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那个意思◎
徐如徽敲开赵家门时,先迎上来的是赵酉识的母亲祝提春。
祝提春一眼看见徐如徽手里的试卷,笑着说,“来找酉识吧,他个懒货还睡着呢,你上去把他喊起来,也差不多该起了。”
今天周日,是实验班每周唯一可以睡懒觉的日子。
赵酉识自上高中起,每天就没睡醒过。
想到这儿,徐如徽本来要踏进门的脚闻声收了回来。
“那我下午再过来。”
赵酉识这人有起床气,撒气方式很恶劣。
“哎——”祝提春伸手拦了一下。
正巧赵酉识从楼上下来,他身上穿着灰色家居服套装,头发乱得蓬松,开口嗓音不清。
“起了,”他喊,“徐如徽。”
徐如徽回头。
赵酉识指了下楼上,“你先上去。”
徐如徽这才“哦”一声。
祝提春笑着让开道儿,弯腰将徐如徽的拖鞋从鞋柜里拿出来,随口问:“你妈上班去了?”
徐如徽说:“没,去舅舅那儿了。”
祝提春闻声面色不变,“那中午还回吗?不回你就在我们家吃吧,你叔叔去菜市场了,我让他买点虾什么的。”
徐如徽说:“不用麻烦了阿姨。我刚吃过,中午不饿。”
“那怎么行,正长身体呢,少吃点也要吃。”
这时赵酉识端着水杯从厨房出来,路过客厅时两腮鼓了又鼓,把水咽下去,懒懒地跟祝提春说:“我要吃西兰花,妈。”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快上去吧,到点喊你们。”祝提春说。
“嗯。”
徐如徽道谢:“谢谢阿姨。”
“快去吧,怎么那么客气。”祝提春摸了一把徐如徽的脑袋。
和普通三居室不同,赵家是楼上楼下两套房子打通的,赵酉识住楼上。
徐如徽上楼时赵酉识正弯腰在楼梯道里不知翻找什么,她想了下,停在原地等赵酉识,待身后响起脚步声她才再次抬脚上楼。
赵酉识个儿高腿长,很快徐如徽就感受到身后逼上来一股很浓的少年气息。
楼梯窄,两个人无法并肩前行,徐如徽侧身让开时,一股凉气压到脸上,她偏头躲了下,余光瞥见是一瓶椰子水。
她接过,瞪了赵酉识一眼。想到祝提春还在客厅,不情不愿地说句:“谢谢。”
赵酉识似笑非笑,“怎么那么客气。“
徐如徽根本不想理他,大步上楼。
徐如徽和赵酉识今年同为高二,四月份下旬,他们在几场淅沥雨中进行期中考试,五一假期结束,考试分数公布,徐如徽勉强维持在以往名次中,总分数却因试卷难度降了二三十分。
徐如徽的母亲任素秋让徐如徽趁周末找赵酉识把错题解决掉。
这是徐如徽认识赵酉识后的周末惯例。
因为在学习方面,赵酉识一直名列前茅。
“数学?”赵酉识坐下后,随意用脚将旁边的凳子勾到身边。
徐如徽顺势坐下,将试卷铺在桌子上。
她应:“嗯。”
徐如徽学的文,赵酉识学的理,俩人的共同科目也就只有语数外了。
文科的数学难度不如理科,更何况赵酉识是理科实验班的尖子生,徐如徽这张数学试卷放在赵酉识眼里可能跟初中水平差不多,所以他全程懒洋洋地,除了偶尔出声点出题目的关键公式,其他时候不是在发呆,就是在假寐,时不时拆颗糖丢进嘴里。
赵酉识吃的是那种很劣质的千纸鹤水果糖,这糖还是徐如徽拿来的。
徐如徽的舅舅是开小卖部的,任素秋每次去那儿都会拿些小零食回来,徐如徽不爱吃零食,小时候耍小聪明把这些零食当谢礼送给赵酉识,没想到误打误撞投其所好,后来这些零食理所当然全归赵酉识所有。
徐如徽是不太懂一个男生怎么会那么爱吃零食的,尤其是糖果什么的,粘粘乎乎的,徐如徽听到赵酉识齿间传出的响动,忍不住侧眸看他。
本来在假寐的少年也不知道哪里还长着一只眼,骨节清晰的手指轻点两下桌面,含糊道:“先做题。”
徐如徽闻声拿笔的手一顿,收回目光说:“没那个意思。”
赵酉识睁开眼睛。
赵酉识和徐如徽同住家属院,本来这块都是那种一层带院自建平房,后来政府规划建设,将这块扒了重建成楼房,每家每户一栋三层。
徐如徽家住一楼,二楼和三楼租了出去,赵酉识家只外租了三楼,一楼二楼打通自己住。赵酉识一个人住二楼,三室一厅的格局,一室一厨打通做主卧,一室做游戏房,剩下的一室做书房。
此时赵酉识和徐如徽就在书房。
书房坐南朝北,晴天很得阳光,但是照在雪白的试卷上就显得有点扎眼。
徐如徽沉心做题,毫无察觉这光对她视力已经造成了困扰,只是偶尔光斑在她鼻头一闪而过时,她蹙蹙眉头。
——哗啦。
赵酉识拉上了窗帘。
赵酉识这人活得很讲究,卧室只能是睡觉的地方,写作业看书必须在书房,想放松就去游戏房,游戏房里的电脑和书房的电脑还不能是同一个运作系统。
除此之外,各房各处装修也很有讲究。
比如书房的窗帘,由于书桌就在窗前,所以窗帘不能太长,垂落到桌子上他会烦,也不能太短,因为太短会露光,他睡觉见不得一丝光。
按照徐如徽的想法,那就直接把书桌挪到别处,窗帘做个落地窗帘。
但是赵酉识他不,因为他就喜欢书桌放在窗前。
所以赵酉识书房的窗帘有两层,一层遮阳百叶窗,一层遮光窗帘,窗帘末端做了特殊工艺,刚好垂落至墙壁边缘。
这会儿赵酉识拉的是百叶窗。
徐如徽看他一眼。
“热。”赵酉识一点也不掩盖自己的大少爷习性。
五月天,热能热到哪里去?
