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酉识,你等等我吧◎
徐如徽没挂电话就起身给赵酉识开门,门一打开,冷风争先恐后地往她脸上扑,她忍不住瑟缩一下,才看见赵酉识身上只穿了一件毛衣。
从老家回来的路上在车里,有空调,不会冻着。
可从小区过来的路上是没有任何遮挡的。
楼道也是空荡荡的。
徐如徽蹙了下眉,偏身让开的同时挂断电话,“要进来吗?”
赵酉识还有心思开玩笑,“能进吗?”
徐如徽作势要把门关上。
赵酉识笑着推门进来。
徐如徽家里平时没有开空调的习惯,也就沙发前会摆着一个太阳灯。
赵酉识随便换一双徐如徽的拖鞋,他脚大,半个后脚跟都在外面,看上去很滑稽。
不过他本人没怎么在意,轻车熟路地坐到太阳灯前,闲聊问:“看春晚啊。”
徐如徽应了一声“嗯”,也坐过去。
两个人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不近不远的。
太阳灯可以同时照两个人,但是没办法照两个有距离的人。
赵酉识懒得动手,直接抬脚将灯挪偏了一点,大部分暖光都照在了徐如徽脸上,徐如徽被光刺得微眯了下眼睛说:“不用给我。”
她又问:“你衣服呢?”
赵酉识看着电视机说:“走太慌,忘了。”
徐如徽看着他被电视机照亮的眼睛,几秒后,将目光也挪到电视机上。
两个当真就那么看了会儿春晚。
今年的春晚一如既往得无趣,也就舞蹈系列还能看看。
赵酉识可能是身子暖了,骨头都软下来了,他往沙发上一靠,懒洋洋地评一句:“今年又是挨骂的水平。”
徐如徽看了赵酉识一眼,说:“这不是挺好?”
虽然不如从前那么好玩,但多少也在及格线吧。
赵酉识“嗯”一声,也看向她,说:“那群网友有多无聊你不知道?”
徐如徽默了一瞬,挪开了眼睛。
电视机上进行到新的节目,年轻的演员唱着欢悦的歌曲,色彩浓郁,像春天已经悄然来临。
徐如徽半张脸都是滚烫的,她忍了一会儿,终于起身把太阳灯推向赵酉识旁边,再次坐回来的时候说:“还行吧,大多数发言还是温暖的。”
他们看似在聊春晚,实则彼此都清楚,对方说的究竟是什么。
赵酉识看着徐如徽的侧脸,他本想甩一句狠话,诸如“徐如徽,你真是嘴硬”或者“徐如徽,你真是谎话连篇”等什么的。但是一想到那个视频里,经历了那样事情的徐如徽也不过是平静地反问任素秋一句话,他又咬咬牙把所有的气咽了回去,只憋出一句:“你当初跟我句实话,我也能温暖你两句。”
徐如徽笑了。
赵酉识心里还堵着火,说出话声音却有些闷闷的委屈。
“你笑什么?”
“随便笑笑。”徐如徽说。
赵酉识感觉自己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怀疑就算刚刚质问徐如徽嘴硬说谎,她也不过回一句淡淡的:哦,那对不住了。
赵酉识越想越气,心中火也越来越旺,但偏偏他又无技可施。
最后还是徐如徽问了句:“你回来带钥匙了没?”
徐如徽本意是如果赵酉识没带,岂不是一会儿又要匆匆往老家赶?
结果赵酉识好像会错了意,沉默地看过来。
徐如徽一顿,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又说:“你怎么气性那么大。”
赵酉识直接没理她。
小气鬼。
徐如徽也不说话了。
但是徐如徽想起来一件很久远的事情。
那是高三年度,赵酉识过生日。
那时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那天碰巧赶上周六,祝提春邀请徐如徽母女一起吃饭。
给小孩子过生日,任素秋不方便准备什么,便让徐如徽做主给赵酉识买个小摆件。
出门时,任素秋跟徐如徽说:“你们俩也算一起长大的,他喜欢什么你不知道?”
