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声响起,许湄收拾好书本文具,背着书包,跟同学们一块从阶梯教室出去。
下楼的时候许湄转头看了看林雾:“你不是说你不来听作文课的吗?”
林雾:“来提高一下作文成绩,争取厉害一回,考个市状元。”
想到两人的赌约,许湄问道:“你要是赢了,打算对我提什么要求?”
要钱,她是绝对没他有钱的。
要命,她的命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用。
不要钱,不要命,他该不会是想要她这个人吧?她自认为不是一个自作多情的人,但除了这个她真想不到别的了。
林雾看了看许湄:“你这是什么表情。”
许湄用书包挡在自己胸前,表明了自己誓死也不卖身的立场。
“你该不会以为我是想要你的人吧,”林雾三两步下了台阶,抬眸看着站在台阶上面的许湄,懒散地勾了下唇角,“想什么好事呢。”
许湄脸一红,要过去打人,从教学楼下一直追到主干道的梧桐树下,终于追到人,如愿以偿地打了一下林雾的后背。
他人看着有点清瘦,身上的骨头却很硬,铜墙铁壁似的,她越是用力,手就越疼。
许湄打完人,站在一棵梧桐树下面,拧着眉揉手。
林雾靠在树边,声音在夜色中显得低沉:“就这点劲?”
许湄气得脸红,她怎么就忘了,这人皮厚,尤其是脸皮!
时间过得很快,很快就到了十一月底。
许湄这段时间一直在努力学习,追赶市重点的学习进度。
她落后得有点多,追起来有点吃力,好在底子不差,期中考试的成绩虽然不亮眼,却也比预料中的好很多了。
林雾依旧考了年级第一,尽管他的作文一塌糊涂。
期中考试不是全市统一,没法跟全市的人一块比,自然也就没有市状元一说,真正的比试要等到期末考试。
期中考试结束后,许湄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作文竞赛上,此时距离比赛只剩下一周了。
许湄和陈江潮、吱吱每天晚自习都去阶梯教室听课,林雾有时候去有时候不去。
每当林雾惹到她,许湄就给他讲女鬼抓人写作文的故事吓唬他,每次她一开始讲,他不是低头写作业,就是去走廊外面。
一天下午,许湄正在听课,感觉自己来大姨妈了。
她每次来大姨妈,第一天的量都很大,不及时用卫生巾,裤子后面会湿。
好在她最近几天在书包里放了备用的卫生巾,五分钟后就下课放学了,等教室里的人都走了,她再去洗手间。
“许湄,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这节课是数学,数学老师指了下黑板上的题目,“上来把这道题做了。”
许湄怔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起身。
她不知道自己的裤子有没有湿,没湿还好,如果湿了,往讲台上一站,全班同学都会看见,那也太尴尬了。
许湄低着头,红着脸:“老师,我肚子疼。”
可惜数学老师是个铁直男,并不能理解她话里的意思,以为她是上课开小差不会做找借口,正要教训她,让她站着听课。
“老师,这题我有两种解法。”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许湄一听就知道是林雾。
她从来没觉得他的声音这么好听过,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紧接着是椅子挪动的声音,林雾从她身侧走过去,三两步走上讲台,从笔盒里拿了支粉笔。
数学老师被吸引住了注意力,完全把开小差的许湄抛到了脑后,津津有味地看着黑板:“我怎么不知道这题还有两种解法。”
其他同学也都很好奇,目不转睛地看着讲台上的林雾。
原本聚集在许湄身上的目光瞬间被林雾带走了,她浑身的不安被抽走,悄悄松了口气,也开始抬头看黑板。
这道题她会做,只有一种解法,不可能有两种。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林雾竟然真在黑板上写了两种解题方式,写完抬手把粉笔往笔盒里一丢,从讲台上下来,走路时带起一阵风。
许湄盯着第二种解法看了看,一个字都没看懂。
跟她一样一脸茫然的还有其他所有的同学。
数学老师把第二种方法擦掉:“别看了,这个方法虽然也正确,但是超纲了,考试不考。”
众人转头看着林雾,觉得他简直不是人,是超级大变态。平时的作业多得做都做不完,他做起超纲题来就跟玩一样。
赵晨若有所思地看着林雾:“平时老师喊你上台答题你都不想去,今天怎么积极,没喊你就自己上去了,突然开屏是为哪般。”
数学老师发了卷子,正在从前往后传,许湄拿好自己的和秦嘉妮的,转过身把卷子递给后面的人。
赵晨的话她听见了,林雾虽然狂妄,但不是一个爱出风头的人。
他坐在她的斜后方,难道他课间的时候发现她的裤子脏了,所以上去帮她解围?
