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张家大爷张与忠,张家二爷张与明,张家三爷张与泽。

用过晚饭,张家三兄弟齐聚正屋花厅,张李氏张柳氏并着悠姐儿也在,张姚氏在后院忙,小子多也是愁,衣裳脏的不行,先捶打然后再用手搓,方能洗的干净。

张与忠是个很文气的中年人,说话斯斯文文:“你的事,你伯娘与我粗略的提了提,莫慌。”他摆了摆手:“把家里头的事情细细说来,你爹什么时候沾的赌?”

“自我有记忆起,平素爹总会时不时的玩会牌,隔三差五的往场子里去,我没问过娘,十来年的功夫是有的。”悠姐儿战战兢兢的回着话,她其实不知道要说什么。

“小时候家里还算富裕,一年能有一身新衣裳,每日里总会有些荤腥,近两年,愈发的不行,原先家里满满当当,不知什么时候起,屋里越来越空荡,总会听见我爹与我奶吵架,我奶实在拿不出钱,便找我娘要,我娘不给,他就打我娘,我奶奶会死命的拦着,我和弟弟妹妹也会帮忙,奶奶得的咳疾,就是让我爹给踢出来的。”

“家里越来越穷,连口饱饭都吃不上,我娘抱着年幼的弟弟妹妹哭,奶奶也哭,一天里总会哭上两三回。我爹不在家时,我心里是高兴的,他一回来,便翻箱倒柜的找钱,找不到就骂,就砸,想打我们,他一回来奶奶听见动静就会过来,奶奶的咳嗽越来越严重,丈夫说她没几日好活。”

悠姐儿跪在地上磕头,一下接一下,磕的砰砰直响。

说着说着怎么磕起头来,张李氏张柳氏吓了跳,妯娌俩齐齐起身,一左一右扶住悠姐儿。

一个说:“干什么,说话便说话,当你是个铁脑袋呢?这都出血了。”

另一个说:“好姐儿别哭,知道你苦,不容易,别哭,也别动不动就磕头,但凡能忙的,好歹是血亲,总不会见死不救。有句话得讲在前头,小姑娘要懂一个道理,打铁还需自身硬,旁人拉一把,终归只能拉一把。”

张李氏问她:“你既然过来求一回,可想清楚求的是什么?想让我们怎么帮你?”

“我,我不想让我爹赌钱,他一日赌钱,家里便一日没个安宁。”

张家三兄弟事先有个短暂的商量,见悠姐儿如此回答,张与忠便道:“你爹欠了多少银子?欠的哪家赌坊?”

“二十一两银子,一个叫吉祥居的赌坊。”

张与忠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爹欠的钱便由他去还,把他放到矿上做苦力,二十一两银子,兴许十年八年才能出的来,你且回去,问问家中的长辈,觉得这个主意好,我就出面把事情办妥。”

悠姐儿眼泪吧嗒吧嗒的掉,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清楚,她不敢一个人回家。

“昌哥儿安哥儿送她家去。”

说完事,张李氏张柳氏各回各屋喊了儿子出来,如此这般的叮嘱两句。次日清晨,吃过早饭,张顺昌张顺安送堂妹回家。

庶□□边倘若不肯点头,张家三兄弟打算暗地里出手,这是个祸根,既然看出是个祸根,必不能放任不管。

舍不得进矿做苦力,就断了手脚躺屋里。

又两日,大妮儿拿了针线笸箩过来串门。

昨儿夜里下了雨,今儿是个难得的阴天,岁姐儿春姐儿在家里呆不住,月姐儿只得跟上,三个小姑娘打算去城外头捡柴禾,下午上街逛逛。

福常氏去了李家。

堂屋里只年姐儿一个人,大妮儿心里高兴,关了宅门凑到了年姐儿身旁:“悠姐儿的爹,昨儿下午被放进了矿里。”

“往后悠姐儿的日子便好过许多。”福年年对张家添了分好感,她想过这事要怎么处理,总觉得怎么处理都不够解气妥当,大妮儿这么一说,她就觉得爽,合该这样!

大妮儿喜滋滋的说:“需要在里面呆上九年整才能出来,九年,悠姐儿的弟弟妹妹都长大成人,尤其是她弟弟,能担事儿了,便是她爹出来,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希望她爹吃了这回苦头,出来后能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两人略讨论了几句,转而说起绣活上的琐碎。

大妮儿绣活属寻常,令她颇为苦恼:“与你学了许多,偏还不太有长进。”

“我瞧着就很好,走线严实平整,已经很不错呢,日常用最是舒服。”福年年觉的大妮儿有些想太多。

“你真这么觉的?”

福年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点头:“真的很不错啦。”

大妮儿露出个甜甜的笑,旋即又不太好意思的说:“跟你说个事,我娘说,要买个小丫鬟给我。”

她都听懵了!

福年年也愣了下:“二婶婶这么说,肯定有她的道理。”

“我娘说,她细细想了好些日子,还是觉得应该买个小丫鬟,去趟大东胡同,央支大娘子慢慢寻摸,小丫鬟买来不是特意伺候我,而是给我当助力,省得我一人在将家日子难过。”

“二婶婶想的真周全,待你真好呢,细致又体贴。”福年年笑着说:“有二婶婶在,我瞧着啊,你无需焦虑更不要害怕。”

大妮儿点点头:“我娘待我很好的。”她心里踏实了。

四日后的一个下午,大妮儿过来找年姐儿。

她低声说:“悠姐儿的奶奶去了。”

“我娘说,原先没联系,如今有了联系,还是得过去一趟。”

“悠姐儿奶奶可怜,她娘家兄弟见悠姐儿她爹不在,欺悠姐儿弟弟幼小,便说宅子该有他们的一份。幸好我爹和大伯三叔都在,我娘说这宅子,奶奶当年作主分与四叔,与老姨娘没半分关系。”

“我才知道,老姨娘当年是为家里抵赌债,五十两银子卖与张家为妾的。”

“这些天杀的畜生啊!”

大妮儿简直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的人,连畜生都不如。

“这回有你们帮忙?那下回呢?”福年年听着揪心。

大妮儿说:“我大伯出了个主意,把宅子卖了,到这边或买或租个宅子住。”

“这挺好的。”福年年笑的眉眼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