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都不敢放松,生怕手里头这个翘家成瘾的家伙一转眼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于是不仅在手中攥紧了这条……百纳牵引绳?另一只手还牢牢把持着甚尔脖子上的项圈,生怕这家伙趁我一个没注意冲到马路中央去,到时候被车撞一下,我今年的工资打水漂另说,能不能保住他的小命还不知道。
这家伙还一副自己没做错的样子一边大叫一边试图挣扎,我和他搏斗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是嫌我拽着他的项圈坠脑袋。
但因为我抱不动他,于是只能迁就他的身高歪着身子拽着他的项圈,以至于最后等到家之后我差点直不起腰来。
顶着这样的debuff我肯定是不可能和猫算账了,于是我一边揉着腰一边瞪着满眼无辜蹲在电视机柜上假装自己是尊乌漆嘛黑猫石像的黑猫,思来想去都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找到海常门口来的。
“你是猫还是狗啊?一个人能找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还真是有你的啊。”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先消气,又忍不住有些好奇这个问题。
毕竟不能和猫计较太多,生再多的气猫也只是猫而已猫也不会愧疚,而人却会把自己气出结节来。
而且让他一个人跑出来说到底还是我没看管好他,门禁卡一开始也只是因为我看他会老老实实地自己去楼下带猫饭回来吃所以才给他的,结果没用多久这家伙就原形毕露,带猫回家玩也就算了,但是自己一个人跑出去这种事情绝对不可以。
小动物毕竟是小动物,生活在现代的钢铁丛林里面,哪怕他有99次的好运和机智没有遇到危险找到我,但只要有一次运气不好,我就不一定能再次见到他了。
这样的生命生活在人类的城市中实在是太脆弱了。
“你给我过来。”
我想了半天还是打算先把猫骗、不是,叫过来。
甚尔犹犹豫豫地看我,好像在衡量他过来会不会挨揍,如果不过来我又能不能逮到他揍他。我被这家伙打量的直翻白眼,没好气地说:“我不揍你,你赶紧过来,我腰还疼着呢,别让我过去抓你。”
他这时候才确信我现在的攻击力大概还不够他看的,这才从容地从电视机柜上跳下来,还很主动地自己去玄关的地毯上蹭了蹭爪子,留下一串虽然能看的见但至少努力变淡的爪印找我走来。
我抽出湿巾纸给他擦爪子,他这时候倒是配合,被我薅着后颈皮翻过来擦肚子也一脸配合的样子,最后才抖了抖毛跳到沙发上,贴到我身边把脑袋凑过来又要撒娇。
家伙块头虽然大,但出人意料的会撒娇。我被他一拱又立马开始动摇——其实我不是个心软的人,但是在面对小动物的时候,我总是相当容易心软。
“不许蹭我,给我坐直了。”
我努力绷住脸一手抵住他的脑袋把他推开,但猫只是歪着脑袋从指缝里又看了我一眼,最后非常赖皮地直接躺下翻着肚皮在我身边扭来扭去,爪子捞住我的手又时不时地啃两口,淋漓尽致地发挥了“只要我不想听我有的是办法不让你说话”的天赋。
“……你这家伙啊。”
我最后还是惆怅地叹了口气,勾起手指蹭了蹭他柔软细腻的绒毛,却突然摸到了一点与众不同的坚硬触感。
我一时起疑,觉得自己可能是没把猫擦干净,手指用力搓了搓打绺的猫毛,最后却搓下来一团干巴巴的碎屑,用湿巾一擦,看到碎末在湿巾上融化成星星点点格外眼熟的红褐色,立马腰也不疼,紧张地问道:“你受伤了?”
我顿时上手扒开猫嘴打算仔细看看这血是不是从他嘴巴里流出来的,猫摇头摆尾地试图挣扎,被我在屁股上来了一下这才老实下来,不情不愿被我扒开嘴巴露出布满倒刺的粉色舌头和养护的相当洁白的一口锋利尖齿,舌头没破,牙龈也没有出血发炎的痕迹,看起来倒像是很正常。
但见到血厚我还是有些担心,顺着猫的脑袋来回摸了好几遍都没摸到别的伤口,倒是在他脸颊上又摸到了一些细微结痂后的毛绺,搓开后果然是血,只是到处都找不到伤口。
我一边觉得可能是猫不知道从哪里蹭来的,一边又担心他其实受伤了只是伤在我没看到的地方,或者说口炎之类的疾病已经有了但是我看不出来。
但认真思考过后我觉得没道理不怀疑这个血其实是他在外面抓了老鼠之类的小动物在身上留下的,毕竟这家伙有着充足的野外生存经验。但是仔细想想我又悚然意识到说不定这是他看到了什么凶杀案现场之后蹭到身上的血迹——毕竟他这么爱出门玩的性子没道理不到处溜达,万一事情真的是这样那岂不是更加恐怖了。
想着想着,我的职业病就不受控制自作主张地开始给最离谱的猜测开始进行艺术加工,在我加工到凶手是谁之前终于打住,然后理智回笼开始提醒我说“傻叉,这时候不找砸过这么多钱的兽医你钱不白花了吗”。
我最后又被甚尔来了个全身检查,他没有表现出一点不适和疼痛,就是躺在沙发上被我摆弄太久开始不耐烦地喵起来了,扭动着身体就想从我手底下滚下去,但是无奈被我按住肚子不得翻身,佯装张嘴要咬我,结果发现我根本不要受威胁后悻悻收了嘴。
