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为我自己而写的手记,本来我并不希望被别人读到,但自从我完成了我毕生的杰作之后,我觉得眼前的世界都变了,自己也变得平和,平和之后就接近平静,平静了才发觉之前对于某些问题真是过于刻薄与激进,我也为此尝到了不少苦果。
我是一个崇尚写实主义的雕塑家,对于那些流行、前卫、荒诞的作品不屑一顾。也许是我观念保守,但我素来对那种可以以假乱真,但又并不单纯靠描摹对象的写实风格的雕塑作品着迷。我重视技法和造型,提倡高超的造型、写实能力才是优秀创作者的必要条件。
一件好的艺术作品当然应该和儿童把颜料泼洒到墙壁上的效果有所区别,毕加索说,“每个孩子都是天生的艺术家,问题是,怎么在长大之后仍然保持这种天赋。”我觉得这原本就是一句屁话,因为任何杰作都是需要艺术家刻苦的钻研、训练、付出流汗甚至流血才会得到的“果实”。
与其去欣赏那些所谓抽象派艺术家的作品,我觉得鲜血喷溅、支离破碎的车祸现场反而更能令我感动!
所以,我很想创作一件艺术品,它不但写实、以假乱真,还可以发人深省,让所有目睹它的人全部为其折服,深深陷入它所营造出的那份凄楚、悲伤的氛围之中。
我马上就要创作这样一件艺术品了,我要用极其脆弱的材质创造出一个美艳至极的女人,不不不,不能称她为女人,应该称之为“妖”或是“仙”,反正不是人。
《圣经》中记载,上帝亲手用泥土捏就了人形,吹一口仙气于其中,人便有了生命。我也想做这样一个人,用自己平凡而粗糙的双手去临摹上帝的杰作,竭尽心血来换取作品的永恒。
我知道我成功了,但我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我深知我犯下了不可磨灭的罪行,但没有办法,我就如同傀儡,被一种叫做欲望的东西强制执行。
我鼓足勇气把我的想法写出来,也许读过这篇手记的人,会认为我是个变态、异装癖、疯子、毫无道德底线的人……
不管怎么样,我确实成功了。
每个人的成功背后都不堪回首,我亦如此。
由于太多的谜题我解释不清,我不是侦探,推理和逻辑能力与疯子和低能儿不相上下,同时我又不信任警察,政府部门总有太多条条框框牵扯着,使人放不开手脚。
我是多么希望读到这篇手记的人能够帮助我,把这件诡异的案件侦破了,那样,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去接受世俗的审判。
第二天上午,在昨天傍晚分手的地方,马琳轩带了她收到的那封匿名信。
张晴天接过粗糙的信封,从手里的重量就猜出信上内容的长度。打开信纸一看,他立刻锁紧眉头,因为那上面的文字简直可以用天书来形容。
比A4稍小的格子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汉字,没有空格和标点,字与字都挤在一起,而且是用极其细的水笔写就的,非常难以阅读。
费了将近半小时的时间,张晴天才读懂上面的一部分内容。从表面看,这份手记原本是在一个本子上的,因为纸张边缘有撕扯的齿痕,纸张统一,新旧程度一样。上面的文字虽然难以辨识,但仅仅从开头的一段记述看来,这篇文章绝不可等闲视之。
于是,马琳轩帮助张晴天用铅笔添加了标点符号,二人坐在树荫下继续阅读,然而下面的内容就有别于前面,似乎前面一段话是开场白或者为之后所写的铺垫,后面才是正文和所有细节,虽然有些散乱,但细细看来还是能够理解的。
我压抑不住地咳嗽着,随后就是无休止的呕吐感,我不得不从床上坐起来。现在几点了?我睁开眼睛看了看窗外,紧紧拉着的窗帘透不过一点儿光。
