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
薛与梵裹着羽绒服看着空荡荡的女生宿舍楼下, 别说人了,连只鸟都没有。
八卦的宿舍阿姨捧着把瓜子来看热闹:“等男朋友啊?这不行啊,要让你男朋友等你。哪有让女朋友等的。”
虽然年纪大了, 但是这青春校园里的爱情看得不要太多。阿姨说让女生等的男生不多久两个人就要掰掉。
薛与梵想说不是自己男朋友, 但‘炮兵连队友’可能更让阿姨理解不了。为了不成为广场舞之后大妈们第二喜欢的八卦女主角,薛与梵只好站在旁边听着宿管阿姨的恋爱心经。
阿姨聊到圣诞节送礼物的时候周行叙来了,他看见了楼下玻璃门后被阿姨慷慨‘赐座’的薛与梵。
薛与梵也看见他了, 和宿管阿姨告别后,一瘸一拐地走出门。
“等很久了?”他明知故问:“我不是说了等会儿才到吗?”
周行叙给她发消息的时候在学校外面的药店。
薛与梵等了他快一刻钟了:“你说等会儿到,一次假的,一次真的。我怎么搞得清楚。”
周行叙把手里的药店袋子给她, 伸手帮她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那让我等等也没事, 你就慢慢下楼。”
薛与梵拆开袋子,看见了里面的烫伤药膏,哇了一声。
“别光‘哇’呀,掉两滴感动的泪。”
周行叙就是周行叙,一边打趣逗人生气,还能一边贴心关怀。他低着头看着薛与梵的脚,打趣完了, 又换掉了那副没正形的样子:“宿舍不是有暖气吗?怎么用起了热水袋?”
“暖气坏了。”薛与梵拆开烫伤药膏,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闻出了一股芝麻的味道。
“这么说, 那感觉我不邀请你去我那里,有点太心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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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行叙在满屋子找针, 最后只找到一根回形针,徒手调整了回形针的形状之后,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打火机。
薛与梵脚搭在沙发的抱枕上, 看他简单粗暴的消毒手法,说不害怕是假的:“就这样会不会感染?感染会不会死?死了怎么办?”
他把薛与梵的脚放在自己腿上,还在说笑:“生死簿棺材布,步步到位。”
薛与梵从头到脚都很白,这显得烫伤的那块红色格外可怖,一个和硬币差不多的水泡鼓在踝关节上。
“一点都不幽默。”薛与梵嗤声,她想凑过去看,被周行叙抵着额头又给推开了,说她挡住光线了。自己这副坐位体前屈从来不及格的身体也不支持她前倾身子观察:“你说会不会留疤?”
周行叙垫了个抱枕在她脚下:“忌口,什么榴莲韭菜就都不要吃了。”
“骗人,这不是和体质有关的吗?”
挑水泡一点都不疼,他用纸巾将水泡里的液体吸掉,一手拿着棉签,单手拧着药膏的盖子。上完药又用创口贴包扎了一下。
两个人都没有吃晚饭,点外卖的工作交给了薛与梵,周行叙帮她处理完脚,就去洗澡了。
洗完澡坐在餐桌边,面前琴谱铺了一桌子,民谣吉他还是上次那把,他断断续续地在弹,铅笔在纸张上书写,涂涂改改,最后字和纸都被丢进垃圾桶里。
薛与梵坐在对面无聊的把他所有的铅笔都用卷笔刀削了一遍。
听他问自己曲子怎么样,薛与梵点了点头:“但我这种门外汉,意见价值不高吧。”
“下里巴人,听过吗?”周行叙手搭在吉他上:“音乐也有面向普通人的普通音乐,我是普通人那就写普通的好听的歌。”
他好像就真的只是单纯地在玩音乐,商演不分钱,写歌精雕细琢不幻想什么爆红,被赏识。薛与梵还是比较现实市侩的,她是会幻想人生什么时候能快进到一年出一条项链就衣食无忧以及‘恭喜薛总喜提新房’的那一步。
晚上过夜顺理成章。薛与梵毫不客气地将冰凉的手脚挨过去,周行叙怕碰到她脚踝上的伤口,没敢动。