最后他只能百无聊赖地瘫在沙发上,只有一根尾巴还生动活泼富有生机地抽打着沙发,形象具体地描绘出了黑猫现在郁郁寡欢受制于人却不得不听天由命的苦涩心情。
挺好的,我就喜欢他这个发现自己不能反抗就立马放弃反抗躺平的性格。
我最后给医生发了消息过去打算上上最后一道保险,心中已经肯定多半是他去外面折腾其他小动物了才在自己身上弄上血——但不管做什么都要排除每一种可能是我的习惯,所以我还是给医生发了消息。
估计正在摸鱼的医生看了消息之后秒回:「口炎?你做梦呢,你家猫那个吃饭的激情绝对不可能是口炎。如果没检查出伤口,沾着血痂的面积又这么小这么分散,多半是他外面自己蹭到的——说起来你要是有耐心的话,教教他拒食好了,以免他之后跑出去吃了外面防止的毒鼠药或蟑螂药。」
我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这是他对我作为人类智商的看低,但想想自己做的傻缺事,又好像确实没什么反驳的余地,于是我最后还是勉强给自己辩解了一下:「之后我会看好他不让他出门的。」
「嗯嗯嗯嗯,不过教猫拒食不容易,你倒时候想学的话我可以接受付费咨询或者付费培训,后者价格比前者贵,童叟无欺假一赔十,现在下单我可以看在我们是熟人的份上给你打九折。」
你根本不信我!你只是想卖课!
我怒而发了一句滚把手机扔到一边,看着手下眯着眼睛现在开始打盹的猫气不打一处来,强行把他弄醒扯着他两只猫耳朵说:“你的门禁卡没收,以后不允许自己跑出去听见没?我加班的时候会让幸平老板帮你来喂一顿——总之你不许给我随便溜出去听见没?!”
猫不耐烦地摇晃着脑袋试图挣开我的手,喵的此起彼伏抑扬顿挫鬼哭狼嚎,如果不是担心再让他叫下去我的邻居可能觉得我在虐猫,我非得好好揍他一顿。
挣脱开来之后的甚尔一下子就窜到了沙发另一头警惕地看着我,看我扶着腰龇牙咧嘴的样子大概肯定了这样的距离我无法敏捷地抓到他,就优雅地在沙发扶手上趴了下来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给自己舔毛——就是这个舔毛技术,这个技术,怎么看怎么敷衍。
我看的强迫症都要上来了,眼皮狂跳对他招了招手。但这次猫没有过来,尾巴从扶手上垂下来仿佛钟摆左右摇晃,他这会儿像个挂钟一样就搁哪儿给自己舔毛假装自己没听到我在叫他。
“你还和我生气?我都要被你吓死了好不好。”
我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拿出给他梳毛的排梳最后给他下了通牒:“赶紧给我过来,看你舔的那都是什么,我给你梳的都比你自己舔的整齐。”
他大概是也觉得自己舔毛很烦,这才溜溜达达地走了过来往我腿上一趟,整个猫一滩水一样挂在我腿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也不知道该让人生气还是该让人笑。
我一下一下从头到尾给他梳理皮毛,最后还是摘下了他脖子上挂着的那枚门禁卡。甚尔抬眼看了我一眼没有出声,好像浑不在意的样子,但我看他甩起来的尾巴就知道他是不乐意了。
“外面很危险的。”我叹了口气,虽然知道猫听不懂,但还是习惯性地和他讲道理:“没有我在你身边,你一个人出去玩的风险很大的。这次你找到我了,下次找不到我怎么办?我去更远的地方怎么办?你在路上被别人抱走怎么办?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来,我还不想再看你进一次ICU。你这小命一共也才几年?哪里能这么折腾……”
“我会担心的,甚尔。”
他这次倒是没有应声一样“喵”了,只是彻底睁开了那双亮到能看见晶体细碎纹路的眼睛望着我,沉默不语的样子好像是听进去这话了——但我知道猫不可能听懂这么复杂的道理,他这副样子多半也只是还记着我刚才扯他耳朵而已。
“你自己去玩吧。”给他梳好毛之后我拍了拍他的屁股示意他可以起来了,只是这回他倒是没有掉头就走,只是端正地坐在我身边歪着脑袋看我,倒是让我从一只猫的身上看见了一种类似于“沉思”的神态。
我一时间觉得有趣,伸手揉了揉他的耳朵,接着又转移到他的下巴上轻轻挠着猫咪最敏感的这一块区域。
看着甚尔金色的猫眼都舒服地眯了起来,我顿时起了一点恶趣味,看他不知不觉整个脑袋都歪到了我的掌心里面,我勾着小猫咪的下巴趁他不备就凑上去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
于是我看到第一次被我亲到的猫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震惊的仿佛我在非礼良家少猫一样,尾巴都绷的直直的像根天线竖在后头,一时间让我产生了一种扳回一局的强烈满足。
“我先去休息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我顶着腰痛站了起来,趾高气昂地对呆滞的猫说,“晚饭等我睡两小时再去给你拿。”
于是伏黑甚尔一个猫在沙发上左思右想,都觉得这应该是另外的价钱。
淦,他血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