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没有把我直接投进监狱。我猜想这是班杜奇的计策,他要在手下完成对草地的搜索后才给我定罪。如果按照他的思路找到了戒指,更会证实他的想法。但是他从米兰达卡片上明白了我的权利——我告诉他我会暂时放弃对这件事提出建议的权利,但是一旦他正式向我提出盗窃罪的控诉,如果我的律师不在场,我不会回答任何问题。他们搜了我的身,把我监控在另一个空客房里。没有手铐,但警卫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现在我知道在这子弹乱飞的一周里,还会有什么事发生了:我最终可能会因为盗窃罪而被判刑。这是这周的最后一弹,也是最致命的一个。它出现的时机太可怕了,会严重威胁甚至完全了结我的未来。
我在床上坐立不安,想把什么东西连接起来。现在我需要侦探的灵感,从当前形势上看,除了我自己,没有人能帮我走出困境。
但是现在的灵感似乎也不比原先多。窗户不会从里面被打破——除非整个下午都有人藏在屋子里。从字面上讲这就不可能,我已经彻底检查过了,我们五个人是一起离开的。没有人可能穿过那些尖锐的玻璃碎片而不留下任何踪迹;没有人可以在短短的三十到四十五秒间完成偷盗和逃跑的过程。但肯定有什么人在屋子里,我听到了他在那里,把礼盒撞倒在地板上,偷走戒指。
不可能,所有这些都不可能。除了这件事已经发生外,什么原因,怎么做的,这些都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其他四个人中的一个——莫伦豪尔、希克科斯、沃克或者巴顿。是哪一个呢?考虑到他们的身份和职业,没有一个是理想的人选。他们中的任何一位倒是足够有智慧计划这么一出复杂荒诞的演出,但这不仅仅是设计一场戒指神秘失踪案——我现在越来越确定,所有设计出的证据都是直接针对我而来。
缜密而复杂的计划——莫伦豪尔、希克科斯、沃克或者巴顿……
一些想法开始触及我脑海深处。我闭上眼,集中精神,回忆我闯入礼物房时看到的场景。一切都跟一点四十分我和他们四个人一起在那儿的时候一模一样,除了破碎的窗户和地板上散落的礼物。是这样吗?看上去……
我一下子茅塞顿开——眼前的黑暗被撕开了一条缝。我直挺挺地坐着,仔细考虑,再把想法倒推回去,将整个过程过滤一遍。
全中!
我可能会成为伤寒玛丽,也可能练出把一切都搞砸的特殊技能,还可能会被吊销调查执照,但是上帝啊,我实在太擅长做警察了。我可以想清楚一切,在一个星期内我不会让我的生活和职业生涯画上句号。
我站起来看着那两个巡警。“我要见班杜奇警督。”
“为什么?”其中一个问道。
“我知道小偷是怎么作案的,也知道是谁偷了戒指。告诉他,把他带到这儿来。”
他们想了一会儿才做了决定,可能认为我在搞什么鬼把戏。然后其中一个拿出武器抵着我,让另一个在前面带路。
我在班杜奇那儿待了三分钟。
“所以你知道是谁,也知道是怎么做的,对吗?”他充满怀疑地问。
我说:“是的,我不能证明它,但是我想你可以。”
“好吧,洗耳恭听。”
“先带我去礼物房。”
他带我过去,那两个巡警跟在后面。掉在地板上的礼物已经被重新放在桌子上了,打开的礼物盒和戒指盒上撒上了辨别指纹的粉末。除此以外,没有什么变化。
“最好有用,”班杜奇说,“如果不是,你就把自己送到大牢去了。”
“一定有用。”我走到桌边,“当你第一次检查房间的时候,有多少小礼盒在地板上?”
他皱了皱眉。“四个或五个,”他说,“包括那个戒指礼盒。”
“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个小偷知道哪个礼盒里有戒指,那么为什么要把其他的也扔到地板上?”
