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丈夫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用他们在沃尔福库特的房子做了抵押,不过布伦达·约瑟夫斯夫人现在经济还算宽裕,而且什鲁斯伯里郊区的综合医院给的护士宿舍相当宽敞。根据保罗的专门指示,她一直没有给他写信,而且只从他那里收到过一封信,她把这封信虔诚地放在手袋的内衬里,大部分内容她都烂熟于心:“……最重要的是不要着急,亲爱的。这需要时间,可能需要很长时间,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要谨慎。在我看来,我们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必须维持现状。只要耐心,一切都会好的。我渴望再次见到你,感到你美丽的胴体就在我身边。我爱你,布伦达,你知道,很快我们就可以一起开始新的生活。一定要谨慎,收到我的信之前不要采取任何行动。把这封信烧掉——现在!”
布伦达从早上七点半开始在妇外科病房工作,现在是下午四点一刻。星期五晚上和星期六全天她都不用上班,她靠在护士休息室的靠椅上,点燃一支香烟。离开牛津之后,虽然保罗不在身边,但生活比她原先期望或者想象的更加充实和自由。
她结交了新的朋友,培养了新的爱好。她已经意识到——非常欣喜地意识到——自己对异性有多大的吸引力。她提供了自己在拉德克利夫医院做护士之前的护士长作为推荐人,在被任命后一个星期,一位年轻的已婚男医生对她说:“你愿意和我上床吗,布伦达?”就像那样!她现在想起这件事的时候笑了起来,可耻的念头不由自主地划过她理智的边缘,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现在真的那样迫切地需要保罗吗?还有他的那个儿子,彼得?他是个很好的小家伙,不过……她掐灭烟头,伸手拿过《卫报》。离晚餐还有一个半小时,她坐下来,慢慢浏览当天的新闻。通货膨胀率好像意外地令人鼓舞,然而失业率却不是,她相当清楚失业对人的心灵会有怎样的影响。中东和平会谈还在进行,但是非洲各地的内战好像正在威胁超级大国之间的微妙平衡。国内新闻版面第三页的底部有一条简讯,牛津某个教堂的塔楼上发现了一具尸体,但是布伦达没有读。年轻的男医生就坐在她身边,近得有些不必要,但是并不令她讨厌。
“嗨,美女!我们一起玩填字游戏怎么样?”
他从她手上拿过报纸,翻到填字游戏那一页,然后从白色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支圆珠笔。
“填字游戏我玩得不好。”布伦达说。
“不过我猜你的床上功夫一定不错。”
“如果你要——”
“横向的词,六个字母。‘姑娘把枪拿给地方检察官。’你觉得是什么词?”
“不知道。”
“等一下!‘布伦达’怎么样?很合适,不是吗?枪——‘布伦式轻机枪’;地方检察官——‘DA’。就是这个!”布伦达抓过报纸,看到上面的提示:床上的姑娘——受到审查的。“是你编出来的。”她哈哈笑道。
“‘床’是个美妙的词,不是吗?”他把“布伦达”这个词写在报纸的边缘,然后依次把“b”“e”“d”三个字母利落地圈出来。“我有希望吗?”
“你已经结婚了。”
“而你离家出走了。”他在剩下的三个字母“r”“a”“n”划出来,调皮地转向她。“没有人会知道。我们只要赶快去你的房间,然后——”
“别犯傻了!”
“我没犯傻。我就是忍不住,每次看到你穿着制服,我就对你垂涎欲滴。”他的声音轻佻而戏谑,但是当房门打开,两位年轻的护士走进来的时候,他突然严肃起来。现在他轻轻地说道:“如果我继续尝试,你别生气,好吗?答应我?”
“我答应。”布伦达轻声说道。
他在横排第一个方框里写下“禁止的”这个词,然后读出竖行第一个词的提示。但是布伦达没有在听。她不想别人看到自己和年轻医生靠得这么近,很快就找了个借口回到房间,躺在自己的单人床上,久久地盯着天花板。她进来之后把门锁上了,没有人会知道,不是吗?就像他说得那样。只要……她几乎无法解读自己的心思。只要他走上楼梯,敲敲门,再问她一次,用他简单而满怀希望的方式,她知道自己会请他进来,然后躺下——就像现在这样躺着——他解开自己制服前面的白色纽扣的时候,她会欣然接受,不做任何抵抗。
她感到疲倦,房间里非常闷——暖气热得不能碰。她渐渐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感到口干舌燥。
有什么惊醒了她,她现在听到有人不住地轻轻敲门。她睡了多久?她的手表告诉她现在是下午五点三刻。她理了理头发,整理好制服,轻轻抹了一点唇膏,带着一点兴奋的忐忑,走到了房门的旁边,房门最近才涂过晃眼的白漆。
第二天早晨,一位清洁工发现她就躺在那扇门边。她不知怎么从屋子中间爬了过来,显然是要伸手去摸索门把,但是没有够到,因为门的下半部分沾满了她喉咙里喷出的血污。好像没有人知道她是哪里的人,但是警方在她手袋的夹层里面找到的一封信明显表明她和——或者曾经和——一个叫保罗的人关系非常亲密,他的地址只写着“基德灵顿”,而且催促收信人立刻把证据烧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