许湄的脸一下子热了,既尴尬又羞耻。
“哪来这么话,”林雾看了赵晨一眼,在刚拿到的卷子上写下自己的大名,“总被老吴骂文盲吗,我不得找回点场子。”
“你会在乎被老吴骂?”赵晨跟见了鬼一样,“老吴哪天不骂你,就今天想起来找场子了?”
林雾转了转手上的笔:“嗯,突然想起来要脸了。”
放学后,许湄准备把身上的外套脱掉,围在腰上,挡住后面的裤子。
十月底,天气已经有点冷了,身上来着大姨妈就更怕冷了,但是没办法,还是得把外套脱了。
她刚一拉开拉链,突然感觉一阵风扑了过来,眼前一黑,头上被人罩了件外套。
一股淡淡的柠檬味洗衣液的味道充斥着鼻腔,布料上还残留着一丝温热的体温。
许湄掀开头顶的外套,转头看见正在往教室后门走的林雾。
他身上只剩一件单薄的蓝白色T恤,很快消失在了走廊。
许湄用林雾的校服围着腰,发现他的校服真大,能包裹住两个她。
她回到家一看,裤子后面果然湿了。所以,林雾应该是看见了,不然不会一声不吭地给她外套。
许湄洗好澡换好衣服,想联系一下林雾,告诉他,他的外套她要晚点还。
她用过了,应该洗干净再还给他,这是基本的礼貌。
许湄拿出手机,发现自己没有林雾的联系方式,她上次加赵晨、秦嘉妮微信的时候没加他。
林雾正在和赵晨等人在学校门口吃饭,六七个男生,一边等面一边闲聊。
有吐槽作业多的,有吐槽同桌脚臭的,有约打球的,全是男生的话题。
赵晨的手机非常突兀地响了起来,是微信语音电话,显示的名字是“许湄”。
周松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了,脚臭的话题顿时不香了,开始逗赵晨:“可以啊晨哥,放了学都有大美女找。”
“我跟许湄还是竞赛组的呢,我都没她微信,”陈江潮说完,拿胳膊碰了下林雾,“五哥你有许湄微信吗?”
林雾的面刚上桌,冒着热气,他抓起桌上的醋瓶往碗里倒,没说话。
赵晨接通:“喂,许湄......哎哎哎,你们几个能安静点吗,听不见声了。”
许湄听着赵晨那边的声音:“你跟林雾在一块吗?”
赵晨把手机往林雾眼前一递:“找你的。”
林雾语气不太好地对着电话说了句:“我是没有自己的手机吗,找我不知道打我手机?”
说完从赵晨手上接过电话,走出餐馆。
傍晚的风带着凉意,一旁的奶茶店飘来一股甜香,穿着校服的男女生三三两两地从店门口走过去。
许湄:“没别的事,就是跟你说一声,你的校服外套我给你洗了,等干了还你。”
林雾:“亲手洗的?”
“是我的洗衣机亲手洗的,”许湄没想到大少爷这么难伺候,洗个校服还要求手洗,要不是看在他帮了她大忙的份上,她才不会帮他洗。
林雾:“我的意思是,别手洗。”
许湄有点意外:“为什么不能手洗?”
