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亮亮已经站不直走不稳,嘴里还一个劲嘟囔着:“桔子你看不起我,你从来都不相信我钱亮亮能干成事儿,你和别人一样看不起我,你不用装,我知道你打心眼儿里看不起我……”
咪咪这才明白,这个男人说的桔子不是让人吃的水果桔子,而是一个什么人的名字。她并不知道,按照钱亮亮喝酒的情绪波动曲线,这个时候正是他情绪陷入谷底的时候,世上的一切,在这个时候,在钱亮亮的眼睛里都是灰色的。咪咪却为钱亮亮表现出来的那种失落、痛苦、忧伤而感到揪心。一个大男人不知道遇上了什么事情,居然借酒浇愁,在大街上痛哭流涕,这让咪咪心疼。她努力搀扶着钱亮亮,帮助钱亮亮走路,成了钱亮亮回家的拐杖。
“你还知道你住在什么地方吗?”咪咪操心地询问着。
钱亮亮停下步子,怔怔地看着咪咪。咪咪有点害怕,她怕自己有什么话说得不对劲,这个男人冲自己发酒疯。钱亮亮嘿嘿一笑:“你也看不起我,是不是觉得我傻,连自己住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了?我知道我住在哪儿,我住在石井巷21号楼上的12号,你信不信?”
咪咪连忙说:“我信,我信。我送你回去吧。你喝成这样,万一出个什么事情,赚多少钱都成废纸了。”
钱亮亮点点头:“好,你送我,我认识你,你是黄金叶,你什么时候放出来的?我不怕你不安好心,我不怕,我钱亮亮最不怕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咪咪不知道黄金叶是什么人,也不知道黄金叶跟这个男人有什么过节,但是她知道,如果自己就这样把这个男人扔到街上,自己一夜都会睡不好,一夜都会牵挂这个人昏沉沉在深夜的大街上会出什么事情。于是她继续搀扶着钱亮亮朝石井巷走,好在她自己也租住在石井巷,路熟,送他回家也算顺道。
钱亮亮却还在自言自语:“黄金叶,你肠子里那点弯弯绕我清楚得很,那一年接待中央首长,你为了消耗腐败海鲜,把大家伙的肚子都吃坏了,那天晚上,你跑到我办公室干吗来了?不就是想诱惑我,让我成为你的保护伞吗?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我那个时候真应该把你给办了,然后再收拾你,你太毒辣,居然想把我送进检察院,像你这种女人,天生就是让人办的……”
咪咪对钱亮亮说的话似懂非懂,她实在弄不清楚在这个男人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让他对那个叫黄金叶的女人那么仇恨,用那么恶毒的语言诅咒谩骂她,也听不懂他为什么一再说那个叫桔子的人看不起他,人为什么要叫桔子呢?是外号还是名字呢?咪咪的脑子不灵光,让钱亮亮搅和得更加不灵光,就是在这种不灵光的情况下咪咪把钱亮亮扶到了石井巷21号,她自己租住在石井巷12号,经过12号的时候,咪咪注意听了一下,楼上已经没有了林阿嬷那难听的聒噪声,老人家住的那间房子也已经关灯了,这让咪咪松了一口气,一会儿,她总算能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了。
21号是一个敞口的大院落,天井四周是三层高的老房子围着,中间有一条楼道把三层楼的房子们连接起来,每层楼的房门前面都有过廊,要进屋,都要从过廊上走。楼梯是木头的,过廊也是木头的,年久失修,走在上面,木头就开始哎哎哟哟地呻唤,活像老人家犯腰腿痛。咪咪扶着钱亮亮上楼,天热又是晚上临睡之前,咪咪没有戴胸罩,两只丰满结实的乳房在钱亮亮的肩膊上揉来搓去。钱亮亮伸出手握住了其中一只,嘿嘿傻笑。咪咪对男人这种德行已经司空见惯麻木不仁,所以也就没有在意,任由钱亮亮把弄抚摸着她的肉团团。两个人步履蹒跚地上了二楼,钱亮亮指指划划地引路:“12号,就在12号。”
咪咪扶着钱亮亮来到了12号。钱亮亮还知道掏钥匙,可是手就像抽筋的鸡爪子,根本不听从大脑的指挥,怎么也捞不起挂在腰上的钥匙。咪咪伸手替他解下了穿在腰上的钥匙,无意中咪咪的手背在他的裤裆处蹭到了硬邦邦的一根。咪咪暗暗好笑,不管到什么时候,男人就是男人,见到她这样美丽性感的女人就忍不住要发作,咪咪自认为属于美丽性感的女人。
