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军家属会安排工作的。”梁陌清有想过母亲担心这点,生怕记忆有错,特别让刘红军详细问了,“比如食堂啊什么的,团长家属属于非常高的了,基本上所有工作任意挑。”
梁喜英笑着摇头:“但不管什么工作,都是临时的,对不?”
她在洗澡堂工作那么多年,最不缺关于婚姻的常识。
看看大牙的小儿子就知道了,那么多年想转正,钱没少花,一直办不成。
临时工太没安全感了。
军婚的确好听,据说国家很重视,但她不需要虚名,她要踏踏实实的安稳。
哪怕对方再好,她也不会放弃现有的工作。
梁陌清不知该怎么回答了,她当时也担心这点。
半路夫妻,谁知道团长同志品行如何,这个时代的军人,文化大都不高,万一是个大老粗,等嫁过去一切就晚了。
可这样放弃又不甘心。
梁陌清施展撒娇大法,抱住妈妈胳膊一阵摇:“你就见见嘛,不然我不好给同学交待呀。”
“其他事可以,这个不行。”梁喜英态度强硬抽出胳膊,“妈妈只能答应你,会考虑再婚,找到合适的也会告诉你,但你还小,很多事不懂。”
梁陌清还是不放弃:“那个团长很帅呢,而且一眼看上你,妈,考虑考虑嘛,军人可是很有责任感的。”
“帅能当饭吃还是能卖钱?”可能因为下了这个决定,梁喜英心里不那么沉重了,点下了女儿眉心,压低声音神秘道,“告诉你,喜欢妈妈的可多了,不差这一个。”
娘俩同时噗嗤笑了。
换做任何一个人,梁喜英才说不出这样羞人的话,尽管事实的确如此。
守寡至今,看上她的男人真的数不过来。
她有这个骄傲的资本。
晚饭到睡觉,算是娘俩一天里最幸福的时光。
梁陌清趴在床上打了几个滚,正要撒娇,余光忽然看到什么。
她像发现新大陆般大喊:“妈,这块枕巾比我还大一岁?”
大红牡丹枕巾右下角很不起眼的地方,写着某某年生产和厂家名称。
梁陌清对这块毛巾的记忆深刻又模糊,从小枕着长大每晚贴着脸,上面的线早被磨平了,但正因为如此,特别的舒服。
以前的东西质量真好。
换做后世,最多枕个三五年就皱皱巴巴的不成样子。
梁喜英漫不经心:“可不比你大,我和你爸结婚那年亲戚送的。”
“哪个亲戚?”梁陌清来了兴趣,十多年前,也就是六十年代,什么都是量产的,像这种漂亮的毛巾绝对属于稀罕物且价值不菲,“我怎么不记得咱家有这样厉害的亲戚?”
梁喜英仔细思考了下:“你奶奶老家的亲戚,什么表叔还是啥,很多年不联系了。”
要是女儿不提,她早忘了这事。
结婚时她没有什么嫁妆,婶婶那边彩礼全留下,说白白养了十多年。
对此她有心理准备。
与其说嫁,不如说被卖。
这成了大牙最大的把柄,十多年里一次次提起。
没有嫁妆的女人,被婆家看不清很正常。
结婚那天发生了件奇怪的事,有人以娘家人的身份送了两条大红色牡丹枕巾。
前来参加的众人全给惊呆了,没人见过那么漂亮的枕巾,有见多识广者看着上面的厂家名字惊呼:这个场子是国家刚成立的,据说毛巾只提供给高层领导。
如此贵重的礼物,梁喜英娘家送的?
她哪有什么娘家。
送礼人很快走了,据说是个脊背特别直的年轻男人,看走路姿势特像军人。
年轻男人是代送的,梁喜英的娘家人有事无法来现场喝喜酒。
梁喜英心忽然被什么触动,难道是他?
