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的饭局最后实到人数是十一人,十人之外增加的是咪咪。鸟蛋要请那几个狐朋狗友到会所相聚,那几个人都有些纳闷,大中午的摆饭局,比较少见,而且鸟蛋绝对不是大方人,让他埋单请客就跟想从他那颗鸟蛋脑袋上拔毛一样属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今天他居然主动在会所开饭局,邀请大家过来“坐坐”,倒是极为罕见,人人心里都在想,肯定是他利用大东南集团副总经理的职权在会所公款吃喝。这年头,不吃白不吃,白吃谁不吃,反正不在他这儿吃也得在别处吃,所以那几个狐朋狗友一请便来,来了之后,看到郝冬希、阿蛟都在座,就更加断定这是一桌免单饭局。
熊包在厨房当然不知道这桌饭局的来由,得知是董事长和夫人亲自招待客人,想必是非常重要的贵客,原先排好的菜单又专门让李莎莎呈送给郝冬希审阅。郝冬希大喇喇地扫了一眼说了声“行,可以”就还给了李莎莎,李莎莎连忙拿着菜单跑回厨房让熊包开锅。
阿蛟坐在郝冬希旁边,左看右看了一阵,忽然对钱亮亮说:“咪咪呢?”
钱亮亮让她问得一愣:“找咪咪干吗?”
郝冬希在桌下掐阿蛟的大腿,不让她提咪咪的事儿,怕钱亮亮尴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不好玩了。阿蛟一巴掌拍开了郝冬希的熊掌,心平气和地对钱亮亮说:“一桌臭男人,就我一个女人,把咪咪叫来陪我。”
钱亮亮迟疑不决,阿蛟这个要求让他犯难,他难以想象憨厚的咪咪在这种场合会是一种什么样子,而这一桌人物又会怎么样对待咪咪,最要命的是,他弄不清阿蛟是什么意思。看到钱亮亮发愣,阿蛟解释:“咪咪和你挺好的,鸟蛋说你坏话弄不好也传到她耳朵里了,让鸟蛋在她面前也还你一个清白。”
看到钱亮亮那张脸忽然间变成了紫茄子,阿蛟嫣然一笑又回旋了一句:“再说了,没开业的时候,每次我来到这儿蹭饭,都是咪咪关照我,今天借这个机会我也谢谢她。”
钱亮亮尴尬透了,尽管他和咪咪已经明铺暗盖了,可是还挣扎着犹抱琵琶半遮面,自己给自己贴面膜。阿蛟今天当众这么说,等于揭去了他和咪咪的遮羞布,尽管那已经是公开的秘密,那层遮羞布的价值仅仅也就是心理上的。钱亮亮胆怯了,不是胆怯他和咪咪的关系公之于众,而是胆怯阿蛟的心机和手段。阿蛟这么做,从正面理解,是完全的好意,她的理由谁也挑不出任何毛病。但是,从另一方面理解,也等于暗示钱亮亮:你也别道貌岸然,别人说说你就了不得了,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钱亮亮原先要借这桌饭局找回公道的亢奋让阿蛟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如烈火遇上了阵雨,顿时熄灭,仅仅剩下几缕有气无力的青烟。
服务员听到了阿蛟的吩咐,不等钱亮亮发话就急匆匆跑去叫咪咪了。阿蛟就吩咐服务员加座加餐具。钱亮亮想到咪咪肯定还穿着那身卫生工的蓝色工装,钱亮亮更加忐忑不安,不知道咪咪穿一身邋邋遢遢的工作服跟这帮人坐到这个饭桌前,会是一种什么情景。
这个工夫,菜肴和酒水开始上桌。先是八道凉菜,没有什么特别珍奇的,主要还是为了下酒。刚开始上的是五粮液,让郝冬希否定了:“上洋酒,皇家蓝带拿一瓶来。”
五粮液五百块左右,皇家蓝带最便宜的一瓶也要一千二,这帮人怎么也得喝两瓶,郝冬希此话一出,连阿蛟都忍不住瞠视他,别人当然都不在乎,反正有老板掏钱,越贵越好。服务员连忙换了皇家蓝带,捎带着还端上来一杯冰块,据说喝这种酒要加冰,谁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加冰,都怕别人看自己土,纷纷让服务员加冰。酒斟好了,冰也加好了,郝冬希吩咐鸟蛋:“今天的祝酒词由你说,该说什么你聪明着呢,肯定错不了。”
鸟蛋苦笑着站起来端起酒杯刚要说,让阿蛟拦住了:“等等,咪咪还没来呢,人没来齐急什么?”
