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东晋十六国长期分裂之后,南北朝的对峙状态又持续了160余年,这一局面为佛教的发展提供了有利条件。
南朝佛教是在帝王们的普遍提倡和支持下兴盛起来的。宋高祖刘裕篡位时,曾有人借僧徒之口以符瑞劝进,故刘宋一朝对佛教始终十分尊重。在他们看来,佛教“进可以系心,退足以招劝”(《宋书》卷九十七),即能够有效地收拢人心。宋文帝认为:“若使率土之滨,皆纯此化,则吾坐致太平,夫复何事!”(《弘明集》卷十一)意思是说,如果天下人都信仰佛教,那我就可以稳坐帝位,不必忧虑了。他和宋孝武帝都宠信僧人慧琳,让他参与政事,成为当时人们所共知的“黑衣宰相”。南齐帝王继承刘宋时期扶植佛教的方针。齐武帝次子竟陵王萧子良十分崇信佛教,常于邸园举行斋戒仪式,并招致名僧讲说佛法,使江南一带的佛教又有所发展。
梁武帝时,南朝佛教进入了全盛时期。梁武帝(公元464—549年),名萧衍,字叔达,与齐皇室本是同族。早年他曾尊奉道教,与著名道士陶弘景关系甚密。当他准备夺取南齐政权时,陶弘景曾派弟子送书信表示支持。因此,在即位后,他每有吉凶、征讨大事,常遣使入山向陶弘景请教。当时社会上称陶弘景是“山中宰相”。但是,梁武帝后来权衡得失,转而提倡佛教。天监三年(公元504年),他下诏宣布“舍道归佛”,并要求王公贵族、公卿百官等也“返伪就真,舍邪入真”(《广弘明集》卷四),即抛弃道教等信仰,皈依佛教。
为了表示对佛教的支持,梁武帝热衷于修建佛寺等活动。据载,他亲自敕修大型寺院就有10余座,如大爱敬寺、同泰寺、智度寺等。在他的带动下,梁代王公、后妃以至门阀士族纷纷仿效,一时寺院之数剧增,仅建康一处便有500余座,全国则有2800余座。唐代诗人杜牧名句“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便是对当时京城佛教盛况的形象描写。与此同时,梁武帝又大规模营造佛像,著名的有光宅寺的丈九无量寿佛铜像、同泰寺的十方金铜像和十方银像以及剡〔shan 善〕溪的弥勒大石像等。此外,他还多次举办大型法会,如“水陆大斋”、“无遮大会”等,以扩大佛教在民众中的影响。为了表示对戒律的尊重,梁武帝明令僧众禁断肉食,而且自己也身体力行,从此不吃荤,不喝酒。从他开始,素食便成为汉地佛教生活的一大特色;寺院僧尼一律素食,在家信徒通常也自觉素食。
最富有戏剧性的是,梁武帝曾多次“舍身”同泰寺“为奴”。他脱下黄袍,穿起法衣,自愿为僧众执役,以证实自己信仰的虔诚。据《南史》记载,梁武帝一生共有四次“舍身”,它们分别为:1.大通元年(公元527年),在寺住四天,回宫后大赦天下;2.中大通元年(公元529年),在寺13天,后由群臣出钱一亿赎回;3.中大同元年(公元546年),在寺37天,也由群臣花钱赎回,回宫后大赦天下;4.太清元年(公元547年),“出家”39天,又由群臣花钱一亿赎回。
梁武帝这样做,有着他的政治意图,那就是要借佛教来规范百姓,以巩固他的统治。他在把来世不可实现的幸福给予百姓的同时,又把现实苦难的枷锁套在百姓的脖子上。一旦全国上下都为佛教所感化,他也就能“坐致太平”了。事实上,梁武帝思想的基本倾向是重视儒术和经学的恢复、建设,以传统礼教为治国的根本;在此基础上,辅之以佛教和道教的教化。在佛学理论方面,他肯定“涅槃佛性论”,并以“神明成佛”说为中心命题。但他所说的“神明”,并非印度佛教的“业识”,而是中国传统宗教观念中鬼神、灵魂的别称。他还以为,“善恶”之说为佛教的核心,而善恶又以“忠孝”为根本。
梁武帝既要做世间的帝王,又要当出世间的首领。他实际上是依据儒家伦理纲常原则,对佛教教义予以吸收和改造,使之更好为己所用。
但是,佛教的急速发展,也削弱了国力,加深了社会矛盾。正如时人郭祖深上疏所指出的:“恐方来处处成寺,家家剃落,尺土一人,非复国有。”(《南史》卷七)就是说,要是将来全国到处是佛寺,人人都出家,恐怕国家也就完蛋了。不久,“侯景之乱”爆发,建康被攻破,梁武帝困死台城。梁朝后来的灭亡虽然是士族政治经济发展的必然,但是梁武帝的奉佛也起了一定的作用。这与他当初的意图恰好相反。他不仅自己“舍身为奴”,且把国家也给“舍”了。
史称“江东佛法,弘重义门”(《续高僧传》卷十七),东晋南朝的佛教与北朝佛教相比,以教义理论的阐述见长。宋文帝时以“文治”见称,重视清谈玄理,他本人又通晓佛理,因此佛学自然成了“文治”的点缀。南齐萧子良对佛教理论的宣传更是不遗余力。据僧祐《出三藏记集》说,萧子良曾“召集京师硕学名僧五百余人”,请僧柔、慧次法师讲《成实论》。为了反驳无神论者范缜所著的《神灭论》,他集合大批名僧和名士撰文围攻。梁武帝不仅重视佛教实修,而且勤于研读佛经,并亲自讲经说法。他一生中撰写了数百卷有关佛理的论著,还敕请名僧撰写佛经注疏。陈代各帝王也尊奉佛教,对佛教义理颇感兴趣,常召请高僧宣讲佛经,对思辨色彩极强的“三论”学说尤为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