林雾没说话,她怎么这么迟钝,她不是那个啥了吗,女人那个啥的时候不是不能碰凉水,也不能干活吗。
这话他当然是说不出口的,他从来没对一个女生说过这样的话,这种事情是只有男女朋友之间、夫妻之间才能说的。
严谨一点,还得加个医患之间。
很明显,他们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关系。
许湄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挂了电话,把林雾的校服外套扔进洗衣机里。
晚上还有晚自习要上,许湄吃好晚饭,来到教室,转头把一个本子放在林雾桌上。
“这是我平时做的一些好词好句的摘抄,或许对你有用。”
一个不要脸的人不会突然想起来要脸,她知道,今天上数学课的时候他在帮她解围,还把外套借给了她。
被人不动声色地保护了,她自然是感激的。想来想去,她只有在作文上能帮到他。
打赌归打赌,恩还是要报的,这是两码事。
林雾接过本子看了看,粉色的软皮封面,上面贴着可爱的卡通贴纸,字迹端正地写着“摘抄本”三个字。
林雾不喜欢学作文,尤其对好词好句四个字过敏,觉得不如公式有逻辑、有美感、有挑战性。
他随手翻开看了一眼,发现里面全是手写,一句打印的剪贴都没有。句子也并不公式化,比起摘抄本,更像是随笔。
他合上本子,脸上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行吧,那我就随便看看吧。”
许湄:“不想看还我。”
林雾把本子放在手边,用胳膊压着:“不给。”
许湄站起来,探过身去拽,林雾伸手去挡:“老王来了。”
许湄:“骗鬼呢。”
“那个转学生,怎么又是你,干什么呢,刚来几天就学会跟人打架了。”许湄听见老王的声音,吓了一跳,赶忙缩回自己的座位。
很快就到了跟一中约定好的作文竞赛时间。
一中信心满满,胜券在握,早把这场竞赛宣扬出去了,为此还建了个群,搞了个竞赛倒计时。
本来只是两个学校之间的小小的友谊赛,经过一中的一通操作,整个清市的学校都知道了,讨论得沸沸扬扬。
比赛地点在一中,许湄等人在一中大门口集合。
吴清扬对林雾投去赞许的目光:“不错,不用老师喊,知道自己滚过来。”
参加比赛的有许湄、陈江潮、吱吱,以及其他班的六个人,共计九人,林雾不算人,他是来丢人现眼的。
许湄也很意外,没想到林雾会来。
十二月初,天气已经很冷了,他不嫌冷,穿着一件灰色卫衣,黑色休闲裤包裹着一双长腿,在人群中分外惹眼。
吴清扬对林雾说道:“不是真让你来丢人现眼的,是让你感受一下作文竞赛的气氛,激发学习的热情。”
林雾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半睁着眼,懒懒地应了声。
吴清扬对各位参赛选手发起最后的动员:“这段时间大家付出了很多的时间和精力,加油......”
吴清扬卡了一下,一中这个对手实在太可怕了,她甚至不敢说必胜,只说了句:“尽力就好!”
林雾低声笑了一下,狭长的眼睛微微上扬。
虽然他没说话,许湄凭借对他的了解,还是一眼看出来了,这人肯定是想说,“一中算个屁”。
狂妄,不可一世。
这次的作文比赛是团体赛,许湄往林雾身侧站了站,抬头看着他:“你觉得谁会赢,一中还是咱们?”
林雾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神色懒散,眼睛被阳光照得发亮:“那还用问,当然是我们赢。”
许湄:“谁给你的自信?”
林雾:“你。”
他的个子很高,跟她说话的时候垂着眼眸,像要把人一整个人装进他的眼睛里。
许湄错开眼:“你不参赛,当然是随便怎么说都行,你要是参加比赛肯定就不会这么说了。”
“当然,以你的水平,肯定是没法参赛的。”
旁边的人听见直乐:“幸亏五哥没参赛,不然比都不用比,可以直接宣布一中胜出了。”
许湄听着这些人开玩笑,眉眼微微弯着,紧张的情绪驱散不少。
这时,突然有人说了一句:“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五班班长怎么还没到,刚才不是说快到了吗。”
吴清扬的手机响了起来,接完电话说道:“来不了了,在校门口被一辆电动车撞了。放心,人没事,就是胳膊被划了一道,去医院包扎了。”
也就是参不了赛了。
距离比赛开始只剩下十几分钟了,找救兵肯定来不及了。
众人的视线齐齐投向林雾,只有他能上了。
许湄真想回到五分钟之前,把自己这张乌鸦嘴给缝上。
她说什么不好,非得说林雾要是参加比赛这种话,这不是诅咒吗。
两个学校能参加比赛的都是作文水平很高的同学,差距只在一两分之间。林雾不一样,他跟人差的不是一两分,是一二十分,这还怎么比。
一阵难言的沉默之后,有人小声问:“还比吗?”
有人鼓起勇气,答:“当然要比,准备了这么长时间,每天晚自习都去听课、记笔记、做练习。就算是输也应该输在赛场上,输得有尊严!”
气氛一时变得悲壮异常:“输就输,谁怕谁!”
“就是,又不是没输过!”
林雾无语地看着这群人:“各位,比都还没比呢,怎么就输了。”
他从树荫里走出来,站在一片阳光下,偏头看了许湄一眼:“走,哥陪你赢比赛。”
作者有话要说:五班班长:我为这个家贡献了太多。五哥你说,是不是你叫人撞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