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防盗门敞开,池墨站在门后，深蓝色的棉质家居服上系着一条浅蓝色的围裙。
林清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巧的事。
她和小红楼的年轻房东又成为了对门的邻居。
池墨脸上的神色也很惊讶：“你刚搬过来？”
林清笑着点头：“是啊，我刚租好房子,以后就是邻居了。”
池墨依旧一副没有回过神来的样子：“这么巧，搬东西要帮忙吗？”
林清摇头：“不用,我已经搬完——”
林清话音未落,一个短发小孩子踩着拖鞋跑了过来，大声喊道：“池墨！你的锅！”
与此同时，一股焦糊的气味从对面飘来，林清下意识地耸了耸鼻子。
池墨猛地回过神来,丢下一句抱歉就往回跑,显然是去抢救厨房里烧焦的菜肴了。
小孩子站在门口没有走，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向林清：“漂亮姐姐！你是我们的新邻居吗？”
小孩子一双眼睛又大又灵,让林清一下子就想起了还珠格格里的小燕子。
然而林清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小孩子的上唇上,上唇有一道竖直的疤痕，是兔唇在手术后留下的痕迹。
林清意识到这一点后,目光飞快移开,重新落回小孩子的双眼上。
除了上唇的一点不完美,这真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孩子。
比程菲菲高半头、瘦一些，大概小学三四年级的模样。
只是林清有一个疑惑,眼前的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三四年级的小孩子按理说很容易分辨出性别,但是眼前的小孩却让林清分不清楚。
学生运动短发、小麦色的皮肤、单薄瘦削的身体，全身上下每一处都雌雄莫辩。
林清不好意思直接问,委婉问道：“请问你是池墨的……”
弟弟还是妹妹？
小孩笑了,露出一口白灿灿的牙齿,“我叫夏立,池墨是我哥！”
林清沉默了。
小孩这么回答,她依旧无法分辨对方的性别。
夏立，一个男生女生都能用的名字，就连小孩子的声音都很中性。
林清索性也不问了，住在对门，以后她总能知道的。
池墨从厨房里去而复返：“本来还想请林老板来家里吃顿饭的，没想到菜不小心烧焦了，只能改日再请你了。”
林清听着池墨一口一个林老板，实在是别扭：“你叫我林清就行。”
池墨点头大答应：“好，不过你也不要叫我房东了，就叫我池墨吧。”
池墨把防盗门关上，里面的木门没有关，大概是为了尽快散掉屋里的烧焦气味。
池墨家和林清家的防盗门都是比较老的款式，不像十几年后的防盗门那样全封闭。
现在的防盗门上面开着一个窗口，池墨家窗口上的栅栏交错成菱格形，林清家的栅栏就是直上直下的竖条，不过每个竖条都扭了一下，变成略带俏皮的麻花。
大概没有任何设计的话，这样的防盗门太像监狱的窗口了。
这样的防盗门不用猫眼，打开里面的木门之后，防盗门里外人就面对面看得一清二楚。
这样的防盗门自然也不隔音，夏立的声音从对门传过来，林清听得一清二楚。
“你怎么又把菜烧焦了啊……”夏立抱怨道。
“就站在门口和林清说了两句话，没想到锅里的菜这么快就焦掉了。”
夏立哼了一声：“不关漂亮姐姐的事好吧，昨天可没人和你说话，前天也没有，昨天前天的菜不也都焦掉了。”
池墨：“蛋白质烧焦后会产生多种致癌物，蔬菜烧焦后没什么关系，放心吃吧。”
夏立音调微微提高：“关键是致癌物吗？关键是不好吃！”
“池墨，我想自己下厨烧菜。”
池墨拒绝：“未成年不可以用煤气灶。”
夏立：“可是我看国内不是这样的！我有很多未成年同学都自己做过饭了！”
池墨：“不管国内国外，我们家就是这样的。”
林清轻轻合上木门，捂着嘴憋笑，一直走到卧室里才笑出声来。
她第一次见池墨，小红楼的石阶上景色极美，池墨像画里走出来的人。
第二次见到池墨，对方金丝眼镜、西装革履。
没想到第三次见面，竟然完全推翻了她之前的印象。
夏立的性格和程菲菲有相似之处，一看就是在爱的滋养下长大的小孩。
夏立和池墨看起来也相差了十几岁。
有这样一个妹妹或者弟弟，林清怀疑无论是总裁还是教授，谁也没办法在这样的弟弟妹妹面前维持精英人设。
林清自己也是，上辈子公司里上百人叫她林总，见到程菲菲几秒钟就破功。
林清突然有点想妹妹。
林清拿着新生地图下楼，走到小区里的小卖部打公用电话。
现在安装固定电话的价格已经比前几年下降很多了，一千多不到两千就能安一部。
林清现在完全能够安得起，但她迟迟下不了决心。
她家现在住的房子只要花一万块钱就能买下来，一千多安一部固定电话，林清心痛。
林清先拨通了新生地图上东北饺子馆的电话：“一份酸菜猪肉馅水饺。”
东北饺子馆的水饺个大量足，林清一份就能吃饱了，以往她叫外卖都只叫一份饺子。
