茶出来的幸平创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有些纳闷地问:“天原昨天没有和你说吗?她今天要去看她同事,不用你帮她带饭了,她晚上回来的时候自己会来我这里吃的。”
伏黑甚尔眼皮一跳,完全没想到昨天自己的饲养员来居酒屋里面跑了一趟是为了和幸平创真说这件事。他一时间感觉到有种事情变化超出预期的棘手,忍不住舌尖抵住槽牙啧了一声,皱起眉后一瞬间产生的凌厉气势让幸平创真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但还没等他让伏黑甚尔收敛一点,他就意识到了对方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表情一下子凝重了起来,放下手中的茶水后少见地在工作时间从自己的领域之中走了出来,解开身上的围裙低声问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暂时还没有,但她这么去一趟之后就不确定有没有了。”
伏黑甚尔双手插兜,指尖下意识地拨弄着口袋中的打火机反反复复地转动着小小的塑料块,指腹在点火口摩挲了许久才问:“你知道她那个同事住哪儿吗?”
“不知道——我问下悟他们最近有没有空来一趟。”
幸平创真意识到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很有可能真的会发生后也忍不住有些焦躁,但也已经无法改变肯定要发生的事情,看了眼时间后对伏黑甚尔说:“你现在过去应该差不多可以赶上她下班,她今天不加班,你倒时候直接跟着她一起去好了,伏黑。”
伏黑甚尔随意应了一声就撩开门帘走了出去。湿漉漉的柏油马路折射出扭曲模糊的人影,他盯着地上那个属于自己的扭曲影子看了半晌,最后才转进没有摄像头的巷子中变成猫的姿态跃上围墙,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可以在她下班动身之前到她的公司门口的。
这条路猫走可比人走方便多了。
他并不觉得这些麻烦是因为自己才找上门来的。
他确实有可能会因为身份的暴露给自己的饲养员带来一点小小的麻烦,但是这其中绝对不包括咒灵与诅咒这种灵异性质的麻烦——他的那些顶多就是处理起来很方便的人而已,这种事情怎么看都应该是那几个咒术师小鬼招惹来的麻烦。
早知道更早就该让他们几个滚蛋的,一点好处都没拿来还得给他们几个擦屁股……找个机会得再敲那个六眼小鬼一比,不然他岂不是亏大了。
伏黑甚尔全然忘记了当初七海建人与灰原雄暂时寄养在自己现任饲养员家里的时候对方给出了高额的寄养费,也已经全然忘记了真正算起来他才是唯一一个在这个家里里面混吃混喝一点都没有往外拿出过的猫,非常自我地圈地之后就决定等找到人之后就开始好好算一下这笔账。
反正有那个六眼小鬼在,再加上会咒灵操术的那个小鬼也已经是特级咒术师了,根本不怕他们拿不出钱来,当然是怎么多怎么算。
毕竟是要用到他身上的钱,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少了。
*
我算了算时间觉得下班直接过去,等回到家之后大概得九点多快十点了,基本上和加了个班没什么区别,因此最后决定今天下午找个借口早退十分钟,提前上一班车可以至少早半小时到家呢。
课长对我的举动心知肚明,不过倒也不介意。毕竟小李请了一个礼拜的病假也确实需要人去看望一下,再加上反正我工作也基本上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他也就不在意我早这么十分钟下班——当然我觉得他可能是自己懒得去执行自己作为领导的义务去看望一下生病的员工,所以才这么不介意我早退,不过没关系,这件事利人利己,我和课长都对彼此的决定非常满意。
只是今天看温度好像也没有降温,为什么感觉和昨天比起来也一点都不吝啬啊……立本的天气也太古怪了点吧。
我一边裹紧围巾和外套一边跺两下脚,一咬牙冲出还有些余温的公司大门口直奔车站,卡着时间正巧赶上公交无缝冲了上去,感受着车上的热空调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心中对自己完美的卡点技能非常满意。
正好在晚高峰前一班车,去的路上不会太堵,回来的时候也不会太晚,我真是个天才。
我倒也不是第一次来小李家了,站在她的公寓楼下稍微思索片刻就找回了上一次来她这里的记忆。这个季节天还暗的非常早,但是走廊里面的声控灯却还是按照夏令时的时间在亮,因此我只能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看着安静黑暗的基本上已经没什么光的走廊一时间控制不住自己脑洞发散,顺着门牌照过去,终于找到了小李家的位置。
……居然没开灯,是还睡着吗?