喉咙猛地发紧,我捂住嘴,连滚带爬地扑向洗手间,还没等掀开马桶盖子,可怕的干呕声就在洗手间里回响。我没有开灯,只是依靠自己对房间的熟悉,才准确无误地摸索到了洗手间。
尽管身子弯成了弓形,任由胃剧烈地抽搐,我却只吐出几口泛黄的液体,我的两眼被泪水蒙住,鼻涕也已经淌到了唇边。
我颤抖着伸出一只手,狂乱地去抓放在旁边的卫生纸卷,狠狠撕下一大块,胡乱地在嘴边抹了抹。
房间里充满着压抑的黑,我开始渴望光明。走回卧室,我无力地瘫坐在床上,拧亮墙角的一盏地灯,灯泡泛起昏黄的光,空气闷热无比,可内心还是觉得那么阴冷。
抽抽鼻子,那种味道又出现了,虽然我自以为已经适应了那种味道,但是,此时充斥在屋子里的那种腐烂的味道又加重了。
我找出一瓶空气清新剂,用力按住,直到再也喷不出一丝雾气我才停下手来。被冷汗湿透的头发贴在额头上,黏黏的很不舒服,我用力把它们拢向脑后。
浓重的茉莉花味儿闻起来很刺鼻,不过还好遮盖住了原先的味道,现在舒服多了。
我拿起一本书,可以集中精力看书了,这本书是我新买的,书上还散发着浓浓的油墨味儿。翻开了第一页,扉页是一张大幅的艺用人体解剖图……
我不得不承认,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和其他的男孩子有所分歧,我很喜欢女生。当然这并不奇怪,大多数的男孩也不例外。长大一些,我渐渐地觉察出自己和那些所谓正常的男性的确不同,他们喜欢女生们的身体,而我似乎更喜欢她们的衣服。
洁白的布面上洒满蓝色碎花的连衣裙、紧身T恤、牛仔超短裙……每当我看见那些女生穿着这些漂亮的衣服招摇过市的时候,我都会暗暗地想:即便一个女人长得如何的丑,她都能穿上如此美丽的衣服,不管那衣服是锦上添花还是狗尾续貂。
我开始羡慕女人,更加迫切地迷恋她们的衣服。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欲望夹杂着难以忍耐的性欲,变得越发的不可收拾。
有这样的癖好或许不能都怪我,我的父母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为他们不像普通人家那样迫切希望有个儿子,而他们却似乎由衷地喜欢女孩儿。可老天依旧不遂人愿,把我赐给了这个家庭。
为了填补心理上的缺憾,在我的童年里,他们经常把我打扮成女生的模样,不让我接近男孩子,说男孩子太脏,鼓励我和女孩子一起玩儿,当我听从他们的引导后,父母便会给予我更多更大的关注和爱抚。
小的时候我很乖巧的,听话、温顺,具备所有女生的特征,而这些恰巧都是父母喜爱的,或许是他们渐渐促成的。他们给我起了个女性化的乳名,鼓励我与各个年龄段的女生嬉戏,而且还常拿邻居家的女孩子作榜样对我进行教育。
就这样,在无忧无虑的童年里,我内心中时常把自己当成一个女孩子。
女孩儿是如此干净、漂亮、丰满,而我对于自己瘦削干瘪的身体,却越加觉得厌恶。我不断幻想着能成为她们中的一员,我试图穿上她们美丽的衣服,用以掩盖自己身体上的缺陷。
在我6岁的时候,父母送给了我一条裙子。
那时,我家楼上住着一个小女孩儿,她比我要小一些,皮肤很白很柔嫩,一头微黄的卷发垂在肩上,那感觉就像我曾经拥有过的洋娃娃。
虽然我比她大3岁,但她的个子只比我矮一点儿,身体柔软且丰满。她成了我儿时青梅竹马的伙伴,顺理成章的,她也成了我一生中最迷恋的那个女人。
她的妈妈也很美、很摩登,这一对出色的母女行走在灰色的老楼里,显得鲜艳而耀眼,但奇怪的是,我始终没有看见过女孩子的父亲,因为当年的我,对“单亲家庭”这一概念还毫不理解。
年轻的妈妈不爱与邻居接触,脸上总是挂着一种掩饰不住的忧郁和悲伤,也许她们母女本不该属于这灰色的世界,但命里注定,又有几个人能摆脱命运的羁绊呢?