鸟蛋刚刚坐下,咪咪就来了,让钱亮亮惊诧的是,咪咪居然没有穿那身邋邋遢遢的工作服,换了一身衣服,上身是大红的丝织短袖衫,腰部还有收身的花百褶。下身是一条藏蓝色的裙裤,轻薄飘逸,看上去好像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咪咪皮肤白,体态丰满,裸露的胳膊活像去皮的莲藕一样自嫩,胳膊肘部的肉窝让人浮想联翩。咪咪羞怯、紧张地站在包厢门口:“老板娘,你叫我?”
阿蛟惊诧地打量了咪咪一阵才说:“对对对,你过来坐,我们一起。”
咪咪按照阿蛟的吩咐老老实实坐在了阿蛟右手,她老实胆小,老板娘让她干吗就干吗,阿蛟让她坐她就坐,服从老板的指使是她的观念,却反而让别人误以为她镇定自如,落落大方。
阿蛟待咪咪坐定,服务员给她斟好了酒,才对鸟蛋说:“好了,你说吧。”
鸟蛋脸皮厚,郝冬希和阿蛟让他讲的内容一般人都会尴尬、难堪,可是他却毫不在乎,揣着一套玩世不恭的好心情应付困局。他端起酒杯,站起来,好像真的要发表祝酒词:“各位领导,各位朋友,各位嘉宾,今天是一个重要的饭局。”说到这儿,他还朝四周扫视了一圈,就像领导讲话的时候,观察谁在认真听讲,谁在打盹走神,扫视完毕,他居然还轻咳一声,顿了又顿,完全是市长书记作报告的架势。钱亮亮让他这一套恨得牙根痒痒,又有了咬他一口的欲望。
“今天这场饭局之所以重要,是因为我要郑重地向我的钱大哥当众道歉……”鸟蛋此话一出,漫不经心急着开吃开喝的陪客顿时精神一振,一双双眼睛有若探照灯在钱亮亮和鸟蛋的脸上睃巡往来,好像钱亮亮和鸟蛋瞬间就变成了怪物。
张处长是国土局规划处处长,也是郝冬希的大东南集团重点目标。这种人除非有上司在场,否则任何场合都自我感觉良好,永远认为地球是围绕他旋转的,听到鸟蛋这么说马上拍巴掌:“好啊,好啊,难得鸟蛋请客,更难得鸟蛋给人道歉,光道歉不成,还得连罚三杯才真诚。”他连为什么道歉都不清楚,拍巴掌吆喝,仅仅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存在,误认为自己是这场饭局的核心、主客。
其他几个钱亮亮和郝冬希弄不清楚身份的狐朋狗友连忙热情呼应张处长:“是啊,应该先罚一杯再道歉。”
鸟蛋也不含糊:“我接受各位领导和朋友的意见,我先喝一下。”说着,一口把杯里金黄色的皇家蓝带灌了下去。
在座的各位便虚张声势地为鸟蛋叫好。鸟蛋接着说:“那天晚上我向各位借钱,说是钱大哥嫖娼没带钱,其实是我瞎编的,没那事儿。今天我郑重向钱大哥道歉,造谣诬蔑诽谤了钱大哥,给钱大哥造成了巨大的名誉损失,我不仅道歉,还授权钱大哥,允许钱大哥也造我的谣、污我的蔑,诽我的谤一次,那样我们俩就扯平了,谁也不欠谁了。”说完,鸟蛋恭恭敬敬地朝钱亮亮连鞠三躬。
鞠躬完了,鸟蛋又端起酒杯:“我再干三杯认罚,行不行?”
钱亮亮无可奈何,惟有苦笑,跟鸟蛋这样的人打交道,他真的没办法认真。鸟蛋则一口干掉了杯中酒,又叫服务员给他斟酒加冰。郝冬希不干了:“干你老,这是什么酒?皇家蓝带,一瓶多少钱你不知道?借机会过酒瘾来了,到现在大家还一口没喝,都让你喝了。不给他喝了。”
鸟蛋嬉皮笑脸:“老板,别心疼酒啊,我不是为了喝酒,是为了给钱大哥道歉罚酒。”
其他人这才明白鸟蛋是借给钱亮亮道歉为由,趁机狂喝皇家蓝带,有的哈哈大笑笑骂鸟蛋狡猾,有的假装愤怒指责鸟蛋假道歉真骗酒,场面顿时乱哄哄地热闹起来。
张处长又开始发挥核心作用:“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张处长一吆喝,其他人都静下来,眼巴巴地看着他有什么说道。
“刚才鸟蛋道歉了,证明他那天晚上借钱不是给钱亮亮先生交嫖资,可是他还没说明白,那他借钱干吗去了?这得让他说清楚对不对?不然这个道歉就不诚恳,不认真对不对?”
鸟蛋的那几个狐朋狗友马上又哄然响应:“对对对,没诚意,老实交代,那天的钱是给谁借的?借钱到底干吗去了?”
