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杂剧的繁盛期,是整个中国戏剧史中的黄金时代。
但是,这个黄金时代是以沉重的代价换来的。
宋代虽然把传统的思想文化推到了空前精细的地步,但国计民生的江河日下,完全无力对付金元侵略者的南下。二帝被俘,朝廷南渡,抗金失败,奸佞掌权,西湖歌舞,负帝蹈海……这些事,组合在一起,不能不给人们带来深深的失望和惆怅。整个民族产生了由汉代以来最深的郁闷。南北朝时期的纷乱,安史之乱以后的黯淡,都不能与之相比。
早就习惯了的文化表述方式,已不足为用。有的知识分子决心不再为文,“断其右指,杂屠沽中”。但也有一些智者不想这么退缩,而是用关汉卿那样的不屈劲头寻找着一种足以酣畅倾吐的艺术形式,以求获得内外平衡。这便是元杂剧。
中国舞台艺术也就由此扭转了以嬉戏娱乐为主的倾向,大步走向精神层面,并成为全民族精神层面最强烈的外化形式。
整个元代杂剧,可分前后两个时期。14世纪初年(更严格地说,元成宗大德十一年,1307年)为分界线。我们所说的元杂剧的黄金时代,是指前期。统观这一时期的元杂剧,在精神上有两大主调:第一主调是倾吐整体性的郁闷和愤怒,第二主调是讴歌非正统的美好追求。(精神主调的划分,并不是题材划分。在元杂剧的题材分类上,朱权在《太和正音谱》中有“杂剧十二科”,也就是:一曰神仙道化;二曰隐居乐趣(又曰林泉丘壑);三曰披袍秉笏(亦即君臣杂剧);四曰忠臣烈士;五曰孝义廉洁;六曰叱奸骂谗;七曰逐臣孤子;八曰钹刀赶棒(亦即脱膊杂剧);九曰风花雪月;十曰悲欢离合;十一曰烟花粉黛(亦即花旦杂剧);十二曰神头鬼面(亦即神佛杂剧)。朱权的这个分类,表明了元杂剧的丰富性,也囊括了中国古代多数戏剧、小说的惯用题材,展示了中国古代文艺分类学的特点,很值得注意。本书在此处以注释的方式保存,表示元杂剧的繁荣情况实在是蔚为大观了。)
第一主调大多表现恶势力对善的侵凌,以悲剧和正剧为多;第二主调大多表现善对于恶势力的战胜,以喜剧为多。至此,长久闪烁在以往戏剧雏形中的悲剧美和喜剧美,才构成完整的实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