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精神崩溃

    占彪和武男、大卫看着孙辈男女的友爱无不看在眼里乐在心头。武男和大卫深知,拓哉和麦克都主动愿以经济合作方式与占东东们建立关系,这就确定了后代们将有实质内容的常来常往,单凭友情友谊和文化交流再来往也只是停留在表象。

    看到后代们把手握到一起久久不放,占彪对武男和大卫说:“他们的将来要比我们走得近走得远了。”在旁翻译的丹妮听到占彪同时用上了“近”和“远”的词,如果直译岂不矛盾了,她略一思忖,翻译为“关系更近了”,“合作的路更远了”。樱子不无夸奖地又重复了一遍“远近”的涵义,武男和大卫不约而同地点着头,慈祥地微笑着。

    小宝们在旁也都快慰地笑着。小宝沉思道:“他们现在的思路刚刚打开,估计东东也没来得及想太多国际合作的事。以后的路会越走越宽的。”

    成义笑道:“怪不得宝儿嫂逼着他们个个学英语,还把他们挨个送到国外留学,原来早就准备好这步棋了啊。”

    老兵们听罢一片笑声,刘阳又补充着:“他们这只是开了个头,日本的汉和财团和樱子家族的产业合作的范围太广了,麦克的合作项目也会非常广泛,而且会打开欧美市场,国际合作的前景非常可观啊。”

    小峰在旁则叹道:“我们都老了,以后的世界是他们的了。”武男好像听懂了小峰的意思,对占彪和大卫说道:“我们的,以后钓鱼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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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占彪开始安排道:“目前看来只有两方面的事情可以做。成义和小宝去店里找到举报的职工,弄清情况。我和刘阳、大郅和正文去章伯伯的关押地,想办法和章伯伯接触上,不行就抢人。”众人看着若飞,眼睛都哭肿的若飞点点头,只好边做边看了。

    成义听了上海的情况后一直在沉思,这时他对占彪说:“彪哥,我看这运动是全国性的运动,先从大城市开始,各县也会开展的。让小蝶回次家吧,通知济生堂和静园茶庄,让小蝶的爷爷、爸爸和春瑶的哥哥于顺水做好预防准备。”占彪点头应允:“好的。这次出来马不停蹄地跑,小蝶还没得空回家看看。成义你打电话通知她让她赶快回县城,斜阳山庄还有莎拉呢。”

    成义和小宝进行得还算顺利,他们很快找到了店里那位举报的职工。现在店里停业了,但职工还都在,他们白开着工资参加着运动,资本家们哪个敢辞退他们啊。那职工一看成义和小宝的装束和举止就以为也是“五反”工作队的,主动请功说是自己举报的老板。

    经小宝和善地引导分析弄清了情况。原来有次给三野进的四百个机油滤清器章老板只发走三百个,职工以为章老板是占了国家便宜把另一百个滤清器转手卖了又得一份钱,算是盗骗了国家财产。其实另一百个是应三野要求发给不同地点的下属部门,根本不存在盗骗。成义严肃地告诉那职工,如果做不实伪证,运动后期要核查的,查出问题也要蹲大牢的。那职工一听忙找工作队把举报信收了回来,并联络全体职工做了一份说明老板没有盗骗真实情况的证明。成义和小宝长出了一口气,后院的火是扑灭了,罪行去了一项。

    穿着军装的占彪和刘阳是以志愿军高机团的名义找章老板核实购买汽配情况,军官证都是货真价实的。关押资本家的场地很多,这附近的资本家都关在一个七层楼的招待所里。“五反”工作队一个副队长陪同,提来低着头的章老板过堂。占彪没见过章老板,但看得出若克、若飞的特征,沧桑的面孔上满是憔悴,一副心灰意冷的颓废样子。占彪心头发紧,他想起了神采飞扬的若克和她那天蓝色。

    一开头那个副队长就拍着桌子让章老板坦白从宽,还有什么罪行没有交代。占彪也绷着脸严肃地问着情况。看着煞有介事拍着桌子的工作队员,看着低着头“编造”自己行赂的章老板,占彪心里翻腾不已,这唱的是哪出人生大戏啊,人活着就是这样在自己硬搭的舞台上如此表演吗?!审了一会儿,占彪让刘阳打点水来,副队长忙出去张罗,刘阳马上跟了出去缠着他打听大上海的好玩去处。

    占彪对章老板一改刚才严肃的神情,走上前向章老板敬了个礼急切地说:“章伯伯,我是三德的战友,我叫占彪。”章老板一听大吃一惊,眼里蓦地闪出生的火焰,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就是那重机枪……”占彪打断道:“章伯伯,我是来告诉您,店里的职工已经在撤回检举信,您老人家一定要坚持住,一定要看开,我们会保护您的。”章老板仰起头眼里顿时泛着无助的空洞:“我,我和隔壁的李老板商议好晚饭后上顶楼的……我们都被逼着‘坦白’交代了那么多,这巨额的‘五反’退补我们上哪儿去筹,怎么都是死路一条啊!”占彪安慰道:“章伯伯您放心,**、**是不会总让下面这些人这样胡搞的,早晚要还你一个清白。您还有孝顺的若飞和三德,还有可爱的外孙子,遇到问题我们大家一起面对,总会过去的。”一听到占彪说起外孙子,章老板眼神顿时鲜活起来:“告诉若飞放心吧,我还要出去带孙子呢。”

    占彪又安慰了几句:“章伯伯,您是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不是受日本人欺负啊。”章老板摇摇头叹道:“说实话,小日本那时候我都没有遭过这样的罪,他们那时和我做生意还和我鞠躬呢。现在是自己人不拿我们当自己人,心里头受伤啊!伤得太深,太深了。我那两个合伙老板就是受不了这伤心才寻的短见,连我都快挺不住了。多亏他彪哥你今天来了……”

    占彪从这时开始深刻体会到,人遇到肉体的痛苦生活的痛苦还好挺,就怕是精神上的痛苦。能让人崩溃的,能让人几天就能自杀的就是精神上的摧残。抗战时山洞里的条件哪有这招待所好,有阳光有空气有饭吃有床睡,可那时人们可以忍受困难这时却不想活下去了。联想起从土改到镇反再到三反五反,自己战友的一批批自杀和被杀,让占彪激凌地明白,人生还有着远比战争可怕的东西,而这可怕的东西正是他多年想绕过去不想遇到的东西。无限感慨出口化成了一句话:“章伯伯,章伯伯――您给我们那两台卡车我们还用着呢。”

    这时的工作队对资本家看管很严,生怕他们跳楼自杀,和他们吃住在一起。但晚饭后从食堂回关押房间时会路过通往楼顶的楼梯,只要后面的人追不上就可以一直跑到楼顶会议室开窗迈到天台跳下去。章老板和号称上海轴承大王的李老板是老朋友,他们已商议好了今晚跳楼以求解脱昭示清白。

    李老板终于没有被人发现成功地爬上顶楼时,天台边坐着两个人在等着他,是占彪和刘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