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
八月下旬,赵酉识返校前又来了一趟西京,与他一起来的还有其他人。
同殊和田走青今年一同正式研究生涯,想着本科毕业了便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游,暑假走了两个月,最后一站定在西京。
他们这群人干什么都爱扎堆,眼下赵酉识同殊和田走青都在西京,向博瑞便拉着南思也过来了。
“陈蓓蓓跟男朋友乐着呢,见色忘友的货色!”
徐如徽和赵酉识刚到餐厅就听见向博瑞这么吐槽,赵酉识微妙地看了徐如徽一眼,徐如徽假装一个字也没听见。
田走青第一个看见徐如徽,伸手打招呼,徐如徽朝她笑了笑,和赵酉识前后脚走过去坐在田走青旁边,赵酉识顺理成章坐在徐如徽旁边。
他们今天吃火锅,餐厅桌子是标准的四方桌,六个人,两两一排。
南思和向博瑞在徐如徽和赵酉识对面,向博瑞笑眯眯地看着赵酉识说:“赵总现在真是春风拂面啊。”
“谢谢,不是现在,是一直。”赵酉识嘴上一点也不谦虚。
向博瑞:“我呸。”
同殊一边给徐如徽倒水一边拆赵酉识的台,“现在又不是赵总追着人跑的时候了。”
徐如徽想了下,扭头问赵酉识:“你追着我跑了吗?”
赵酉识:“应该没有。”
徐如徽:“我也觉得。”
赵酉识:“嗯,只是走而已。你腿又不比我长,我不至于跑。”
徐如徽;“……”
田走青扭头问南思:“所以青梅竹马谈恋爱是这个画风吗?”
南思一脸正色:“不好说,可能只有赵总是这个画风。”
说着她两掌合十道:“希望我男朋友以后不是这个画风。”
话音落下,向博瑞拿肩膀撞了下南思,“我这种画风怎么样?”
南思思考了下,“说实话,还不如赵总。”
向博瑞:“可以这么用不如吗?”
南思:“我是语文课代表,我说可以就可以。”
这时赵酉识拿筷子敲了敲杯子,“素质,你们俩的素质呢?”
几个人哄堂大笑。
徐如徽也跟着笑。
饭后田走青请求去夜市逛逛,大家一致举手同意。
不过每个城市的夜市都大同小异,摊铺上卖的都是差不多的小玩意儿,同殊和田走青一路都在说他们在各地遇到的摊铺,一会儿点评这个铺子不正宗,一会儿点评那个铺子卖贵了。
向博瑞听得脑子疼,大喊:“同老师,你如果真的看不上西京我建议你现在立刻马上起飞离开。”
南思:“就是,哪有边吃边骂的。”
同殊立马挽住田走青的胳膊,“未婚妻,他们骂我。”
田走青垫脚摸了摸同殊的脑袋,“没关系,没骂我就行,咱们俩现在关系还不合法,没有连带责任。”
同殊:“……我想骂人。”
田走青:“骂过就不能动手了哟。”
向博瑞在旁边直呼谈恋爱好有意思,南思在一旁拆台说:“跟恋爱没关系,跟人有关系。”
向博瑞:“我没有意思吗?”
南思:“你太有意思了。”
向博瑞沉默了几秒,扭头问赵酉识:“赵总,这话你怎么评?”
赵酉识:“她在骂你。”
向博瑞认真道:“我也觉得。”
南思举手:“朗朗乾坤,空口白牙,诬告陷害。”
说着南思扭头看向徐如徽说:“这人素质不详宝贝,我建议你以后跟我过。”
徐如徽点头,“好的。”
南思立马挽住徐如徽的胳膊,田走青见状一把推开同殊,挽住徐如徽另一条胳膊。
徐如徽想了想,说:“我仿佛被挟持了。”
田走青大笑,和南思对视一眼,俩人拽着徐如徽往前走,边走边说:“赵总,提前准备吧你!不是金条我们不要!”
赵酉识面不改色看向向博瑞,“这位警官预备役,请问你的职业道德呢?”
向博瑞故作无辜且茫然地扭头看向别处,三五秒再看过来,装傻道:“嗯?你说什么?哎,两位嫂子呢?”