鸟蛋的脑子转得比郝冬希的奔驰车轮子还快:“唉,还是别说了,说了你们又不相信,那天晚上借钱啊,还真是做好事去了。”
众人哈哈大笑:“鸟蛋还会做好事?公鸡都会下蛋仔。”
鸟蛋装模作样地苦笑:“我是好人,那天晚上给我按摩的那个小妹不小心把胳膊扭伤了,你们说说,我不该为她出个医疗费吗?人家是为了给我按摩不小心扭了胳膊,我又没带钱,找你们借钱你们废话又那么多,人家小妹在楼上疼得直哭,我当时也懒得跟你们解释,赶紧把钱借到手好带人家上医院,为了满足你们的低俗趣味,就只好让钱大哥受委屈啦,这不,我还得专门向钱大哥道歉。”
鸟蛋这话让郝冬希、阿蛟和钱亮亮目瞪口呆,那几个饭局的油条也真假莫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只有咪咪回应了一句:“鸟总是好人,那时候救人最要紧了。”
愣怔片刻,郝冬希突然哈哈狂笑。阿蛟摇头苦笑。钱亮亮啼笑皆非。鸟蛋对他们三个了解内幕的人挤眉弄眼示意他们不要揭穿他。郝冬希笑得咳呛眼泪汪汪:“好我的鸟蛋啊,我今天才算是真服你了,好样的。我记得你是学城市给排水的吧?肯定是假文凭,你应该是学新闻专业的。哈哈哈,干你老,我服透你了。”
阿蛟摇头叹息:“鸟蛋真是人才,没当政府官员可惜你了。”
张处长反应快:“怎么了?是不是鸟蛋撒谎骗人编故事了?”
郝冬希正要揭穿鸟蛋,阿蛟掐了郝冬希大腿一把,掐得狠了点,郝冬希跳起来:“干吗你?”
张处长坐在郝冬希的右手,调侃:“你们夫妻俩太不像话了,公众场合掐来掐去地性骚扰。罚酒,罚酒。”
郝冬希端起酒杯:“干你老,好容易盼到该老子喝了。来来来,大家一起来,不赶快酒都让鸟蛋一个人喝了。”
于是大家纷纷举杯,干掉了杯中酒,这个时候正菜也一个接一个地上来,有鹭门最著名的葱姜膏蟹、海蛎煎、木瓜雪蛤,还有广东菜系的清蒸石斑、红烧鲍鱼等等,今天又有一盆当归乌鸡汤,一上来大家不由自主地探进筷子翻腾那只蜷缩起来的肥鸡。鸟蛋的狐朋狗友之一边翻腾边喃喃自语:“今天怎么又没有鸡腿?”
钱亮亮听到此言不由暗暗惊愕。阿蛟站了起来:“不会吧?”说着把整个鸡在汤盆里翻了过来,还好,鸡腿终于找到了,被厨师塞进了鸡肚子,找到了鸡腿钱亮亮才放下心来:还好,黄鼠狼正式进厨房了,连偷鸡腿的毛病都改好了。菜上好了,吃客们进入了短暂的忙碌期,谁都顾不上浪费嘴来说话,集中精力把嘴进食的功能发挥到极致。只有阿蛟,不时照顾咪咪。咪咪这个时候真的开始露怯了,不敢伸筷子。阿蛟就把各式菜肴夹到她面前的碗碟里。咪咪局促不安一个劲道谢。
鸟蛋还要邀请大家餐后到水浴馆涌泉,张处长下午要开会,其他几个陪客也各自有事,没有接受鸟蛋的盛情,鸟蛋居然还有点落落寡欢的意思。送走了客人,鸟蛋招呼服务员过来签单,会所开业的时候就有这么一条规矩,集团内部副总以上的高管在会所消费,可以签单,过后经董事长审查核销。
服务员按照吩咐刚要去取核销单,郝冬希却叫住了服务员:“今天中午不签单,是鸟总自费请客。”
鸟蛋脸色顿时变得五颜六色,一会儿煞白,一会儿铁青,一会儿通红,一会儿又蜡黄,急得跺脚拍屁股:“董事长,老板,不能这样啊,这一桌起码得五千块啊。”
郝冬希:“几千块也是你自找的,你给钱总摆饭局赔礼道歉,让集团埋单,你以为集团是冤大头啊?干你老,让你长长记性,今后不要豁豁嘴烂舌头,有的没的都敢乱嚼。”
阿蛟有点不忍心,可是看到郝冬希一本正经,也不好再说什么,拽了咪咪一把。咪咪连忙跟着阿蛟走了。郝冬希把手里的茶叶盒塞给钱亮亮:“剩下的台湾冻顶你留着喝,我也走,你给那个咪咪调个岗位,穿得像模像样的,坐人跟前一股垃圾桶的味道,你也真够意思。”郝冬希扔下这么一句话扬长而去。钱亮亮正想跟上去送送郝冬希,却让鸟蛋揪住了:“钱总,钱大哥,你看怎么办?我今天没带钱。”
钱亮亮装糊涂:“没带钱好办,刷卡啊。”
鸟蛋愁眉苦脸掏出一张卡递给钱亮亮。钱亮亮一看,是二代身份证。
“我只有这张卡,试试能不能刷出钱。”鸟蛋说得一本正经。钱亮亮哭笑不得,知道他是有意赖账,把身份证还给他:“那我就给董事长打个电话,他说免单就免行不行?”