不可能啊,过去多少年了,如果答谢,早干嘛去了。
后来搞清楚了,不是,大牙一本正经的说:她娘家那边的一个亲戚在省里当大官,以前吧,两家关系可好了,父母去世才渐渐不联系,没想到遇上大师,人家给了面。
梁喜英说不出的失望。
她相信婆婆。
再后来家里好像遇到什么难事,梁喜英小心翼翼提议,要不找这位厉害的亲戚帮帮忙?
大牙一脸莫名其妙:什么厉害亲戚?
经她提醒才想起,一拍大腿叹息道:多年不联系,算了,会让人看不起咱们家的。
这不是大牙的风格。
梁喜英虽然疑惑,但没仔细问。
与此同时的卓家。
因为舅舅的婚事,刘红军最近的家庭地位水涨船高,伙食也跟着水涨船高。
“姥姥,我明天还要继续吃饺子,多放点肉。”刘红军一个还没咽下去又吃了一个,含糊不清提要求。
“行行,吃我都行,祖宗啊,都两天了,你倒是快说说今天问到啥了?”卓母急的不行。
儿子时间太宝贵,假期一个月,剩余时间要去培训,一定要在这个一个月里敲定婚事。
“难度有点大。”刘红军使劲咽下饺子,又喝口饺子汤压压,拍拍胸口严肃道,“难度比我们想的多,我同学今天给我交了个底,有人刚给介绍了个对象——煤矿办公室副主任。”
老两口对视一眼,同时倒吸口凉气。
军区和矿区完全两个部门,平常几乎没来往,但煤矿可不是一般的煤矿,整个省城排第二。
办公室副主任,属于很大的官了。
卓母忽然不自信了:“那,那怎么办?”
原本以为以儿子的条件,找个离婚带十多岁娃的孩子绝对属于高嫁。
随军啊,多少女人巴不得。
双手放在膝盖,坐姿笔挺的卓越似乎要说什么。
被刘红军打断了。
“姥姥,这很正常,你是没见过我同学的妈妈,太漂亮了,配我舅舅........”他差点想说鲜花插牛粪,“我同学说了,想先单独见见舅舅。”
卓母皱起眉头:“这不像话吧。”
正主还没见面呢,先见孩子?
再说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懂什么呀。
卓父也这个意思,不耐烦道:“行了行了,整天让一个孩子传话算什么,让别人知道,以为咱们这边有啥想法吧,明天去找个中间人,约个时间,有啥情况亲自见面聊。”
刘红军不干了:“姥爷,别看不起孩子,自古英雄出少年,大人结婚必须征求孩子的意见........”
卓母有了主心骨:“我也这个意思,那就这样订吧,介绍人我已经打听好了,明天我就买点东西过去。”
刘红军:“.........不行,我反对!”
卓父认真补充:“别舍不得花钱,得让人看出咱们的诚意,把战友送我的那瓶酒带上吧。”
刘红军大喊:“不行,姥爷你答应过那瓶酒等我结婚时才喝,你送给别人,我结婚时喝什么?”
卓母点头:“再买几斤点心,让介绍人带给孩子,单身带孩子的女人最怕继续对自己孩子不好。”
刘红军:“........谁敢对我.......同学不好,我揍他。”
平常都是他自顾自说无视别人,今天终于得到同样待遇。
“舅舅,你倒是说句话啊,我认真的。”刘红军绝望了,“我都答应我同学了,你要不见,她肯定认为我始乱终弃。”
这次不用卓越说话,卓母一巴掌呼过去:“始乱终弃是这样用的吗?”
刘红军灵巧躲过,嚷嚷道:“反正差不多这意思,舅舅,你必须见。”
卓母追上打,正热闹,就听到有人说话。
说了一个字。
“见!”
卓母巴掌停在半空,卓父惊讶睁大眼。
自家儿子啥德行怎么追清楚。
之所以不同意见,倒不是什么小孩子不要参与大人的事,他们担心儿子一张冷脸吓坏人家小姑娘。
再者呢,讲句良心话,十多岁的孩子已经懂事,没有血缘关系,很难养熟的。
儿子竟然同意见?
难道真像外孙说的那样,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