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此时的大脑就像跨年夜的广场上方的天空,无数烟花噼里啪啦地炸开,然后留下一片白烟,风一吹,将硫磺味散播到四处。
刚才,她的小拇指碰到了池墨的手指,不知道是哪一根。
林清知道自己有一些和大多数人不同的偏好,对她来说,无论是池墨那张引人赞叹的脸,还是近乎完美的身材,对她的吸引力都比不上池墨的一双手。
池墨浑身上下,对她吸引力最大的地方就是一双手。
因此刚才手指的触碰,对林清的刺激远强过亲吻。
林清伸手扶住厨房的料理台,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林清用最后的理智提醒自己,妈妈和姥姥都在厨房里,和她只相隔几步距离,站在灶台前教池墨煮饺子,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她。
池墨一回头也能看到她。
刚才池墨已经回过头了,随时可能再回头。
林清用深呼吸来平复心情,在心中默念,她对手指触碰的感受和大多数人手指触碰的感受相差着十万八千里。
对大多数人来讲,手指触碰只是最轻微最普遍的接触,池墨刚才可能只是不小心蹭到了……
不,林清否定掉这个想法,她刚才清晰地感受到池墨用手指轻轻勾了她一下。
林清眉头紧锁,池墨今天怎么回事?
她和池墨平安无事几个月,池墨今天为什么突然变得不一样了?
林清想追问清楚,但是现在妈妈和姥姥都在厨房里,她现在什么也不能做。
林清狠狠瞪了池墨的后脑勺一眼,从厨房快步走到夏立的卧室门口。
卧室门关着,林清敲门:“我能进来吗?”
夏立的声音响起:“可以。”
同时程菲菲大声喊道:“不行!”
林清听到屋里一阵兵荒马乱。
程菲菲语气焦急:“屋里太乱了,我们赶紧收拾一下。”然后是她在屋里不停跑动的声音。
林清一猜就是程菲菲又玩过家家了,每次玩过家家都要换好多件衣服。
之前程菲菲玩完之后都是林秀英帮她收拾,林清重生后看不过去,让林秀英教会程菲菲自己叠衣服、挂衣服、整理衣柜。
想玩可以,玩完之后必须自己整理好。
程菲菲一开始衣服叠不平整,衣柜收拾得十分马虎,现在已经收拾得像模像样了。
林清推开门,然后愣住。
寒冬腊月,程菲菲身上只穿着一条在她身上过于长的薄薄纱裙,原本身上的毛衣毛裤秋衣秋裤全都堆在床尾凳上。
衣柜门大开,里面已经有一半空了。程菲菲正在拼命把床上的裙子挂在衣柜里,然而挂了好几条后,床上依旧堆着一大堆。
林清快步上前,摸了摸程菲菲的手,冰凉。
林清怒火瞬间蹿高:“把衣服穿上!”
林清真没想到,程菲菲在别人家竟然能玩得比在自己家还疯。
程菲菲看到姐姐阴沉的脸色,急忙去穿衣服。她刚知道姐姐给夏立买了那么多漂亮衣服的时候,心中赌气地想自己不理姐姐了!
但是在夏立的全力配合下,程菲菲疯玩了一通,她早就把这些抛到脑后了。
对姐姐的赌气、对夏立的芥蒂,程菲菲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现在姐姐一瞪眼,程菲菲只剩下心虚害怕,把秋衣秋裤一股脑地往自己身上套。
林清眼睁睁地看到程菲菲把衣服穿反了,也没提醒她,现在不用管衣服正反,穿上就行。
程菲菲穿上衣服后,林清和池墨说了一声,就拉着她回家。
林秀英听到程菲菲大冬天穿纱裙玩了这么久,也一下子瞪大眼睛:“你找着感冒发烧呢?”
林清回家后就把程菲菲塞进被窝,打开电热毯,给她灌了一大杯热水。
片刻之后,林清摸程菲菲的手和脚,依旧是冰凉的,又给她灌了一个暖水袋放在她的脚边,让她轻轻踩着暖脚。
“小心着点!不能用力压啊!”林清叮嘱道。
现在的暖水袋是真正的暖水袋,橡胶暖水袋里灌上开水,再塞上塞子。
虽然林清家里有,但是她轻易不用,总是担心万一塞子崩开或者暖水袋开裂。
十分钟后,程菲菲身上总算暖和过来了。林秀英惦记着程菲菲,也没在对门池墨家久留,原本两家人要一起吃饺子,现在饺子煮好之后林秀英和赵连芳就回来了,把饺子也端回来了一大半。
林秀英气得想揍程菲菲,但是这时候又不敢掀开她的被子,于是隔着被子啪啪打了两下程菲菲的屁股。
棉被很厚,这样被揍一点都不疼。
程菲菲装出龇牙咧嘴的样子,心中觉得自己赚到了。
林秀英说道:“发烧了你别哭!”
“在别人家玩的那么疯,丢不丢人啊?”
“自己家里把整个衣柜里的衣服都翻出来都随便你,但是在别人家能这样吗!”
林秀英越想越气,她看到夏立床上堆着的衣服和空了大半的衣柜,一瞬间脸上像火烧。
池老师一看就是一个特别有文化的人,教育出来的夏立也是个特别懂事的小姑娘。
程菲菲在池老师家里这样,那就是加倍的丢人!
林秀英越想越气,从被窝里把程菲菲的手拉出来,啪啪打了两下手掌心。
程菲菲一脸委屈:“小立姐姐让我随便穿随便玩的。”
林秀英瞪她:“人家说了你就当真?”