但是想到今天是搬进新居的日子，林清又多点了几样：“再来两瓶雪花，一份凉拌猪耳朵，一份油炸花生米。”
电话对面传来笔和纸摩擦的刷刷声：“就这些？”
林清：“嗯，就这些……诶再等等！”
“再来一份白菜猪肉馅饺子、一份锅包肉、一份地三鲜、一份拍黄瓜。”
电话对面的老板娘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明白为什么林清后头添的菜比一开始点的菜还多。
老板娘把所有的菜全都给林清报了一遍，计算器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确认无误后给林清报了价格：“一共二十二。”
林清心中默默感慨，现在的钱购买力真强！
点完外卖后，林清按下听筒处的按钮，拨打家里的电话号码。
抢着接电话的又是程菲菲：“姐！”
“我被乒乓球队选上了！”
林清惊讶：“真的？”
上辈子明明没有这样的事情。
之前期中考试班里一多半同学都考双百，程菲菲考了双百后依旧美滋滋了很久。
这次全班只有四个同学通过了乒乓球校队的初次选拔，程菲菲更别提多得意了。
“姐！教练说我反应快、协调性好！”
“妈妈已经给我买了乒乓球拍了！”
“教练还教我们怎么养护乒乓球拍，给我们发了一管胶水。如果乒乓球拍不平了，就要自己把上面的橡胶层揭下来，再自己用胶水粘上……”
程菲菲说了半天，然而她说的都不是林清关心的。
林清耐心等她说完之后，问道：“你们都什么时间训练？”
程菲菲说道：“每周一三五放学后，训练两个小时。”
林清继续问道：“你说这一次是初选拔，那下一次选拔是什么时候？要淘汰多少人？”
程菲菲说道：“下一次选拔在二年级，一年以后。”
至于淘汰多少人保留多少人，程菲菲就说不出来了。
她只知道：“二年级以后周末也要来学校训练。”
林清倒也并不太关心淘汰率，她最关心的问题是：“那你喜欢打兵乓球吗？”
“你跟着教练训练开心吗？”
程菲菲毫不犹豫地说道：“喜欢！”
“打乒乓球很有意思，教练让我们对着墙打，我打的最好，可以连续打很久球不掉！”
“教练经常夸我打得好呢！”
程菲菲在文化课上，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待遇。无论是语文老师还是数学老师都没怎么夸过她，如今在乒乓球训练上找到了信心。
“就是打乒乓球的时间并不长，教练总是让我们跑步、青蛙跳……青蛙跳完第二天腿可疼了。”
程菲菲对姐姐抱怨了一番她的小烦恼。
林秀英对程菲菲参加乒乓球训练也很满意：“最近饭量都大了，吃饭再也不用三催四请了，碗底也不剩饭了。”
“一个星期有三天回家晚两个小时呢。”
“少了这个叽叽喳喳的小东西，这两个小时我自己在家看着电视织毛衣，不知道有多清净。”
“对了，过年的毛衣你想要什么颜色、什么花样的？”
“我那天看见了一件大红色的毛衣，我觉得很好看，款式也简单，就两侧各织了两道麻花，挺显腰身的。”
林清听到林秀英的话，才想起来现在一家人穿的毛衣都是妈妈自己织的。
林清怀疑林秀英上辈子老花眼花的早，还经常眼睛干涩，就和年轻时织毛衣织太多有关系。
现在林秀英只给一家三口织毛衣了，林清更小的时候，林秀英还从毛衣店里接活赚钱补贴家用。
她手巧又动作快，熬两个夜就能织完一件。
不过等林秀英老了，林清把各个牌子的眼药水给她买了一个遍。还买过一款网红眼药水，林秀英用完说眼睛舒服，结果没多久网上就爆出来里面有违禁成分。
林清连忙不敢给林秀英用了。
从此以后只敢从医院里开眼药水。
林清揉揉鼻梁：“妈，别织毛衣了，太费眼睛。”
“现在我赚钱了，咱们一家直接从外面买羊毛衫。”
林秀英说道：“赚钱了也不能乱花啊！”
“你一个人又要读书又要赚钱，多辛苦啊。”
“织毛衣有什么费眼睛的，我织毛衣根本不用盯着毛衣针看，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就织好了。”
上辈子十九岁的林清听到这样的话肯定就信了，但是现在的林清可不信：“全都织平针的话，你是不用盯着毛衣针看。”
“但是织花样可是要看的。”
花样越复杂，就越要死死盯着，还要在心中默数针数。
林秀英以前给毛衣店里织的毛衣，花样都很复杂。
林清对林秀英说道：“你要织也可以，不许织花样，全都织平针。”
林秀英立刻急了：“那怎么行？那多难看啊！”
“老太太都不穿那样的毛衣，你一个年轻小姑娘穿那样的？”
“你一个年轻小姑娘，毛衣肯定要织点花、掐个腰啊。”
林清说道：“不，我就喜欢纯色的、宽松的、没有任何花样的。”
她上辈子穿衣服的性冷淡风，的确就是如此。
“你按照我说的织我就穿，你不按照我说的织，我就不穿了。”
最终林秀英只能妥协：“行行行，都听你的。”
“那你要什么颜色的？”
林清眼中闪过今天从对门看到的一抹蓝色：“蓝色吧。”
“深一点，特显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