赵酉识:“……”
同殊乐得不行。
就这样莫名其妙,男女各成一派。
向博瑞看着不远处的南思和徐如徽手拉手,好一会儿忍不住感叹一句:“女人真神奇哈。”
同殊:“我老婆说了,只有男人才是小心眼,大是大非面前女人都是非常拎得清的。”
向博瑞:“啧啧,咱们千金今天是真识大体。”
赵酉识瞥了向博瑞一眼,“建议更换一下咱们这个词。”
同殊附和:“确实。”
向博瑞:“……好的,南家千金。”
赵酉识似笑非笑。
向博瑞汗毛都立起来了,“你那什么眼神?”
同殊:“嗑你俩的眼神。”
向博瑞:“谢谢,纯友谊,我有crush。”
同殊:“谁说友谊不能发展成恋人?”
说着他意有所指地看了赵酉识一眼。
赵酉识:“谢谢,从来不是纯友谊。”
同殊:“……我记得你们俩从小就认识了吧?”
向博瑞:“真是畜生啊赵总你。”
赵酉识对此供认不讳。
不过说归说笑归笑,同殊还是对徐如徽这个人很感兴趣。
他和赵酉识并肩走,问了句:“赵总,采访一下,点在哪里?”
赵酉识:“什么点?”
同殊耸了耸肩说:“喜欢她的点呗,再通俗点,她的优点呗。”
向博瑞:“确实,有时候看她,其实没什么特别优秀的地方哈,学历也一般哦,当然这些都是我们外人看见的表层条件,所以好奇你能看见的内核是什么。”
“你们也说了,内核,”赵酉识笑了笑,说,“如果你们的开局条件和徐如徽一样,你们现有拿到的分数绝对没有徐如徽高。”
“包括我在内。”他又说。
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赵酉识目光始终在徐如徽身上,他们不远不近地走着,偶尔徐如徽会回头看他一眼,每每都能恰如其分地对上赵酉识的眼睛,一旦触及彼此,二人都会不约而同地笑一笑。
坦白说,这些话对同殊和向博瑞都有一定的冲击力,他们很难想象,能让赵酉识无比笃定地说出这些话的徐如徽,到底拥有一具怎样强大的内核。
“呜呼,准备以后多跟徐如徽来往了。”向博瑞说。
同殊:“赞同。”
赵酉识:“……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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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国庆,徐如徽和赵酉识去西京临市玩了一圈,十一月,图书馆几乎每天都有通宵的人,阿姨后来得知徐如徽也在考研,很多时候不该自己值班也会过来帮忙,为的就是让徐如徽能够专心看自己的书。
徐如徽不是傻子,有人送来一团热烈的炭火,她当然能感受到温暖,所以周末的时候会请阿姨出去吃饭,偶尔两个人也会在附近逛一逛。
十二月底,西京悄无声息地落了第一场大雪。
徐如徽踩着雪白踏进了新的战场。
从战场出来那一刻,徐如徽发现自己并没有感到很轻松释然,她细细品味了一番,觉得自己没有释然的原因大概是从前没有背负很多压力。
这一切当然要感谢一个人。
她正要掏出手机给赵酉识发消息,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徐如徽!”
徐如徽蓦地一怔,两三秒,她抬头,马路对面,赵酉识不知何时出现,他穿着和她同色系的外套,正高高兴兴地挥手跟她打招呼。
那么高的个子,那么大的人,做着跟幼儿园大班生差不多的行为。
好像个傻子啊。
徐如徽站在原地笑了好一会儿,一边往对面走一边拨通了赵酉识的电话。
赵酉识没有拒接,他在电话里跟她说很老套的台词:“surprise!”
徐如徽笑着说:“unbeliveable!”
这么丁点距离,他们还要打电话,没有任何一方疑惑对方的做法,他们彼此都想立刻听到对方的声音。
等徐如徽走到赵酉识身边,他们面对面站着,仍然没有人要挂电话的意思。
徐如徽笑了笑,“干嘛不挂电话。”
赵酉识挑眉:“你干嘛不挂?”
徐如徽:“忘掉了。”
赵酉识:“我也是。”
说完两个人都在笑。
赵酉识先行张开手臂,徐如徽笑着拥抱他。
天地一片白,雪仍然在继续。
在冬天这个季节,拥抱本来就是比接吻更让人心动。
“恭喜啊徐如徽。”赵酉识说。
徐如徽:“现在就恭喜?”