不过这里是他的家他的窗帘,徐如徽只能“哦”一声。
几秒后,徐如徽又补一句:“随你,我今天没那个打算。”
赵酉识嗤笑一声,没避讳这个话题。
“你看我有吗?我压根没睡醒。”
徐如徽莫名感觉自己输了一截儿。
“那你睡。”她硬巴巴地说。
“你故意的吧。“赵酉识说。
徐如徽扭头看他,只见赵酉识扫了眼窗户,意为:这大太阳的,我怎么睡?
徐如徽一瞬间捏紧了笔杆儿,有点忍不住要耍脾气。
她起身,“那我去游戏房。”
赵酉识这才拽住她的手腕,声音也没了玩弄。
“你跟你妈吵架了?”他一语中的。
但是徐如徽嘴很硬,“没有。”
也不算硬,她和任素秋本来就没有吵架。
这些年一直都是任素秋单方面输出,她从不反驳一句。
说完她挣开自己的手,拿着试卷去了游戏房。
赵酉识没有再阻拦,更不会追过来。
大少爷得偿所愿,大概会好好补觉。
徐如徽一个人在赵酉识的游戏房写试卷。
徐如徽有一个特异功能,就是不管多大的火气,只要开始写作业,情绪上很快就会熄火。
但今天这个功能好像失效了。
她看着最后几道完全空白的大题,胸口越来越闷。
她心里憋着一股气,不是火,只是一股气,气体很轻,但把她的心装得很满。直到耳边渐起嗡鸣,她再次听到任素秋的声音。
【徐如徽,你是不是胡思乱想了?我知道女孩子后发力不如男生,但是你跟酉识也差太多了,你是不是根本没有好好学?】
【徐如徽,我并不希望你跟某些女生一样,早恋辍学结婚,一辈子什么成就也没有。你看看赵酉识,他从小吃的住的跟你一样,他怎么就能比你强呢?就因为他是男生?】
每一句发问徐如徽都答不上来。
她觉得自己不止学习能力不如赵酉识,插科打诨的能力也赶不上他。
这些大概都是天赋。
天赋是老天爷赏饭吃,而她从来没有被老天爷眷顾过。
徐如徽彻底写不下去试卷。
她丢开笔,在赵酉识的电脑椅上躺一会儿,骨头软掉之前,她目光落在了赵酉识的电脑上。
赵酉识这个人圈地意识很强,是自己的东西必须标记点什么。
电脑也必然是上了锁的。
不过徐如徽知道他的电脑密码。
顺利打开电脑后,徐如徽不知能玩些什么,她本想像以前一样玩玩小游戏打发时间,但是鼠标落在搜索引擎上,却停下了动作。
大家总说,女生一旦进了青春期,就会开始胡思乱想,那男生呢?
赵酉识呢?
徐如徽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她点开引擎,找到历史搜索记录,正要点,身后传来赵酉识散漫的声音。
“徐小姐,有些东西,看了可是要负责的。”
徐如徽一顿,丢了鼠标,转动椅子,面朝赵酉识,神情很淡漠,一点也没有被抓包的心虚和内疚。
更没有被暧/昧调侃的波澜。
此刻赵酉识靠在门口,游戏房和对面书房的房门都大开着。
他换下了居家服,身上穿着简单的卫衣和黑裤,舒适度并不差居家服几分,好看度似乎也差不多。
反正赵酉识这张脸,大家都说披层麻袋都好看。
他可真是大少爷,哪哪都风采无限。
徐如徽顿时觉得很没有意思。
她起身,“你能有什么东西值得我看。”
说完和赵酉识擦肩而过。
赵酉识抬脚拦住徐如徽。
徐如徽看向他。
赵酉识:“吵那么厉害?”
徐如徽面无表情,“说了没吵。”
“哦。”赵酉识也没非跟徐如徽争个什么真相。
他只是没头没尾说一句:“我刚刚吃的是甜瓜味儿的。”
“那里面就没有甜瓜这个味儿。”
徐如徽毫不犹豫地拆穿他。
赵酉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一笑,“我这里有。”
说完伸手拽住徐如徽的手腕轻轻一拉,徐如徽十分没有诚意地推搡了一下,然后主动伸手抱住了赵酉识的腰。
吻上赵酉识唇角的那一刻,徐如徽嗅到一股很淡的咸湿气息。
赵酉识偷喝了她的椰子水。
徐如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