那一年的夏天,邻家妹妹经常穿着一件连衣裙,这或许是我第一次发觉异性的衣服是那样的美。很快,在我的要求下,家人也为我缝制了一件和隔壁妹妹一模一样的裙子。
我急不可耐把裙子穿上,镜子里的我显得有些干瘪,尤其是两条细细的黑色的腿,暴露在裙子外面显得异常突兀和丑陋。
盯着镜子中的自己,我哭了,不知道为什么要哭,我只是觉得心底有股莫名其妙的委屈。如此美丽的裙子穿在自己身上,为何如此鄙俗,难道这一切仅仅因为我是个男孩子。
不久之后,我便到了上学的年龄,父母为了让我从小就受到好一些的教育,于是举家搬迁,从那时起,我就再没有见过邻家妹妹……
一口烟吸得太猛,我又咳嗽起来,心没来由的急躁,书被我狠狠地扔在床上,无辜地摊开着,同时,我也把思绪拉回到现实。
没有一本技法书上写着如何制作一件与人皮一样逼真细腻的衣服,事已至此,看来我也只能边做边学了。
我狠狠地把最后一口烟吸进肺里,掐灭烟头,踉踉跄跄地朝厨房走去。
打开厨房的吸顶灯,光线清清白白很明亮,很真实,我再一次看见了她的脸,她的嘴唇依旧是那样白,和她的皮肤一样白得缺少血色。
她直挺挺地躺在餐桌上,嘴唇和眼睛都紧紧地闭着,毫无生气。
我的脸贴在她的胸口上,却听不见她有力的心跳,不知过了多久,我从她的身上下来,把她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剥离,她完美的胴体暴露在我眼前,我伸出一只手,缓慢地抚摸着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她是如此的美,是美的化身,我不能让她的美变质、腐败、烂掉,我要让她的美永恒,把那种美制作成唯一一件令世人珍爱的艺术品。
所以,我下定决心,我必须利用一切手段延续这种美……
信上叙述的内容到这里戛然而止,看得张晴天与马琳轩一头雾水。
“好像没写完?”马琳轩眨着眼睛说。
“不是没写完,我觉得是寄信人故意有所保留。”张晴天说,“现在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信是怎么到你手里的?”
“认尸后没几天,我在宿舍里看书,有个陌生的男人给我打电话,他说他手里有我一封信,问我在哪里……”
“你就告诉了他?”
“是啊,当时我没多想,因为我的手机号码很少会告诉别人。我告诉那人学校宿舍的地址,然后又过了一天,我就在宿舍传达室里得到了这封信。”
“原来是这样。”
“当时打开信一看,我的头都大了,根本理解不了信里写的内容,我也没敢仔细看,也许你知道,那种书写格式很像以前流传过的一种手抄的诅咒信,比如要亲手抄写20份分发给不同的人之类的。要是看到最后真有什么诅咒,抄写20份可不是件简单的工作,虽然我并不相信那些,但心里也会有疙瘩,所以我就把信装回信封锁在储物柜里,好多天过去了,几乎都忘记了。昨天听到你提起那件名为‘纸新娘’的纸质雕塑,我就突然把一些细节与那封信联系了起来,因为信上的内容给人的感觉很像是一位从事艺术工作的人写的,你觉得呢?”
“我觉得手记的作者很可能就是尔东,这篇手记好像就是创作杜兰朵的笔记或者心得,不知是根本没写完还是只发给了你一半,总之,找到这个叫尔东的雕塑家才是关键。对了,”张晴天忽地想到了什么,“你在这所学院读书,你不也是学艺术的吗?”
“是的,我是学服装设计的。”马琳轩回答说。
“尔东既然是艺术家,难道你在学院没听说过这个人吗?”