赵酉识:“当然。”
徐如徽笑:“谢谢喔。”
赵酉识也笑:“应该的。”
此时两个人才一前一后挂断电话,他们把手机揣兜里,两个人主动把手交付给对方。
徐如徽:“去哪儿?”
赵酉识:“不知道。”
徐如徽:“随便逛逛?”
赵酉识:“行。”
说罢二人同时转向同一侧,他们笑着往前走,雪悄无声息地落在他们身后,宛若抚平过去的伤口一般抚平了他们深深浅浅的脚印。
农历腊月底,小年夜,徐如徽给舅妈发了条微信,舅妈很快给她拨来电话,询问她在哪里过年,生活还好吗?
徐如徽依次回答舅妈的问题,期间舅妈频频红眼,数次想开口让徐如徽回来过年,后来又觉得徐如徽大概不需要这样的问候,便都忍了下去。
挂电话前,舅妈欲言又止,徐如徽主动问:“怎么了?是我妈的事情吗?”
舅妈叹了口气,起身从客厅走去了卧室。
两个人都处在很安静的地方,呼吸都显得清晰。
过了一会儿,舅妈才说:“你妈谈恋爱了你知道吗?”
徐如徽点头,“我知道。”
舅妈说:“前几天他们回来了。”
徐如徽“嗯”了一声。
舅妈:“那男的也是离异,带了一个女儿,女儿今年上小学,父女俩看着都是稳重踏实的。”
徐如徽听着,又“嗯”一声。
徐如徽反应不大,舅妈反而说不下去了。
最后还是徐如徽说:“没事的,舅妈。”
舅妈又叹了口气,“阿如。”
徐如徽“嗯”一声。
舅妈说:“想开点吧。”
徐如徽笑了笑,她说:“我知道。”
舅妈看徐如徽情绪没什么太大起伏的样子,犹豫了下问:“你跟那个赵酉识……”
徐如徽说:“我们在一起很久了。”
舅妈哑然,很快又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开心吗?”舅妈问。
徐如徽笑了笑,“舅妈,你可能不知道,我不是拥有他才觉得开心,从很久以前,我是见到他就会觉得开心。”
“好,好,那就好。”舅妈说着,眼睛红了一圈。
她说:“那就祝你,祝你们以后天天开心。”
徐如徽说好。
徐如徽刚挂电话,卧室的门就被敲响,她应了一声,门外的人探头进来。
“饿了。”赵酉识说。
徐如徽看了眼时间,现在不过才五点钟,她疑惑,“你中午的饭是吃进狗肚子里了吗?”
赵酉识一脸疑惑,“你现在是嫌弃我能吃吗?我能吃你几个钱?”
徐如徽:“你倒也不必如此上纲上线。”
赵酉识不管不顾地推开门,往床上一倒,把徐如徽压在身/下,像一只耍赖的巨型犬。
徐如徽摸了摸他的头发,说:“你头发好像长长了。”
赵酉识:“不想剪了,回头扎个小辫。”
徐如徽:“给我揪。”
赵酉识:“给你揪呗。”
徐如徽笑着搂住赵酉识的脖子,她蹭了蹭赵酉识的侧脸,小声问:“你过年不回家吗?”
“今年不回,”赵酉识说,“跟我爸妈说过了,他们双双赞同,并且在昨晚已经出发去琼南了。”
徐如徽一愣,“啊?”