“他——或者你——很匆忙,落在地上纯属偶然。”
我摇了摇头。“这张床凳并没有离开原先的位置,也就是说它没被撞过。即使一个人很匆忙,他也不会偶然地碰掉其他四个礼包,因为他已经知道哪个是戒指了。不,那些被碰掉在地板上的礼包是一个深思熟虑的计划的一部分。”
“我不明白你在说明什么……”
“你会的。”我指着桌子上的礼物,“这儿有九个礼盒——四个系着粉色蝴蝶结,算上那个戒指礼盒;三个蓝色蝴蝶结,还有两个白色蝴蝶结。”
“那么?”
“我们五个一点四十在这儿的时候,算上那个戒指礼盒,共有八个礼盒。但只有一个是白色蝴蝶结的。”
班杜奇的眉头拧了起来。“你确定吗?”
“绝对。”我说。我拿起两个白色蝴蝶结礼盒。只有一个上面有赠卡,我放下这个,摇动另一个。这个很重,但没有咔嗒咔嗒的摇动声。“如果你打开这个,我可以确定这里面装的是很便宜而且绝对非常不合适的结婚礼物。”
他从我手中拿走盒子,解开丝带,揭开盒盖。一沓包装纸,里面是那种随便在哪个杂货店都可以买到的塑料镇纸。
“好吧,老乡,”他说,“你已经引起我的注意了。如果这个礼盒在盗窃案之前不在这里的话,那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呢?”
“是从外面被扔进破窗户的。”
“理由呢?”
“把戒指盒和其他在桌子上的礼盒尽可能地撞掉。戒指盒是主要目标。他认为盒子掉在地上的话,盖子会弹开,蓝丝绒的戒指盒也会掉出来。他没想到戒指盒也会摔开,但是这却无意中帮了他大忙。
“假礼物是一个相当聪明的办法。你需要扔一件东西到一个全是礼物的房间,所以你要自己做一个有分量但又不会太引人注目的礼物。最终被打开的时候,也只不过会被认为是某个人开的一个玩笑。”
班杜奇说:“但是动机是什么?为什么要把戒指盒和别的礼盒撞掉?”
“让我认为小偷是进屋偷走了戒指,而实际上他没有。这是为了让你认为我是那个有罪的人。如果没有别人干这件事,从这些制造的证据来看,就只能是我。”
“你的意思是他是从外面用什么办法偷走戒指的吗?”
“不,”我说,“他是在一点四十分,我们都在场的时候偷走戒指的。”
“是吗?他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他最后一个接触戒指盒,最后一个把戒指盒放进礼盒。他一边用绢纸盖住戒指盒,一边打开盒子拿走了戒指。我们没有一个人会有所怀疑,也没有一个人在旁边注意他。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对谁很容易?我们谈论的是谁?”
“乔治·希克科斯,莫伦豪尔的秘书。”
班杜奇陷入沉思中。
我说:“莫伦豪尔在报纸上读了我的麻烦后,想再找个侦探代替我,但希科克斯为我担保。那个时候我认为这不符合他的性格,但以为那只是人性的另一面。他一定估计到,既然我已经是一个饱受指责的可疑人物,那么我会成为他完美方案的小替罪羊。直到最后一分钟,他都坚定地认为不需要再找别人。”
“到目前为止我都同意,”班杜奇说,“但仍有一个事实你没能证明。”
“破窗户。”
他点点头。“窗户是从里面被打破的。”
“它不是从里面被打破的,”我说,“是从外面。”
“那么所有的玻璃碎片为什么都落在外面的草地上?你知道那不可能。”
“是的,不可能。没有比这个更不可能的事情了。有办法做到。”
“什么办法?”
“你知道吸力钳是什么吗?”
“两头都有一个橡胶杯的那种工具?”