“我是大一新生,对这座城市的艺术圈还不熟悉,但我确实没有听说过尔东这个人,不过我会跟学长打听一下的。”马琳轩抬头看着张晴天的眼睛,“你不是说去过尔东的工作室吗?难道他已经不住在那里了?”
“不在了,但绝不是搬家那么简单,因为生活上的物品一件都没少。”
“也许尔东出远门了也说不定。”
“我更相信尔东畏罪潜逃了。”张晴天坚定地说。
“下午我还要去一次警察局,警方有一些细节要问我,你说,我要不要把这封信交给警方?”
“我不反对交给警方,但我担心警方会根据这封信去艺术学院询问,我觉得把事情搞得沸沸扬扬对一个大一新生来说不是太好,你随意吧。”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赶时间吗?”马琳轩问。
“啊?”张晴天很不解地抬起头,“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你总是看手表做什么?”
“我……”张晴天尴尬地笑了笑,“这是我的习惯,已经成了无意识的动作了。”
“哦,是这样。”马琳轩说,“你知道‘杜兰朵’是什么意思吗?或者说,你看过一部名叫《杜兰朵》的歌剧吗?”
“歌剧?难道杜兰朵这个名字还有很深的含义?”
“是的。”马琳轩点点头,“有一部很著名的歌剧就叫《杜兰朵》,虽然我没看过,不过昨天我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熟悉,回去上网一查,搜到了很多关于《杜兰朵》歌剧的内容。”
“是吗,那你可不可以大致说一说,那部歌剧讲述的是怎样一个故事?”张晴天提起精神听着。
“那是在西方人想象中,发生在中国的一个虚构的传奇故事。元朝时,皇帝的一个公主的名字叫做杜兰朵,杜兰朵为了报亲人被异族掳走之仇,下令如果有异族男子可以猜出她的三个谜语,她就会下嫁给他,但如若猜错,便立即将求亲的男人处死。3年下来,已经有很多贪恋美色而又没运气的人丧生在杜兰朵的铡刀下。话说流亡元朝的鞑靼王子卡拉夫与父亲和侍女柳儿在北京城重逢后,就看到猜谜失败遭处决的波斯王子和亲自监斩的杜兰朵。卡拉夫王子被杜兰朵的美貌吸引,不顾父亲、柳儿和三位大臣的反对前来应婚,竟然奇迹般答对了所有问题。但杜兰朵生性倔强,拒绝认输,不愿嫁给卡拉夫王子,于是王子自己出了一道谜题,声称只要公主在天亮前得知他的名字,卡拉夫不但不娶公主,还愿意被处死。于是,杜兰朵深夜捉到了王子的父亲和侍女柳儿,严刑逼供,柳儿自尽以示保守秘密。天亮时,杜兰朵仍未知道王子之名,但王子的强吻融化了她冰般冷漠的心,强吻之后,王子把真名实姓告诉了公主。公主杜兰朵被感动,她没有杀掉王子,反而公告天下下嫁给王子,因为王子的名字叫做‘爱’。”
“原来是这样一个爱情故事,不过我觉得,公主杜兰朵的心实在是太狠毒了。”
“不,不是因为杜兰朵心太狠,而是她内心的仇恨太沉重。杜兰朵家族中有一位不幸的女先祖被入侵的异乡人强暴、凌虐以至于惨死在异邦他乡,香消玉殒,这一创伤终日在杜兰朵的心中涌动,她仇恨男性的同时拒绝自己的欲望,让她时刻处在压抑的幻想中无法自拔,并且利用自身的美丽为之复仇。现在,报仇的时机来到,看到那些异邦公子王孙涌向京城,妄想当驸马与她成亲的男人们,她要用他们的生命来祭祀亲人的亡灵。”
马琳轩发现张晴天垂着头默不作声,小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歌剧杜兰朵和我见到的杜兰朵之间的关系……”
下午,还是之前的那间小自习室,马琳轩从警察局回来,在这里又与张晴天见面了。
“这个人就是尔东。”马琳轩把一张打印纸推给张晴天,“警方问我见没见过这个人,我确实没见过,警方说这个人目前已经失踪了。”
张晴天看着那张不太清晰的黑白图像,尔东有一双深邃的眼睛,透着一点点惊恐,长头发,尖下巴,嘴巴死死地闭着,给人的感觉是,尔东是个略带孩子气、神经质、处理问题偏执的人。