她感慨起暖气坏掉至今短短几十个小时,她说自己就像是冬天菜园子里唯一一颗没有被采下来收进地窖的小白菜。
周行叙伸手把她身后的被子掖好:“我这不比地窖好多了。”
薛与梵乖巧地恩了一声,然后卖俏:“你要是明天早上不拉我起来晨跑,我一整个冬天都想和你一起睡。”
“冲着你后半句话……”周行叙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下巴贴着薛与梵的额头:“明天早上六点开始晨跑。”
周行叙醒的时候都快七点了,他睡姿变了,但是不变的是旁边挨着的人一直紧紧的挨着他,不因他的姿势而改变。
想叫醒她,拉她一起起床晨跑。但也想让她睡到自然醒,想她一个冬天都跟自己睡。
……
薛与梵是自己翻身之后自然醒的,被窝里已经没有什么暖气了。
伸手去够床头柜的手机,时间不早了,快九点了。
手机刚放下,周行叙洗完澡,端着一杯水上了楼。看见还睡意正浓的人,单脚立在床边,一只脚从拖鞋里伸出来,隔着被子踢了踢趴着睡的薛与梵的屁股:“醒了?今天没课?”
“下午三点的课。”薛与梵动了动,原本好不容易维系的暖气也跑没了。像个几个月的婴儿一样费力仰起脖子,看着床边的人,灵机一动:“周行叙,你快进被窝,我有事。”
周行叙听罢,没有控制住扬起了笑容,眉骨一抬,掀开被子躺到了床上,八爪章鱼立马朝他发来攻击。
早上他去晨跑前还暖着的被窝,现在一点暖气都没有了。
瞬间就懂了:“原来是叫我来给你暖被窝的。”
她打感情牌,周行叙顺势出牌:“既然关系匪浅,平安夜圣诞节演出来看吗?”
除了之前的迎新晚会,薛与梵的确很久没有去看了。薛与梵答应了,那天回去之后她还特意看了看日历,平安夜是周五,圣诞节正好是周六。
日子就像走马灯,宿舍的暖气修好之后,时间更是过得飞快。
两个人已经习惯了提前一天确认见面时间,薛与梵从卫生间洗漱完出来,听见手机在响,已经默认是周行叙的消息。
结果看着手机短信上备注是‘老薛’,薛与梵还挺意外,平时和家里联系都是向卉打给她,或者薛与梵打给向卉。
除非是要钱,否则薛与梵和爸爸的关系全靠户口本上的父女关系维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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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约车司机车技很不错,显示半个小时的路程,最后提前了快十分钟把薛与梵送到了医院。老爸在住院部电梯口等到了薛与梵,和女儿解释时忍不住叹了口气。
有家长不分青红皂白来补课中心投诉向卉,说是钱花了,但是孩子的成绩为什么没有上去。
最后说着说着,就开始泼脏水,说他们家没有送礼,所以老师不照顾,成绩上不去。向卉只照顾那几个家里有钱的。泼皮野蛮,甚至上升到了家庭上了,听着对方说什么丈夫出轨,孩子不幸。向卉这么多年补课下来,在那么多差生里锻炼出来的心理承受能力,也让她一口气没有缓过来。
薛与梵没敢进病房,在门口听完自己老爸的话,眼泪立马就下来了:“他们怎么这样啊。”
老薛安慰着闺女,叫她别难过:“眼泪擦一擦,你进去陪你妈。老爸回家收拾点东西再过来。”
向卉醒着,也知道薛与梵要来。隔壁床的阿姨看见薛与梵了,问向卉是不是她女儿,向卉说是的。也和所有妈妈一样听见陌生人夸自己女儿漂亮,乐得不得了。
向卉招手,让薛与梵坐到床边,靠在床头数落起老薛:“就是高血压,一下子昏过去了。没事,你坐一会儿,等你爸回来了,叫他把你送学校里去。”
越是看向卉表面无事的样子,薛与梵眼睛就更酸:“妈,你就干脆直接辞职算了。”
向卉抬手摸了摸薛与梵的脑袋,笑她小孩子。
“你也不用给我攒出国的钱了,大不了我就不去了。”刚说完薛与梵脑袋上一疼,向卉给了她一个毛栗子。
向卉置气:“去,必须去,必须给妈争这口气。”
“你从小教育我,不要和别人攀比。”薛与梵看破了:“这回大舅舅和外婆又干了什么?”