“是的。通常粉刷匠经常在脚手架上用这个来吸住别的什么东西。这个东西相当结实,吸力强劲。记得电影《通天大盗》吗?那些家伙就是用吸力钳举起沉重的玻璃的。”
“你认为希克科斯是用吸力钳打破玻璃的?”
“我是这样想的。他弄湿橡胶杯,按在窗玻璃上,在某一个地方紧紧吸住,然后抓住手柄,重重地拉动一两下。玻璃相当薄,窗户又宽,希克科斯又是个强壮的男人,所以窗户从外面被打破了,玻璃碎片落在草地上,吸力钳也会从窗户上掉下。然后他把假礼物扔向房间里的桌子,一头躲进前面的角落里。等我跑出来的时候,他早就远远地跑开了。”
班杜奇又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我继续说道:“我猜他是从马车房的脚手架上弄到吸力钳的,也许你来这栋屋子的时候注意到了房子正粉刷。他后来可能把吸力钳还回去了。如果你能找到的话,上面可能会有些玻璃残渣,让化验师看看是不是这扇窗户的。上面应该还有希克科斯的指纹。”
“好吧,”他说道,“一切听起来都很合理。我会给你质疑的权利。”他转身面对一直站在屋子里的两个巡警,“你们去一个人,把乔治,希克科斯找来,让我们看看他说什么。”
希克科斯没有多说什么——反正还不到时候。他摆出一副愤怒的表情否认每一件事,试图把嫌疑重新指向我。但是当我又一次解释小偷的作案过程时,他变得越来越紧张,不停地擦着脸上的一串串汗珠。班杜奇和我一样都能察觉出希克科斯的变化,和前面对待我一样,他也开始对希克科斯冷酷起来。
审问正进行的时候,班杜奇派去马车房的一个便衣跑回来了,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找到一个拆开了的吸力钳,但是这并不是他带回来的所有东西。他本来想去搅拌一下粉刷匠们留下的油漆桶和松节油,看有没有藏着什么,而在一个松节油罐子里……
那个失踪的钻石戒指静静地躺着。
你可以想象得到希克科斯是如何变得手足无措的,如同逍遥宫的克雷格。当班杜奇命令巡警从吸力钳和松节油罐上做指纹取证的时候,希克科斯完全崩溃了,承认了一切。很久以前他就在谋划这起盗窃案了,甚至在选择我做他的替罪羊之前——是他首先建议莫伦豪尔在第一现场雇佣一名私家侦探——但是当时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利用这个人。
直到埃德娜·霍恩巴克公开指控我,这巩固了他的决心。至于他为什么要犯盗窃案,只有两句话:“我不想一直做一个富人的秘书。我只想为自己弄一点点莫伦豪尔的东西。”
他们给他铐上手铐,带走了他。我也准备走了,班杜奇对我表示了抱歉,甚至有点儿感谢。我只想安静地离开,不想和莫伦豪尔及他的家庭再有联系,我不打算对他们说什么。但是在取车的路上,我自己碰到了庄园的主人。
他一句道歉的话也没有说,更别提道谢了,我本来也没这个指望。他板着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敷衍了事地点点头。我本想一句话不说就从他身边走过,但是当我看到他的表现后,我决定告诉他我也需要一点点他拥有的东西——我的酬劳。我礼貌地告诉了他,并且说我下周会给他寄一份账单表。
他说:“走吧,但是我不会付给你任何费用。”
“什么?”
“我什么也不欠你。如果你行得正,今天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而现在,我女儿的婚礼被破坏了,我的家庭也会被众人耻笑。”
“你不能因为这个指责我——”
“我可以,我也会这么做。”莫伦豪尔说,“现在离开我的地盘,不要让我动粗。”
我离开了他该死的地盘。我边这么做边告诫自己:从现在起你最好不要碰那些大亨;你应付不了他们。他们每次都会找到一个办法伤害你。你只是一个普通的、经常搞砸事情的私家侦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