“他就是尔东,我也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张晴天说。
“我对警方说我是艺术学院的学生,让他们拷贝一张照片给我,我可以去问问其他的同学和老师,结果,警方就给我复印了一张。”
“我是第一个进入他工作室的目击者,那里看不出远走他乡的痕迹,尔东真的畏罪逃跑了吗?”张晴天自言自语地说。
“你想说尔东很可能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马琳轩问道。
“我只是猜测,尔东的住址是店铺老板告诉我的,可那家店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搬走了,唯一的线索也断了。”张晴天沉吟片刻,“我想问个问题行吗?你不要太伤感。”
“嗯,你问吧。”
“警方有没有说你姐姐是怎么死的,致命伤是哪里?”
“说了,她是被绳索丝带之类的东西活活勒死的……”
“怎么会是勒死的?”
“你想到了什么?”马琳轩瞪大眼睛。
“我不记得是否给你讲过,店铺老板卖给了我杜兰朵的纸婚纱,回到家我才发现,盒子里不仅仅只是裙子,还有一把匕首,一把用白纸伪装起来的类似裁纸刀的薄刃匕首,我把表面的纸撕下来才发现,那是一块真正的金属刀片,而且……”
“而且怎么样?”
“刀刃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血迹?那会是谁的血呢?”
“你确定你姐姐的身体上没有刀伤吗?”
“我……我确定不了。”马琳轩紧咬住嘴唇不说话了。
张晴天拍了拍马琳轩的胳膊,安慰道:“我知道这些话刺痛了你,你也很不希望听到,但为了查出事情真相,找出杀害你姐姐的凶手,我想你最好把一些敏感的问题看得淡一些。”
“假如残留血迹的血型和我姐姐的一样,那么就说明那把匕首就是凶器?”
“应该可以吧,但你说过,你姐姐是死于窒息。”
“如果匕首上的血迹不是姐姐的,而是另一个人的呢?”马琳轩抬起头问。
“我不明白?”
“如果血迹不是姐姐的,那么刀刃上的血迹会不会就是凶手留下的呢?”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张晴天望着天花板想了又想,“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就是说,尔东很可能不是直接杀害你姐姐的凶手。因为杜兰朵是尔东交给艺术品店铺展出销售的,他不可能放一把证明自己是凶手的匕首在里面,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嗯,我也不认为一个热爱美、热爱艺术的雕塑家会残忍到杀死一个女人去完成自己的所谓杰作。”
“我想把匕首交给警察,但又怕打草惊蛇,因为我不想被牵扯进凶杀案中。”张晴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看到杜兰朵就……也许那件艺术品真的具有一些魔力,或者说,凝聚着你姐姐的魂灵……”
“看来你还不知道?”马琳轩显然想起了什么,大声说。
“不知道什么?”张晴天紧张地追问。
“可能是因为你的长相……”
“我的长相?”张晴天摸了摸自己的脸,“我长得怎么了?”
马琳轩仔细打量张晴天的脸,然后很神秘地说:“因为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谁!”
“我姐姐的男朋友。”马琳轩一字一句地告诉他。
“啊!”张晴天张大嘴巴。
“是的,不过只是我姐姐众多男朋友中的一个而已。”
“你在说什么啊!”张晴天大喊了一声才缓过神来,立刻追问道,“什么叫其中的一个男朋友?”