鸟蛋连忙拦住他:“别找他啊,领导说出的话你马上让他改口那可能吗?过两天他的心情好了主意就变了,那个时候你再请示他。唉,钱大哥,你真忍心看着我自己掏钱给你赔礼道歉啊?你这个礼赔得也太贵了吧?”
钱亮亮经过这么一场闹腾,心里对这个没有正经赖皮赖脸的鸟蛋再也怒不起来,心想,他硬赖着不埋单,也不能把他扣起来,即便把他扣起来,还得好吃好喝地供养着,只好说:“你走吧,账先记上,怎么办以后再说吧。”
鸟蛋马上兴高采烈,满身都是轻松:“好好好,还是钱大哥厚道、宽容,等过些日子,我请你一起坐坐,一起坐坐。”
钱亮亮呵呵冷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再和你一起坐坐,不知道又要把我扔到哪条沟里去了。”
鸟蛋嘿嘿一笑:“不会了,绝对不会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改日一定请你一起坐坐。”
鸟蛋匆匆跑了,好像再晚一会儿钱亮亮就会改主意把他扣下来埋单。
钱亮亮从楼上下来看阿蛟还有什么事没有,却只见咪咪一个人站在会所大门外朝远处眺望着。
钱亮亮过去招呼:“老板娘呢?”
咪咪回头:“走了,真厉害,一个女人开个车就像刮旋风一样。”
咪咪还没有换上工作服,仍然穿着刚才赴宴时候的那一身行头,钱亮亮从来没有见过咪咪穿成这样儿:“你这衣服是……”
咪咪低头看看自己:“不难看吧?是李莎莎给她妈买的,中午李莎莎找我说老板娘让我去吃饭,我还以为跟我开玩笑呢,李莎莎说不是开玩笑,是真的,还让我换换衣服,我也没像样的衣服,她就把给她妈买的衣服让我先穿上,不难看吧?我觉得太艳了。”
咪咪一个劲说这套衣服不适合自己,可是表情却是非常满意、高兴的样儿,咪咪的样子让钱亮亮有了愧疚。跟咪咪相好以来,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给咪咪买一件衣服,或者给咪咪创造一个好一点的工作环境。也许理智上他不会承认,可是,在他的潜意识里,咪咪就是一个沿街擦皮鞋的,她的身份决定了她好像只能在会所干勤杂打扫这一类的粗活。在两个人的关系上也是这样,咪咪处于绝对服从、受支配的被动从属地位。她对钱亮亮全身心地投入,到底是出于感恩报恩,还是真的对钱亮亮有感情爱意,钱亮亮从来没有认真地去想过。此时此刻,看着身穿借来的衣服心满意足的咪咪,钱亮亮暗暗责骂自己:钱亮亮啊,你她妈真不是东西,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你对不起的人,眼前这个咪咪就应该是头一个。
钱亮亮心里转念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不好看,阴沉沉、僵板板的。咪咪抬眼看到钱亮亮这样,有些忐忑:“怎么了?是不是我不该和他们一起吃中午饭?”
钱亮亮连忙否认:“没有,老板娘说过去她来会所,都是你帮忙做饭,今天借机会答谢你一下。”
咪咪感叹:“有钱人也会这么好。”
提到中午的饭局,钱亮亮又开始琢磨:阿蛟把咪咪叫去参加这场宴席,到底是什么目的呢?联系到刚才郝冬希让他给咪咪安排个合适的岗位,他应该理解为郝冬希两口子已经知道了他和咪咪的关系,这是一种示好、善意。也许,真如咪咪所说,郝冬希两口子果真是富人里的好人。念头转到这里,钱亮亮觉得自己有点好笑,自已不至于退化到把好人坏人这两个概念拿来做评判人的标准吧?
他那阴晴不定的脸色让咪咪不安,咪咪的生活知识告诉她,遇到不确定的可能的危害,最好的办法就是逃避、躲开。于是向钱亮亮告别:“没什么事情我就过去了,楼梯还没有擦呢。”钱亮亮心不在焉地应着。咪咪忙不迭地走了。
钱亮亮回转身想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今天晚上的客人应该会很多,刚刚开业有很大的优惠,再加上晚饭后的时间充裕,应该会有大批的散客在这个时间过来休闲,体会新闻媒体上宣传的中国式饭局休闲会所的优质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