我敲了下门之后习惯性看了眼门缝,没有一点光亮透出来,也没有一点声音传出来。
如果不是因为小李是个从来不鸽的人,我差点以为这会儿她忘了昨天我和她说好会过来这件事。
我在门口等了片刻才看到一点点微光从门缝底下偷出来,锁扣打开的声音非常轻脆,金属防盗链将门缝打开的大小控制在一个非常狭窄的范围之内,以至于站在门后幽幽朝我看过来的小李冷不丁吓我一个哆嗦,手机都差点从手上掉下去。
“……你来啦。”
她的声音依旧又轻又哑,听起来感冒似乎比昨天更加严重了。这会儿她才打开了玄关的灯,看起来不至于像个夹在门缝间隙里面的女鬼一样苍白单薄了。
我拿稳手机没好气地抱怨道:“你不要这么吓人啊,本来照明就不好,乍一看我还以为见鬼了呢。”
她没吭声,关上门后解开防盗链打开门侧身让开位置,我这时候才看到她身上只穿了一件非常单薄的睡衣,房间里面也没有开空调,还光着脚踩在地板上,看得我头皮发麻。
“你都不冷的吗?赶紧进去。”
我赶紧把她拉了进去,拉倒她手的时候也被冰的透心凉,险些让我以为自己捏了块冰在掌心里头,冷的脖子后面寒毛一下子就竖起来了。
“你疯了吧?真相把七天病假都躺满啊?!”
我顺手又打开了几盏灯把整个客厅照的灯火通明才看见小李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干的几乎皲裂了,但是颧骨上又有一层病态的潮红,连视线都有些涣散,在她额头上摸了一下,我非常肯定自己刚从口袋里面掏出来还暖和着的手摸她的额头都摸出了一股热意。
“你昨天不是说已经退烧了吗?我怎么摸着还烧着?”
生病让人反应都慢了不少,她迟钝了片刻才慢吞吞地说:“又烧起来,可能是因为昨晚我睡觉的时候开了点窗吧。”
“这天气你晚上睡觉还开窗都不嫌冷的吗?”
我看到她扔在沙发上的羽绒外套,拿起来给她扔了过去:“赶紧穿上衣服,你拖鞋呢?你都不冷的吗?”
我简直难以置信她竟然能穿着这么薄的睡衣光着脚来给我开门,想想我都觉得自己冷到头皮发麻了。
“还好吧,”她嘟哝一声慢吞吞地把衣服往身上套,“我感觉还挺热的。”
“你能不热吗,我觉得你再热下去得去ICU降温了——你温度计放哪儿?这是之前吃的药?”
“都放在一起呢,桌上那个就是。”
她怏怏地坐到沙发上缩起腿,把脚塞到抱枕底下整个人蜷成一团咳嗽了几声,突然又问:“甚尔没来吗?”
“你还心心念念惦记他呢?惦记惦记你自己吧。”
我完全没脾气了,心想你这人可真是有够能折腾的。
正当我转身在茶几上找温度计的时候,她的手突然拉住了我——冰的几乎透过皮肉冷到骨头缝里面去了,甚至因为温度过低都让我产生了一种仿佛被灼伤一样的刺痛。
几乎是下意识地,我就想直接甩开她的手,但一下却硬是没有甩开。她的声音晚了半拍才低低响起,像是从胸腔里硬生生挤出来似的格外艰涩。
“温度计不在这边,”枯涩的声音在耳朵里剐蹭的我有片刻恍惚,“在抽屉里。”
“啊?”我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迷迷糊糊地点了下头:“哦……哦。”
她松开手,好像刚才那种刺痛只是我这几天打字太密集手腕疲惫产生的错觉。我下意识揉了揉手腕,只能感觉到内里还有点没有完全消失的胀痛残留,更加像我这几天努力过头留下来的工伤了。
……明天开始就不努力了。
“U盘呢?”我把温度计递给她,一边揉着自己似乎是工伤了的手腕一边问:“我看了一下倒也没什么太需要用到照片的地方,还是你有别的稿子在里面?”
小李没有吭声,我转头看她发现她含着温度计垂着脑袋一副快要睡着了的样子。真当我起身打算去烧点热水的时候,她又突然惊醒了似的突然开口:“那个不用……我、我自己去……”
她像是呓语一般混乱地喃喃了片刻才抱着抱枕失去力气一样整个人蜷缩起来,声音沙哑地我非常想给她灌一些温水润润喉。
“在我房间里,”她声音轻的我差点没听见,“在我房间里的床头柜上,你自己、咳咳咳咳——你自己、自己去拿就好。”
“你会被我传染的,陆穆。”
“传染了我正好也请几天病假休息休息。”我浑不在意地说:“而且别看我这样,光论身体素质我可比你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