“我不应该说太多。”马琳轩咬着嘴唇,一脸犹豫,“姐姐已经不在了,我本不该那么评论她,姐姐虽然本质不坏,但她的感情经历却非常复杂,因为她……她有很多,很多异性朋友,很混乱,并且都发生过关系……”
张晴天不说话了,似乎与妹妹谈论姐姐的情感问题觉得很尴尬,但张晴天做出的这种态度令马琳轩更难堪,她不得不进一步做出解释。
“姐姐比我大3岁,妈妈生下我一年后,就与爸爸离婚了。因为当时爸爸只是一个文化馆的小职员,妈妈是个很崇尚生活品质的女人,之所以离婚,爸爸说是因为一个富有并且颇具才情的已婚男人在追求她。
“我出生不久,妈妈就认识了那个卑鄙的男人,不知那男人用了什么花言巧语,妈妈就跟爸爸离婚了,爸爸一气之下就带着我搬出了我们的家,因为我太小,要是把我留给母亲,试想,一个女人带着那么小的孩子去与另一个男人开始全新的生活必定很困难,也会显露出诸多问题来,爸爸其实还是深爱着妈妈,他离开时还在为妈妈着想,而妈妈却背叛了这么好的一个男人,所以爸爸就把我留在了他身边,姐姐则跟着妈妈一起生活。
“当时爸爸一定是伤心欲绝,他辞掉文化馆的工作离开了这座令他心痛的城市,来到另一个地方重新生活。爸爸真的很疼爱我,把对母亲的爱与姐姐的爱全部都汇总在我一个人身上,因为怕我受委屈,他至今也没有再婚,虽然在他年轻时,总有看起来温柔和善的女人追求,而父亲总是善意地拒绝了。
“我的生活是幸福的,可姐姐呢,妈妈背离父亲的那一天,就成了她不幸的开端。那个卑鄙的男人只不过是一个不负责任的骗子,妈妈并没有和他成婚,过上那种‘有品质’的富足生活,可妈妈的脾气又非常倔强,她对不起爸爸,不肯回到爸爸身边来,可想而知,姐姐和妈妈的生活状态一落千丈,妈妈被迫出去打零工,漂亮的妈妈像脱水的蔬菜一样迅速地衰老,还好她足够坚强,用自己的双手把姐姐养大成人。
“姐姐高中毕业后就到社会上工作,因为她的美,招惹了很多社会上不好的男人,我不想把事情说得太明了,你应该明白的。姐姐接触到的都是酒色之徒,他们只看中姐姐的外表,可姐姐也没有办法,她必须靠着那些男人维持自己的生活。我不能评判姐姐是对是错,但我知道她光鲜的外表什么也代表不了,她依然活得很辛苦。
“很多年就这么过去了,这一年,我考上了这座城市的大学,爸爸曾经找过妈妈一次,才知道她已经去世了,姐姐孤苦伶仃地生活着,爸爸内心很自责,他向姐姐忏悔,但姐姐恨他,因为他曾经是个懦弱的男人,为什么因为妈妈爱犯小脾气而放弃了原本完整的家,男人应该狠一点,怎么能任由自己的女人胡作非为,最后姐姐对爸爸说,就算妈妈有了外心,没有不可能挽回的感情,只是那个懦弱的男人不够坚定和执着。
“爸爸听完姐姐的话哭了,他悄悄地离开这座城市,他知道当初是他做错了,一个男人要学会宽容,面对感情,他就是不够宽容,是因为他对妈妈的记恨从而害了姐姐的一辈子,姐姐怎么能不怨恨他,爸爸没脸再见姐姐了,于是他回到另一个城市的家,几乎闭门不出……
“但是,姐姐对我的态度还是很好的,刚开始在这里生活时,或许是自己头一次离家那么远,什么事情都觉得很不方便,姐姐确实没少照顾我,在与姐姐的交往中,我见过几个不同类型和年龄的男人与姐姐纠缠,其中一个年轻的男人,长得就很像你,不熟悉的人,很容易会认错,这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惊奇的原因。”
“真的像我?”