开门进去,咪咪摸黑把钱亮亮扔在了床铺上,然后打开了灯,钱亮亮的房间很乱,典型的单身男人的住所。让咪咪惊讶的是钱亮亮床铺旁边的桌子上堆满了书,桌前面还铺着一沓稿纸,稿纸上写满了字儿,咪咪识字儿不多,更没本事写字儿,可是对读书人,尤其是会写文章的人从心底里充满了好奇、敬佩。中国人最优秀的传统就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一句话,这句话集中了中国人对自身文明进步经验的高度概括、精辟总结。在中国,这句话深入人心,代代相传,影响之广泛、深入是任何形式的政治统治、任何外族的侵略都无法消除的。就连咪咪这样一个生活在农村没有读过几年书的村妇,都本能地有一种对读书人莫名的敬意。那一沓稿纸顶端居中写着“中国式饭局”几个大字,下面写着什么咪咪不敢看。她懂得,没有经过同意偷看别人写的东西跟小偷一样可耻。但是,她的心里却对钱亮亮不由得敬重起来。这种敬重又马上转化为对钱亮亮目前处境的同情。看得出来,这个读书写字的男人目前的处境还比不上她一个擦皮鞋的女人。她的房间里好赖还有一台21英寸的彩色电视机,那是一个对她一见钟情却又无能为力的退休老头送给她的,咪咪准备回家过年的时候带回老家送给父母,现在暂时归她享用。还有一台帮助她熬过炎热夏天的电风扇,那是房东林阿公看她热得受不了,借给她用的,林阿公自己家有空调。可是钱亮亮这间房子里,除了那张睡觉的铺,还有这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再啥也没有。这让她从心底里涌上了一层深深的悲哀,她甚至有点想哭的感觉。
咪咪过来帮钱亮亮脱衣裳,这么热的天,穿着衣服睡一夜,明天肯定要起一身痱子。这个时候她看到了钱亮亮胯裆高高支起了帐篷。咪咪是一个成年女人,她懂得,男人长时间不做就会憋得难受,如果再喝了酒,就更容易冲动。咪咪不太灵光的脑子里这个时候却灵光一现,她找到了可以为这个可怜的会读书会写字却不会挣钱的男人做的事情。咪咪转身过去把房门关严实,然后脱掉了身上的衣裳,她对自己的身材很自信,虽然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发胖,但是常年在农村从事体力劳动让她的身材仍然保持了挺拔,而且发胖的部位让她更加性感。她俯在钱亮亮的身上,拍打着钱亮亮的脸唤醒他。钱亮亮睡得一塌糊涂,根本不知道正有好事儿摆在自己面前。咪咪不懂得男人处于这种睡眠状态做了事情会不会有什么感觉,如果男人根本没有感觉,那她的一番好心就白费了,而且这个男人也没能品尝到应有的乐趣。咪咪端起桌上的茶杯,里面还有半杯黑黢黢的剩茶,咪咪把茶水泼到了钱亮亮脸上。钱亮亮被激醒了,一睁开眼睛,眼前晃荡着两只雪白肥硕的乳房把他惊呆了。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美景,那两颗肉红的樱桃仿佛紫水晶镶嵌在坟起的白玉底座上,色魂摄魄、令人迷醉。钱亮亮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睛,从上到下打量着眼前的美景,血液沸腾着拼命朝胯裆里涌,脑子里却是迷离恍惚,以为自己在做春梦。
作为一个熟透了的女人,男女性爱对咪咪已经不存在任何神秘,就跟司机开车一样,常开常熟而已。咪咪爬上了床铺,床铺很硬,很硌,一躺就知道是在木板上直接铺着凉席。鹭门的夏天如果没有空调,就只好采取这种方式降温,否则一夜醒来人就会变成腊肉,身上的水分全都会被高温挤出来渗进铺盖之中,把铺盖变成湿溻溻的毡片。咪咪俯身过去,丰硕的胸脯抵到了钱亮亮的面前。钱亮亮立刻像哺乳期的孩子,熟练地噙住了柔韧娇嫩的乳头,并且本能地吸吮起来,两只手捧着咪咪的另一只揉搓爱抚着,好像小孩子和泥团。咪咪不动声色地将一只手探进了钱亮亮的裤衩,轻轻抚摸着他那已经坚硬如铁的圆柱体,并且叉开双腿,用两条肉乎乎的大腿缠绕着钱亮亮的腰部,腹部则徐缓地在钱亮亮的腰胯部摆动摩擦着。咪咪相信,这套动作一用上,男人肯定会迫不及待地翻身上马。果然,钱亮亮忙不迭地爬起来,压到了咪咪的身上……
