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七月里,天亮的早,灶上熬着绿豆粥,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

福年年在院里劈柴,福常氏在旁边归置,劈好的柴拿进灶间靠着墙堆砌。

夏秋两季里多存点柴,冬日里就能省下好些钱。

院里的一地柴木,是昨儿傍晚出城捡的,胡同里的左邻右舍约着一道去,便一起去了。

趁着清早时分,不太热,将枯柴拾掇出来,别人进来说话,院里看着也整洁。

福月月福岁岁去了街上,一日的菜多是清早上街买,顺便买几根油条,今儿早饭绿豆粥配油条吃。

上街的姐妹俩未归,街上冰铺里的伙计过来送冰。

福年年瞧了又瞧:“今儿冰是不是少了些?”

伙计没成想小姑娘眼儿毒辣,讪讪然的笑:“自入了夏,只下了一场雨,这天,竟是一日热过一日,外头冰都涨价呢,东家说,价便不涨,只是少上些许,便是少上些许,也比外头铺里便宜,小娘子若不信自可去问问。”

“我若不问,是不是当作无事发生?”福年年有些不高兴。

伙计看出来了,连忙抱歉:“小娘子想岔矣,我也正准备告诉你呢,可不是这么回事,来时东家便教我这么跟你说,实在是天儿热,外头冰铺有一个算一个都在涨价,还不止呢,连水都在涨价。”

伙计又说了好些话,福年年安安静静的听他说完,才笑着问:“不会过两日这冰又少了些罢?”

“嘿嘿嘿,”伙计挠挠脑袋:“小娘子你这么问我实属不知如何答,这事儿,我可作不得主哩。小娘子若无旁的事,还得往各家送冰,便不打扰了,有事儿,你尽管上铺里问。”

伙计挑着担子急急忙忙的走了。

福年年端着冰进了屋。

福常氏问:“是不是有什么事?”站门口站了好一会。

“送冰的伙计说外头冰铺都在涨价,幸好咱们先付了订金,还是按着原来的价格送冰来。”福年年说完,问母亲:“听意思,好似有旱情,娘我思索着,是不是买些米面放家里存着?连水都在涨价呢。”

“你觉得呢?”福常氏说:“你觉得可以,就买些存着,我去拿钱给你。”

“一会吃了饭我和月姐儿岁姐儿再去趟街上,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细细说来,福年年有好几日没往街上逛逛了。

又是敲门声响起,送水的来了。

福年年提着两只空桶,开了半扇宅门,汉子挑着一担水进宅子,将水倒进福家的水桶里,他动作很快,倒好水挑着一担空桶迅速出了宅子,站在宅门外等着。

福年年拿出钱给他:“劳烦你了。”

汉子笑着摆手:“不劳烦不劳烦。”

送水的汉子刚走,福月月福岁岁家来。

福常氏盛了大碗绿豆粥,拿着圆勺朝一个方向打着圈儿的搅和,目光却是看向堂屋,竖起耳朵听三个女儿说话。

福年年问:“你们日日上街,可有听到冰涨价水涨价的事?外头米粮有涨价吗?”

“正要和大姐说呢,买油条的时候,听路人嘀咕,冰涨价水涨价,抱怨天太热总不下雨,有商人跟了句,南边连着三个月没下雨,已经显了旱情,咱们这好歹也下了场雨,兴许过些日子米粮也要涨价。”福岁岁接过娘亲递来的粥,连喝了两口才夹起一个油条吃:“脆脆的,真香。”

福月月皱着眉头:“是有些奇怪,往年这个时候,新粮刚出,米面会稍微便宜些,今年还是老价格没降呢。”

“真是三个月没下雨啊?三个月不下雨,地里的谷子长不成,难怪今年的米面没降价,年姐儿说的对,趁着没涨价,咱们买些放家里存着,有存粮,心里踏实。”福常氏放下粥碗,起身进屋拿了好几两银子出来:“六两银够不够?先看着买些。”

福年年接了银子:“且先看看的。”

用过早饭,福常氏在灶屋收拾,福年年带着两个妹妹出了屋。

顶着烈日在外头转一圈,三姐妹很累,买了些米面,没买太多,能吃一月有余,主要是力气小,一次买不了多少。

刚到家,就看见坐在廊下的芸姐儿。

芸姐儿瞧见进院的三姐妹,笑嘻嘻的冲了过来:“年姐儿我送了些糟三仙,你尝尝,喜欢吃,改明儿再送些过来。”说完,她压着嗓音,又小小声的说:“我哥特意买的,他昨儿与人在外头吃饭,凉菜糟三仙很好吃,今早就去买了份回来。”

“谢谢啊。”福年年将手里的面放到桌上,拿出帕子擦汗:“前儿做的甜酒能吃了,舀了些放冰盆里,我盛一碗给你尝尝。”

芸姐儿眉开眼笑:“能吃啦?我说呢,屋里隐约有股子酒香儿。”

这甜酒还是她看着年姐儿做的呢。

“鼻子真灵。”福岁岁笑着她,又说:“大姐做的甜酒确实香,比外头买的还香。”

福常氏给月姐儿搭把手,将米面放灶屋搬。

芸姐看见有点好奇:“怎地买这么多米面?这个重着呢,下回我喊堂哥来帮忙,他力气好大的。”

“外头都在说南边闹旱,就多买了些放家里。”福年年端着盘子,盘子里放着好几碗香香的甜酒,芸姐儿带来的糟三仙也在里头。

糟三仙是猪耳猪舌鸡腿,一股子浓郁的酒香,很入味。

夏日里吃点凉的,冷的,就是舒服。

走时芸姐儿带了一碗甜酒。

吃了甜酒和糟三仙,福家母女四个饱了六成,福年年想了下,简简单单的烙了几个鸡蛋饼,配着脆辣萝卜吃。

约是五六日,米面往上涨了点价格,两三文的事,不太明显。

福家陆续又买了些米面,八月里父亲回来,一家子也能吃三个月有余。

福家母女四个讨论了番,决定就买这些,太多,存不住。

转眼进了七月下旬,一直不见下雨,街上的铺子吃的喝的用的都在涨价,冰铺里的老板娘特意上门来,退了订金,其实也没剩几日,老板娘说窖里没冰可卖,只得退钱。

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谁知道呢。

送水的汉子满脸苦涩,一直不下雨,连水都变金贵了,他大伯不愿他去井里打水,只得来福家说清情况,辞了送水一事。

外头的水一担三文钱,送上门再加一文,贵了一倍。

用水还能用河水凑和,吃进嘴里的水却不行,福年年咬咬牙订了两个月。母亲用着冰,身子骨好不容易松快些,停了冰,一下就难熬了,便又去外头找了个冰铺,八文钱一盆冰,得自个到店里买,去的晚了还买不到。

家里的开销一下就紧了起来。

福年年有一身本事,苦于不能施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