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集古斋的诚意

秦枫最后一句话说得不卑不亢,掷地有声。

燕破军的眼睛微微眯起,却没有杀机一闪而过,而是一丝欣赏。

惺惺相惜的欣赏!

他看向秦枫,笑道:“你这小子,话都被你一个人说了,你还让我说什么?”

秦枫淡淡一笑,垂袖做拱手状:“大将军有何见教,洗耳恭听!”

燕破军依旧坐在圈椅上,拍了拍大腿说道:“秦傲以前只有龙卫可以调用,接下来,我会给他一定的实权。其实也不用我给,李淳风应该会为他跟陛下要兵权,我不反对即可。”

他看向秦枫说道:“至于你所说的,在朝堂上支持你两次,也并无不可,不过如果你对陛下或是万古仙朝不利……”

燕破军说到这里,他语气骤然凝重道:“你我必有兵戎相见的一天!”

秦枫的底线是自己的家人,这是他的逆鳞,触之必死。

让秦枫感到吃惊的是,燕破军的底线并非是他以及他的大将军府,甚至都不是独女燕芷虎,而是万古仙朝和那位纳兰女帝。

彼此知道底线,才可以不至于行事越过边界。

秦枫回过神来,拱手朝着燕破军作揖道:“冒犯大将军,还请恕罪!”

燕破军却没有露出笑意,他说道:“我并非与你开玩笑。”

秦枫便也正色说道:“但愿我与将军,永远没有兵戎相见的这一天!”

一语双关。

秦枫如果与燕破军兵戎相见。

有可能是燕破军为难秦家人。

也有可能是秦枫对万古仙朝或是纳兰女帝不利。

燕破军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我不留你晚上喝酒了,请回吧!”

秦枫听到这一句逐客令,也不气恼,起身拱手道:“大将军,万古仙朝再见!”

燕破军微微颔首,视为回礼。

待到秦枫走后,他脸上凝重之色更甚,自言自语道:“不卑不亢,有礼有节,自始至终都没有丢掉儒家未来首辅的气度……”

他终于喟叹一声:“好在目前来看,他暂时还没有站在我与陛下的对立面上。”

看起来颇像富家翁的大将军蓦地就自己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倒是很对我的脾气啊!”

他抬起手来,握住桌上茶杯,轻轻倾斜,将杯中茶水洒在面前,一生铁血杀伐的将军,眼神之中竟满是缱绻:“孩子他娘,你觉得呢!”

……

与此同时,出了西别院的秦枫走到街上,去了宴春酒楼,没有要佐酒菜,只要了一壶他们家特酿的百花酒。

小二认出是秦枫,招呼得特别熟络殷勤。

秦枫坐下来之后,却是闷了一大口酒,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若是此时此刻,有人站在他的身后,一定会发现这位天塌不惊,仿佛万变都在自己掌控之中的学宫奇男子,后背衣裳居然已被汗水彻底湿透。

甚至于刚才他握住酒杯的右手都微微颤抖,在喝下一大口清甜的百花酒之后才稍稍好转了一些。

秦枫沉声说道:“不愧是无名境的纯粹武道强者,厉害!”

除了身在局中的秦枫和燕破军,没有人知道,就在两人交谈的最后,燕破军一身天人二重无名境武道强者的纯粹杀意,奔腾流泻,几乎全部镇压在了秦枫的身上。

要知道,天人境强者的确是有威压,但修炼者的威压,说到底不过是术法的一种,武道强者的威压则不完全是术法,甚至根本就不是术法。

而是一次次生死之间,一次次尸山血海中磨砺出来的一股精气神,近距离内,足以让同阶修炼者无论道家、儒家还是鬼道,都根本不敢缨其锋芒。

更何况是境界足足比燕破军低了两个大境界的秦枫?

秦枫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能够以天人境以下的修为硬抗燕破军的杀意威压,还可以泰然自若地说出“此地终究是上清学宫”这等豪言壮语,可想而知,秦枫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倒不是秦枫吃准了燕破军就不会出手教训自己,只要不把他给打死了,就算是让秦枫受点内伤,只要没有毁掉他以后晋升天人境的根基,圣人曹雪卿就算看得到,也不会插手去管。

毕竟,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秦枫作为一个修炼者,应该会预见到去见燕芷虎,甚至去见燕破军可能会导致得危险,也应该要对所产生的一切后果自己负责。

所以曹雪卿并不是秦枫的护身符,最多只能算他的一张保命符而已,导致的一切后果,圣人也许乐得给秦枫一个不大不小的教训。

好在秦枫赌赢了。

燕破军的意图很明显,他是要秦枫向他低头。

只要低头一次,以后再面对他的时候,秦枫就会有意无意,不自觉地矮上燕破军一头,双方将再无法平起平坐地公平合作。

甚至可能秦枫这个儒家首辅会因此成为燕破军在庙堂上的傀儡。

秦枫细思下来,甚至都觉得燕破军之所以不遗余力地想要在初次见面就压下自己一头,也许是出于纳兰女帝的考虑。

从上清学宫“借”人来对付几乎要一家独大的李氏道家练气士,其实就是一招“驱虎吞狼”之计。

秦枫是纳兰女帝借来的“虎”,以李淳风为代表,一直对复辟李氏不死心的道家练气士就是包藏祸心的“狼”。

以虎吞狼,固然是良策。

但是引虎自卫,其实本质上跟开门揖盗并没有差别。

若是能够由燕破军出面,将这头引来的老虎,镇压驯化成看家护院的大猫,岂不是一件快哉至极的事情?

想到这里,秦枫不禁深吸了一口气,笑道:“还好,一步走错,就要满盘皆输,为别人做嫁衣裳了。”

正当此时,一道光华蓦地飞入宴春酒楼的大堂。

一时间,如同时间凝滞,万籁俱寂。

刚才还在高谈阔论的食客们,依旧保持着说话的姿势,提箸的姿势,甚至他们倒酒的姿势,连那一道流淌的酒水,都在半空之中,凝结为一道银色的丝线,从酒壶之中倒垂下来。

整个大厅之中,还能够活动的人,只有秦枫,还有他面前的一人。

白裘如雪,风度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