“嗯。”马琳轩苦苦一笑,“尤其是颧骨到下巴这部分,非常像,但眼神不像,那个人的眼神很轻飘,给人的感觉就像公子哥,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你的意思是,因为我长得像你姐姐的男友,所以藏在杜兰朵内部的你姐姐的灵魂,她……她是故意在引诱我?”
“也许吧,如果姐姐真的在天有灵的话。”
张晴天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腕表,马琳轩叹了一口气,有些不满地说:“我能给你提个意见吗?”
“你说……”
“你这个总看表的习惯是不是应该改一改,你也许不知道,这个毛病给别人的印象很不好,总感觉你赶时间,或者故意搪塞对方似的!”
“其实,这个……”张晴天挠挠头,真不知该怎么跟马琳轩解释。
梦里有个多嘴的人告诉张晴天一个秘密,说杜兰朵将在一个偏远闭塞的乡下成亲。张晴天听罢,内心五味杂陈,他一门心思想去阻止。
不知怎么地,张晴天就出现在了一条老街上,街是土路,每踩一脚,都能留下一个坑。街两面立着很多矮屋,破败,参差不齐。天空中的太阳很大,张晴天背后拉出了长长的影子,但感觉不出一丝炎热。
在张晴天的心中,杜兰朵被拐卖到这里,就在某一个地方藏着。
脚下的土路朝前延伸,似乎很长,看不见尽头,他不想朝前走了,转头一看,发现一间矮屋里几个老人在喝茶,而且都穿着黑衣服,屋里太黑,看不清任何一个人的脸。
张晴天朝人群走去,站在门口,他问道:“请问这里有人要结婚吗?”
本来不指望有人回答,却没想到所有的老人齐刷刷地点了点头,仿佛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情。
“我想去见见那家人……”
张晴天还没有说完,就被一群声音打断了,他们几乎异口同声地说:“见不到,见不到,见不到……”
“为什么?”
“你是活人,他是死人,你说为什么?”那些重复的声音中,有一个这么说。
“我听不明白……”张晴天扫视所有人的嘴,希望找出说话的那个人在哪里。
还好,有个人站起来,脸很黑,看不出年龄和长相,只能分辨出是个男人,他的脸对着张晴天,说:“顺着这条土路走到头,那里有条黑水河,过了河有个人家,今儿是他家儿子成亲的日子。”
没等张晴天道谢,说话的人就像一股烟似的飞了,他来不及想,顺着土路赶忙朝前走,不多时,面前真的出现一汪黑水,河对岸有幢灰色的房子和一棵老槐树依稀可见。
没有载具,怎么过河呢?
无奈,张晴天只能顺着河边走,当他再次抬起头看向河水时,就在跟前不远处多出了一条小渔船。
船很小,也是黑色的,有个竹片编织的棚子搭在船上面。船头有一个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拄着一根细长的竹竿不声不响地坐在船板上。
“我想坐船去对岸……”张晴天大声喊。
船夫动了动,张晴天又喊了一声,船夫晃晃悠悠站了起来,张晴天不由分说,抬腿一跃就上了船,船异乎寻常的平稳,船夫举起竹竿插进水里,船缓缓地动了。
当船划到河水中心时,整条船却打起了旋转,一圈一圈地绕着河心转,不快也不慢,像是被施了魔法。张晴天着急要到对岸去,他走近船夫,船夫耷拉着脑袋在划船。
“为什么不照直划?”