就在这关键时刻,咪咪突然想起了站街女阿彩常常挂在嘴边的话,跟不熟悉的男人要坚持三项基本原则:没看明白不做,没套子不做,没钱不做。虽然咪咪并不是干那个行当的女人,可是那个行当的女人阿彩的教诲却牢牢记在她的心里,缺弦的脑袋认死理,咪咪就是这样。想到阿彩传授的三项基本原则,咪咪琢磨片刻,认定她对钱亮亮看得很明白,这一条不存在问题。于是咪咪从裤衩的暗兜里掏出常备不懈用来防备强奸犯的套子,细心地把钱亮亮套了起来,然后放心地仰面八叉躺到了钱亮亮的身边,抓起钱亮亮的手在自己胸脯上揉搓着。钱亮亮此时已经昏头涨脑,除了膨胀难忍的感觉,剩下的只有尽快实现快感的欲望。咪咪稍作引导,钱亮亮就已经顺利地进入,久违的人生极乐让钱亮亮进入了狂乱状态,他活像一台机器,反复拼命做着那种循环往复的简单动作,喉头发出怪里怪气的呻吟,光听他的声音会以为他在牙疼。
咪咪躺在那里承受着,装模作样地配合钱亮亮的激动哼哼唧唧地发出假模假式的欢叫。阿彩们闲聊中当做笑话传授的经验和她自己的实践都告诉她,这样瞎嚷嚷能让男人高兴。有了套子,咪咪就可以放心地让钱亮亮舒服,而不必为会不会得上要人命的脏病而忧心仲仲、心神不定。套子真是人类迄今为止最为伟大的发明之一,薄薄的一层胶皮,不仅为这一类性关系提供了可靠的安全保障,也彻底隔离了男人和女人的实质性接触。站街女阿彩曾经告诉过咪咪,每到这个时候,她就用自己是和套子在“做”的设想来自我安慰。在阿彩那里,所有男人都只不过是一个个用过之后就要扔掉的套子。咪咪让钱亮亮在自己身上获得快感,并不存在性爱的成分,如果非要在这场交易里寻找一点人性的光斑,那么,就是咪咪内心里对钱亮亮这个失败男人隐隐的同情,为此,咪咪更加卖力地配合钱亮亮,让他做得更加兴高采烈、更加尽兴。
钱亮亮抽搐着瘫卧在咪咪的身上。咪咪知道他已经做完了,咪咪并没有马上推开他爬起来,而是继续静静地躺着,承受着钱亮亮做完之后死猪一样的沉重身体。钱亮亮活像一个吃饱喝足的狗熊,瞬间便已经趴在咪咪身上发出了鼾声。咪咪苦笑,小心翼翼地把钱亮亮挪开,从钱亮亮身子下面抽身出来,把钱亮亮从套子中解放出来,并且负责任地帮钱亮亮擦拭干净,然后穿好衣服,准备离去。这个时候她又想到了三条基本原则中的没钱不干。阿彩当时解释这一条含义的时候说,如果不要钱让臭男人白干,那就是犯贱,连一张卫生纸都不如,因为用一张卫生纸还得花钱呢。咪咪猛然想到,如果就这样白让这个男人舒服了,那就是阿彩说的那种犯贱的女人,而且,她自己也觉得有点吃亏。为了不犯贱,为了比卫生纸强,也为了不吃亏,咪咪从钱亮亮的裤兜里找到了他的钱包,那是一个印着鳄鱼皮斑纹,实际上不过是塑料的假名牌钱包。咪咪拉开钱包的拉链,还好,这个男人还没有到一文不名的地步,钱包里竟然还有两张整整齐齐叠放的百元钞票。咪咪暗叫侥幸,总算没有犯贱,总算能比一张卫生纸强了。咪咪抽出一张百元钞票,按照阿彩她们的价格,如果这种交易是在她们的住处做,三十块钱,要是到男方的住所上门服务,五十块。咪咪思考片刻,断定自己应该算上门服务,便从缝在裤衩上的暗兜里摸出五张十块票面的零钱,放回了钱亮亮的钱包,这是她找给钱亮亮的,咪咪做人厚道,闯荡社会诚信,该收多少就收多少,多一分钱也不拿。
咪咪从钱亮亮的住处出来,帮钱亮亮锁好门,又推了推,确信门锁严实了,这才离去。外面月光如洗,为了迎接文明城市验收,柏油路面清扫得一尘不染,月光和路灯联手把马路变成了缓缓流淌泛着银光的河水。咪咪长长舒了一口气,她觉得今天晚上出来这一趟很有价值,今夜他肯定也过得很舒畅。咪咪至今不知道那个倒霉男人姓甚名谁,却认定这是一次双赢的交易。这让咪咪很快乐。她忽然萌生了一个很可怕的念头:难怪阿彩不擦皮鞋改行做了站街女,做这种事情挣钱确实比擦皮鞋来得方便多了,脱一下裤子就能赚到她擦五十双皮鞋的钱,如果真能做到把男人当做套子,那么今后就做这个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