“我没教过你吗?别人给你钱,家长没点头,你能不能收?”
程菲菲摇头:“不能收。”
“别人给你吃的,家长没点头,你能不能吃?”
程菲菲摇头:“不能吃。”
“别人让你随便穿衣柜里的衣服,家长没点头,你能不能当真?”
程菲菲把脖子缩在被窝里,小声说道:“这个你以前没说过……”
林秀英气得弹了程菲菲一个脑瓜崩:“你就不会举一反三?”
林秀英想到林清小时候,是个特别要脸面的小姑娘,根本不用大人教,从小就知道怎么做给大人丢脸、怎么做给大人长脸。
怎么都是她生的,程菲菲就一点都不一样?
一句话嘱咐不到就能闯出祸来!
林清在旁边看得好笑,不过她拼命忍住。难得林秀英严厉管教程菲菲,她肯定不能拖后腿,林清也板着一张脸,格外严肃。
程菲菲看看妈妈,又看看姐姐,没有一个人帮她说话,蔫了。
林清问程菲菲:“接下来该怎么做?”
程菲菲说道:“以后不能在别人家穿这么多衣服。”
林清继续问:“还有呢?”
程菲菲想了想:“给小立姐姐和池老师道歉。”
二年级的小孩子也就只能想到这么多了,林清点头表示肯定,补充道:“道歉后问问夏立,有没有把她的衣服弄脏,主动提出帮她洗衣服。”
程菲菲瞪大双眼:“我又不脏!我昨天刚洗过澡!”
怎么衣服被她穿一下就脏了呢?
林清一脸无奈,和程菲菲讲话经常有这种鸡同鸭讲的感觉。
“这和你哪天洗过澡没关系,假如你的衣服被别人穿过,你想不想洗一遍再穿?”
程菲菲说道:“那看是谁吧,小立姐姐穿过就没事,她很干净,身上香香的。”
林清:“你不介意,不代表别人也不介意,很多人不喜欢别人穿自己的衣服。”
程菲菲点头,心里琢磨小立姐姐嫌不嫌她脏。如果嫌她脏的话,她以后就不找小立姐姐玩了!
如果不嫌弃她的话,她以后再找小立姐姐玩。下次邀请小立姐姐来她家,这样就能随便穿随便玩了。
傍晚,程菲菲开始鼻塞。
林秀英听到她的鼻音后,立刻给她灌了一杯感冒冲剂。
林清想了想,还是下楼买了小儿退烧药,有备无患。
因为程菲菲感冒,担心她传染给姥姥。林秀英和赵连芳互换卧室睡觉。
半夜两点,程菲菲的房间传来啪嗒一声开灯的声音。
声音很轻,然而林清和赵连芳同时醒了,两人都惦记着程菲菲,睡得很浅。
赵连芳披上棉袄坐起来,林清让姥姥躺下:“你继续睡,估计是发烧了。”
林清走进隔壁卧室,林秀英拍醒了迷糊睡着的程菲菲,把甩好的水银温度计夹在她的腋下。
程菲菲脸蛋泛着不健康的潮红,林清伸手摸了一下额头,肯定道:“烧了。”
水银温度计拿出来后,林清对着光看:“三十八度。”
白天买的药拿出来。林清拿起暖壶,冲了一杯臣功再欣颗粒,用筷子搅了搅,又晾凉片刻,托着程菲菲坐起来:“一口气喝了。”
程菲菲捏着鼻子喝下去,然后又狂喝了一杯清水,依旧压不下去嘴里恶心的味道:“这是全世界最难喝的药!”
林秀英眉毛一竖:“这冲剂是甜的!”
程菲菲发烧三十八度,精神却依旧很好,大声说道:“还不如苦的呢!我不怕苦!这甜味超级超级超级恶心!”
林秀英冷笑一声:“你不发烧就不用受这样的恶心。”
程菲菲脖子一缩,不敢说话了。
程菲菲喝完药之后,林秀英推着林清回房间睡觉:“我在呢,你不用管,踏踏实实睡你的觉去。”
两个小时后,程菲菲盖着被子出了一头汗。林秀英用手绢把汗擦干,又喊她起来喝了一杯温水,试了试体温,退烧了。
白天睡醒,程菲菲就又活蹦乱跳了,食欲也不错,吃什么都香。
然而一个白天没发烧,到了晚上,又烧起来了。
第二天,又是一模一样的循环,白天退烧,晚上发烧。
今年的除夕夜,程菲菲都没被允许守岁,看完赵本山的小品后就被轰到床上睡觉了。
出门放烟花更没有程菲菲的份,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给她买的小小烟花棒躺在桌子上。
林秀英着急了:“明天要是还不好,就得去医院输液了。”
半夜,程菲菲又一次被林秀英叫起来测体温的时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哇地一声哭了。
“我知道错了!”
“我去给姐姐道歉!我去给小立姐姐道歉!”
“我不该因为姐姐给小立姐姐买了那么多漂亮衣服不开心,我不该故意把那些衣服都穿一遍……”程菲菲一边哭一边说道。
她觉得发烧肯定是对自己做错事的惩罚!
肯定是她一直没道歉,才一直不退烧,马上就要惩罚她去医院里输液了。
林秀英把体温计抽出来,对着灯光一看:“三十七度,今晚不烧了。”
程菲菲扭头看了一眼林秀英,再扭过头来,又看到林清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程菲菲两眼一瞪,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