徐如徽说:“不知道。”
话音刚落,就瞧见赵酉识提着垃圾桶从外面回来。
徐如徽和赵酉识对视,仅一秒,赵酉识就挪开了目光,笑着跟任素秋打招呼。
全程把徐如徽无视得干净。
赵酉识是个小气鬼。
这是徐如徽很小就判定的事实。
尽管旁人都说赵酉识为人大方做事大气,但是徐如徽坚定地认为,赵酉识就是一个小气鬼。
他气性很大,常常跟她生一些有的没的气。
徐如徽有时候都不明白那些小事有什么可气。
最后总结就是赵酉识本人太过小气。
小气鬼在生日当天被发小说不知道喜好什么当然又要生气了。
徐如徽一早料到是这个结果,消极地想,反正赵酉识都已经生气了,她送什么都无所谓。
于是最后送了一瓶那年很火的牌子的烈酒。
烈酒送到赵酉识跟前的时候,果然换来一句:“这是你想要的生日礼物吧。”
徐如徽往旁边一坐,说:“我不过生日。”
赵酉识闭上了嘴。
小气鬼虽然小气,但其实是个心很软的小气鬼。
从小到大,徐如徽一直都知道赵酉识是个心很软的人。
所以她故意自揭伤疤,以此交换和谐平静的一天。
那天大家吃饭吃得很和谐,结束后大人去逛超市,赵酉识拎着那瓶烈酒去了天台。
他去之前瞧了徐如徽一眼。
徐如徽叹了口气,乖乖跟上。
赵酉识家楼顶有一处很小的可以晒太阳的地方,晚上偶尔会有邻居上来看星星。
只是近来临高考,院里已经没有人还那么有闲情逸致了。
“你明天不去班里?”徐如徽坐在赵酉识旁边。
赵酉识很拽地说句:“不去又怎样?”
“不怎么样,”徐如徽说,“大少爷开心就好咯。”
“我开心个屁。”赵酉识说。
徐如徽:“生日干嘛不开心?”
赵酉识:“你少装。”
徐如徽笑了笑,没顺着往下接。
那天赵酉识喝多了。
徐如徽也喝了不少。
但是两个人究竟醉到什么程度,彼此都不清楚。
不过徐如徽推测,赵酉识应该是喝得差不多了。
下楼时脚步都有些踉跄,半个身子都在徐如徽身上挂着。
徐如徽把人扶回卧室时,赵酉识手勾住了徐如徽的脖子,徐如徽顺势压在赵酉识身上,赵酉识眯缝着眼睛,唇边含笑地说了句:“徐如徽,你明年是不是要十八岁了?”
徐如徽脸上没太大的表情,“干什么?”
赵酉识还是笑,耍流氓似的手指勾了勾徐如徽的下巴,“喜欢什么生日礼物?”
“你不知道?”徐如徽脸上表情还是很淡。
赵酉识笑了两声。
徐如徽正准备把这醉鬼掀到床上,结果下一秒就听赵酉识说:“我吧。”
“徐如徽应该最喜欢我才对。”
至此,徐如徽终于确定,赵酉识是真的喝醉了。
酒量真差。
酒品也真差。
跟醉鬼没什么好说的,徐如徽抬手把赵酉识推到床上。薄被子随意搭在赵酉识身上。
徐如徽本该转身就走的,可不知怎么就是有点迈不动步子。
她站在床边,看着赵酉识被酒精染红的面孔,又想起他刚刚含着笑意说的话。
【我吧。徐如徽应该最喜欢才对。】
她看了好一会儿,默不作声地蹲在了床头前。
她把手伸进了被子里面。
赵酉识的手被被风吹得很凉,掌心却热得发烫。
她握着,握了好一会儿,声音很低地说了句:“赵酉识,你等等我吧。”
赵酉识意识全无,全凭本能地勾了勾徐如徽的手指。
像拉勾那样。
想起这些,徐如徽唇边又浮起笑意。
她想,赵酉识那么多年都没变的,大概只有这份在她面前的小气吧。
大约十一点钟的时候,张夏旬发来微信。
【好奇怪,视频全部不见了。】
【天呐,老天爷长眼睛了啊!】
【好人有好报,真的。】
徐如徽看到这些消息,沉默几秒,给张夏旬回了个:【嗯。】
然后放下手机,跟赵酉识说:“麻烦叔叔了。”
赵酉识说没事。
徐如徽“嗯”了一声。
临近十二点的时候,外面响起了烟花的声音。
这两年城内禁燃烟花,也只有这种大节才能隐约听到一点烟花的声音。
徐如徽扭头往窗外看,她察觉到身后赵酉识也在往外看。
她听到赵酉识说句:“徐如徽,又一年了。”
徐如徽笑了笑,说:“是啊。新年快乐啊,赵酉识。”
赵酉识“嗯”了一声,声音没什么太大起伏地问了句:“所以你还要我等多久。”
徐如徽仅有的淡笑,一瞬僵在脸上。
她回头,声音轻得几乎只剩气音。
“你说什么?”
赵酉识看着她,重复了一遍。
“我说,所以你还要我等多久。”
徐如徽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赵酉识,忘记了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