赵酉识:“嗯。”
但是很快徐如徽就反应过来了。
祝提春和赵新良虽然年年都会出去旅行,但是他们很少在团圆日出行,在老一辈人的认知里,团圆日就是要大家一起在老家过节的。
如今蓦地出行,想必是怕她有心理负担。
默了好一会儿,徐如徽笑了。
她说:“赵酉识,你说得对。”
“什么?”赵酉识说着很自然地蹭了蹭她的鼻尖,看她的眼睛等她说话。
徐如徽眼睛弯弯,“我命真的很好。”
赵酉识挑眉,徐如徽笑着亲上赵酉识的唇角。
开春三月,赵酉识因为学业忽然很忙,徐如徽工作的图书馆也迎来了新一波的考公考研人。
今年的经济大盘似乎还行,各行各业都开始日渐有所起色,偶尔徐如徽会听见有人在安全通道接offer电话。
六月初,阿姨的女儿从国外回来,她来接阿姨下班的时候,给徐如徽带了一杯进来西京很流行的奶茶。
徐如徽连连道谢,小姑娘笑着跟徐如徽说:“我听我妈说你要去上学啦,希望以后有机会还能再见啊。”
徐如徽想了想,“那我们加个微信吧。”
小姑娘一愣。
徐如徽也跟着一愣,很快意识到小姑娘刚刚可能是在说客套话。
“不好意思……”
小姑娘笑两声,掏出手机,“好呀,我叫徐皎。”
徐如徽:“徐如徽。”
“我知道哦,阿如。”徐皎说。
徐如徽笑笑。
六月底,二十九号,徐如徽落地燕京。
她提前订好了酒店,酒店距离燕京大学不过五百米距离,近日暑期,酒店满员,入住的毕业生居多,大多都是来参观燕京大学。
徐如徽推着行李箱到前台,办理入住的同时询问工作人员,“你好,请问有没有一个收件人叫徐如徽的快递?”
工作人员一愣,随后连忙说:“有的有的。”
她瞬间连入住流程都不走了,直接转身去后面的房间拿快递。
工作人员拿过来递给徐如徽,满脸笑意,“恭喜啊。”
徐如徽接过,只见快递是红色的EMS件,左上方一个清晰了然的红字:贺。
右下角则是清晰的白色字:燕京大学。
以及:燕京大学研究生招生办公室。
徐如徽笑了笑,说:“谢谢。”
把录取通知书随意寄在酒店这件事徐如徽其实有认真考量过,后来办公室还特意给她打电话咨询过是否要更换地址,最终徐如徽选择的不更换。
她没有什么别的更可靠的地址,她只有最方便的地址。
晚上七点钟,燕京大学落日与晚霞耀眼,这里的每一处似乎都是发着光的。
徐如徽在主干道走着,路边的青树绿意盎然,风里有独特的植被味道。
远远地,她看见赵酉识一个人往这边走。
他并没有抬头,注意力在手里的手机上。
徐如徽知道,他在给她发消息,吐槽他今天的忙碌。
徐如徽一一看过他发来的消息,时不时回一句。
没几个来回,小少爷就不高兴了。
他直接发一句语音:“我怎么觉着你今天那么敷衍啊徐如徽。”
徐如徽也回语音:“有吗?”
赵酉识:“啧,你少不答反问啊,这种情况我一般默认破大防。”
徐如徽:“那怎么办?”
赵酉识停下了脚步。
徐如徽几乎能看见他脸上的震惊表情,而后直接拿着手机说:“什么意思徐如徽,你承认了?”
徐如徽这次没回消息。
她很突然地跑起来。
赵酉识无法用言语形容那天视野里的画面。
事实上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夏天的人,后来因为暑期可以无休止地和徐如徽待在同一个空间里,他开始觉得夏天也不错。
再后来徐如徽只有每年的冬天才会回来,他又觉得冬天也不错。
如今在盛夏的傍晚,风里是黏糊糊的热,这并不舒适。
可是赵酉识视野里忽然就出现了徐如徽的身影。
他也很莫名其妙,怎么徐如徽忽然就出现了。
像天降的一般。
他愣在原地,手机还举在半空中,消息栏里有他发了一半的:【我才几天没去找你徐如徽?】
咣当。
徐如徽就落在了他面前。
她仰着脸,脸上挂着笑,眼睛里覆盖了一层晚霞的颜色,那颜色衬得她眼睛里的他都很好看。
她回答他微信上的问题:“什么几天?你好久没去找我了赵酉识。”
赵酉识哑巴了。
从小到大对于各种漂亮话信手拈来的小少爷居然哑巴了。
强烈的生理反应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反应坦白说很不浪漫。
可他要说实话,他控制不了。
他的身体都在因为徐如徽的出现而倍感惊喜。
他愣了好久才磕磕绊绊地说一句很笨的,“你、你怎么在这?”
徐如徽似乎很满意他这种笨拙的反应。
她双手背后,微微歪头,“来参观我未来的大学。”
赵酉识更懵了。
这次连结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徐如徽笑得更开心了。
“赵酉识,这次轮到我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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