“你外婆家的老房子拆迁,你舅舅骗了你外婆的拆迁款,给你哥做生意。结果全打水漂了,你爸爸之前也劝过了,说不要投,你舅舅和你哥哥不听,还说是我们家见不得他们家好。”向卉叹了口气:“结果你外婆病了,你舅舅不肯拿钱出来,你外婆的钱又全在你舅舅那里。”
薛与梵听罢蹙眉:“舅舅骗了外婆的迁拆款?我怎么感觉外婆知道而且给得很心甘情愿呢。”
事实被女儿说中了,向卉也只好讪讪然一笑。
向卉看着面前的薛与梵,这是她疼了一天一夜,搭上半条命生下来的女儿。当时她妈妈,她亲哥哥也就是薛与梵的外婆和亲舅舅听说向卉生的是个女儿后,医院都没有来一趟。
反倒是看着老古板的婆婆每天都炖了不同补身体的汤带来医院,还说:“闺女也好,贴心。老了能照顾你。”
前一段时间薛与梵舅舅赔光了之后,来找向卉借钱。
向卉的工资还好,但是日常家里开销,她存着的那些钱都是留给薛与梵出国的。她自然更不会拿老薛存着给薛与梵的嫁妆钱。
拒绝之后,向卉却接到了薛与梵外婆的电话,老人在电话那头说向卉心狠:“一个闺女读那么多书干嘛?你把钱借给岳岳吧,这要是回不了本,他以后怎么讨老婆。你哥哥怎么养老?”
那些话一直哽在向卉心里,上不去,下不来。
学生家长今天再一闹,向卉一口气就没有提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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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周行叙鸽子是必然的,薛与梵晚上没走,在病房里陪了向卉一晚上。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问了向卉情况如何。
第二天,二姐和大伯母听大伯说起向卉住院,一大早就带着薛献来探病。二姐今天调休,打量着医院病房:“怎么没有去我们医院?”
挺普通的一句话但是把大家都逗笑了。
大伯母问薛与梵,医生怎么说。
薛与梵刚洗漱好,吃完早饭:“医生还没有来查房呢。”
大伯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正好,等会儿医生来了,我们听听医生怎么说,看看那个病历上怎么写的。”
二姐把闹腾的薛献放下地,让他自己在病房里瞎逛,叮嘱了他一句不准跑病房外面去,之后,坐在向卉病床床尾聊天:“你看得懂吗?”
二伯母:“不是有你吗?你不是医生吗?”
二姐:“我虽然在医院上班,但是我又不给人治病。”
就像是每个大学生都会面临的情况“你学什么专业的?”“计算机。”“那你帮我看看我电脑坏了怎么修。”说完不会之后,有些素质高的亲戚只会尴尬一笑,但和没素质最大的区别不过是那句‘书都白读了’是在你面前说的还是在背后嚼舌根。
才说完,查房的大部队就来了。二姐礼貌地从床尾起身,薛与梵和她装作隐形人一样挪到最边上。
薛与梵看着那群医生想到了一个段子,就是医生查房时候为什么手不放在前面而是放在后面。
扭头想和二姐分享,只是还没说,薛与梵就看见二姐视线落在查房大队伍末尾的一个男人身上。
视线里,恨意、不甘混杂在一起。
大伯母也让开了,环顾四周没有看见孙子。站在病床那一边,突然开口:“薛映仪,献献呢?”
话音刚落,队伍末尾那个翻看着病历的医生突然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