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烟消云散

    占彪又走到小峰面前,两人双手紧握摇着,自有尽在不言中之意。静蕾在旁说:“彪哥,别的不说了,但静蕾不得不佩服您在反右运动中的敏感,要不是您紧急通知抗日班封口不许说话,我们这伙人里至少要有三十个右派。”占彪低声说:“我哪有这能耐,是你小宝姐,人家是在党的人,知道党的运动后期就是整人了……”

    挨着小峰的就是曹羽一家,占彪和曹羽也是相握不语,春瑶似有不满地说:“彪哥你偏心,前十多年没和我们联系,一直到大跃进才想起我们,大老远的到东北给我们送粮票……”占彪笑道:“那是阳子的斜阳山庄的功劳,好在我们抗日班不太分散,大都在东北、江浙和四川三地,要是遍布全国就不好送了。”小曼补充着:“大跃进年代中国饿死了几千万人,彪爷爷要不派人北上,差不点就没有我了呀。”

    刘阳领着莎拉和刘翔、刘海儿站了起来,占彪没有和刘阳握手却握向了莎拉:“谢谢你莎拉,没有你阳子也当不好我们抗日班的大管家的,你受累了。”刘翔和刘海儿惊奇地看着自己的奶奶居然会害羞地着着刘阳说:“还好以前就做财务,多少能帮上他点忙,但做得还不够好,现在很多新鲜事儿都跟不上了。”刘海儿接着话题说:“那时要是有手机就好了,彪爷爷您就用手机指挥打仗多过瘾呀。”

    在一片笑声中,占彪站定环顾了大家一圈说:“弟兄们,我们都活着相见了,我非常开心。我开心的不只是大家都活下来了,更开心的是我们手里虽然没有枪了,但我们的重机枪的魂儿还在,而且传下来了。要知道,我们在战后的六十年比战时的八年艰苦多了,从我们释兵归乡后一个接一个的运动弄得我们很紧张也很危险,尤其是文革那几年,逼得我们不得不重新出山,甚至不得不又拿起了重机枪――保护弹药库、制止武斗、抢人藏人、培养后代、上访要政策……”占彪说到这里,大家纷纷点着头。彭雪飞、隋涛、聂排长、三德、曹羽、成义、小峰、强子、刘阳、二柱子、正文、赵俊凯、宁海强等人脸上一片凝重,无疑他们都参加了当年文革里的另类战斗,谭营长的儿子谭勇和单队长的儿子单小平更是眼中泪光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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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夜,隋涛连和三德连便开始准备。占彪吩咐把隋涛排里的川兵和江浙兵都由赵俊凯带着的特务连里那批铁路工人兵换了出来,毕竟是向北走,这批东北兵会离家近了,而川兵却离家远了。三德连的战士没有动还是原班人马,汽艇可不是人人都会开的。

    谭旅长收到彭雪飞拍来的电报大喜,连夜驰马赶来致谢。原来他和彭雪飞商量实在不行哪怕借来一个汽车排和一个汽艇排也成,没想到占彪慷慨地答应出动了两个整连,甚至连十几台摩托车也将随队出动。这让整个江南的新四军如虎添翼,脚下有了轱辘了。

    谭旅长和占彪一见面就开起了玩笑:“本来想参加你和小宝的婚礼,可是实在是囊中羞涩只好让小飞代贺了。不过还是心里放不下,赶着黑来补个礼了。”占彪也哈哈笑道:“你不但不给我上礼,还得我回你礼。刘阳,上酒来。”刘阳应了一声把谭旅长的警卫排和彭团长的警卫班安排在厢房里摆上了酒席,同时给占彪这屋又摆上了八仙桌,占彪和新娘子小宝被谭旅长按在主位,谭旅长和彭团长左右落座,三德和隋涛过来在下首相陪。阿娇和秀娟、若飞滴溜溜转着传上了几道菜,看得谭旅长直眼热。他对占彪指着彭雪飞说:“我说占班长,你这人办事不公平,凭什么小飞摊着了九凤,俺老谭差啥呀?”小宝笑吟吟端起一杯酒接过话来:“谢谭旅长前来道贺,您的心上人我们九凤会给您留心的。”阿娇和秀娟、若飞在旁吃吃笑着。占彪也跟着把酒盅端了起来,站起来郑重地说:“谭旅长、彭团长,我这两个连可就跟着你们去了,还望谭旅长、彭团长多加关照。”三德和隋涛也随之站起立正。谭旅长豪气地大笑:“你的人手都是精兵强将,我哪敢亏待呀,你要是不逼得紧让他们回来,我就让他们混个营长团长的干干。”让彭雪飞吃惊的是,占彪这次没有婉拒谭旅长的试探,嘿嘿一笑端起杯中酒和谭旅长碰下杯一饮而尽。

    早晨谭旅长带着自己的马队和占彪先行辞别,他们没想到这一别就是六年,再次相见是在异国它乡的朝鲜了。送走谭旅长后,占彪领着全体抗日班官兵来到靠山镇南面,隋涛的工兵连已连续三天挖好了一千多个树坑,二民的侦察分队也把白桦树苗运到位摆在树坑旁。

    小峰振臂传令:“各连注意,全体立正――”占彪上前一大步高呼着:“为了纪念抗战胜利――,为了呼吁国家和平――,为了纪念我们抗日班――,我们每人――,在这里栽下一棵和平树――,千秋后代,永志纪念!”小峰接着下令:“各连散开,以班为组,每人栽一棵,半小时结束战斗!”

    转眼间一千零八十棵小白桦树成林而立,象征着重机枪钢班仍然存在于这块土地上。士兵们纷纷互相拥抱,洒泪咛嘱着。彭雪飞和阿娇也合栽了一棵树,他好像明白了,成义说今天的行动就是全体栽树吧。

    栽完树后彭雪飞马上率领隋涛连和三德连开着50辆卡车开到靠水镇,汇合泊在那里的22艘汽艇浩浩荡荡出发了。临出发时占彪与隋涛九豹一一告别,然后扶着三德的肩久久不放。秀娟和若飞赖在小宝、小玉、小蝶怀里不走几乎哭昏了过去。彭雪飞看到这场面对占彪连连说着:“多谢彪哥,我可是在师长面前拍了胸脯的,就知道彪哥不会不帮我们。你放心吧彪哥,我会保护好他们的。彪哥,大恩不言谢,我彭雪飞将来定会拼死相报。”两人四只大手相握,占彪无语胜有声。

    接着,抗日班大释兵揭开了序幕,战友们分别的时候到了。占彪率小峰、成义、刘阳、强子、正文、二柱子七龙和小宝、小玉们站在村口,与一批批的战友分别,全镇的百姓也都提着鸡蛋、水果前来相送。先是送远道的川兵和东北兵,聂排长九虎和高连长等150名川兵分县村结伴而走,大郅领着二民这批靠山镇的老兵分头赶着马车送大家去车站。然后是本地的学生兵和江浙兵自行而散。

    释兵的场面十分悲怆,又是十分的情义绵绵。每送走一拨村口都是久久握手拥抱的人群,这些大男人这些重机枪手们这时都成了儿女情长的泪人。占彪盯盯地看着每一个人,仿佛要把大家刻在脑子里。不到中午,一千多人马烟消云散,一代江南抗日健儿销声匿迹。

    下午,一阵滚雷般的爆炸声把抗日班释兵的消息传遍了大江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