船夫没搭话,而是抬起一张脸,那张脸太黑了,张晴天倒抽一口冷气,这才发现那是一张面具。黑色的面具看起来是陶土做的,两只眼睛弯弯的,嘴角也弯弯的,看起来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面具表面并不光滑,布满细小的孔洞,像笊篱一样,特别恶心。
因为船夫不搭理他,他就伸出手去推船夫的肩膀,没想到这一推,船夫的脑袋喀嚓一声掉下来,像个烂南瓜一样掉在船板上,一直轱辘进了黑水河里。
张晴天被吓得退了一步,眨眼之间,船停了,神不知鬼不觉就这么靠岸了。
灰色的房子,应该称之为一座大宅院,黑漆漆的大门上面一左一右挂着两盏灯笼,灯笼是白色的,门楣上的匾额也缀着白色绒花球。门口那棵大槐树歪歪扭扭地长着,上面开满了白色的小花。
张晴天必须走进去,他踩上九阶台阶,抬手去叩门,门没锁,一推就开了,他跨过门槛进入院子,迎面是个硕大的影壁墙,墙也是白色的,像是纸扎的,上面用黑墨写着一个粗狂的“”字。
院子死一般寂静,里面看不见一个活着的人,他想绕过影壁看一看,可当他挪动脚步时,才发觉双脚已经淹没在一片雾气里。突然,他看见脚边雾气散乱,似乎有些小东西朝他闯了过来,紧接着,他看见两只毛茸茸的动物一前一后蹿上了影壁,瞬间就立在影壁的墙头上,四只小眼睛直直地朝下望着,张晴天这才看清,原来是两只黄鼠狼,一只灰色,一只黄色。
张晴天不跟动物较劲,迈开步子趟着雾气接着朝前走,两只黄鼠狼相视一望,一起跳下纸影壁,当张晴天绕过影壁墙,居然看见在墙根底下蹲着两个矮小瘦削的男人:一个山羊胡子的老头,一个戴瓜皮小帽的孩子。两个人的眼睛出奇的小,眨巴眨巴地盯着闯进来的陌生人。
“请问你家今天是办白事吗?”
脱口而出之后,张晴天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也许因为在门口看见了那些白色灯笼和纸花,才会无意识说出这样不吉利的话,还好那两个人没有怪罪,互望了一眼,山羊胡的老头问:“请问这位先生,你找谁啊?”
“我找杜兰朵。”张晴天回答说。
“你找她干什么?”瓜皮小帽反问着,语气里明显透露出认识杜兰朵这个人。
“我是……”张晴天想了想,“我是她的一个朋友,远方的一个朋友,你们认识她吗?”
瓜皮小帽和山羊胡一起捂着嘴嘻嘻地笑了,两个人的眼睛还在打着转。
“笑什么?”张晴天有些气恼,“有什么好笑的?”
“杜兰朵是我们家少奶奶,你居然问我们认不认识她,你说好笑不好笑?”
“少奶奶?”张晴天无名火气,“我要见杜兰朵,现在就要见到她!”
“那可不行,要见我家少奶奶必须经过我家老爷同意,再说,少爷与少奶奶刚刚拜过天地,现在正在洞房,怎么能说见就见呢?”瓜皮小帽又坏笑起来。
张晴天怒火中烧,迈开大步朝里走,山羊胡和瓜皮小帽一起站起身,二人的身材都很矮,像两个瘦削的侏儒。他们转着小眼珠子,企图拦挡张晴天,但他们高估了自己,被张晴天轻轻一推就一左一右坐在了地上。
前面出现了一对格子门,黑色的,看起来很像是泡沫板制作的,伸手一拉就拉开来,虽说外表看起来简陋了些,但室内的装潢还是颇为讲究的。
只见迎面摆着供桌,上面贡品蜡烛一应俱全,墙上挂着一幅中堂,上面密密麻麻画的都是小孩子,张晴天知道,这幅画应该称作《百子图》。供桌底下摆着两个白色蒲团,上面用黑线绣着双喜临门、龙凤呈祥的图案。
就在这时,山羊胡与瓜皮小帽跑进来,一人拽住张晴天的一条裤腿。山羊胡说:“别乱闯,少爷和少奶奶刚在这里拜天地,我家的先人还没有离去,你不要冲撞了先人们啊!”
张晴天没搭理他们,还是一个劲儿朝前走,抓住裤腿的两个侏儒被拉得东倒西歪,在地上翻滚,但两双手始终没有松开,瓜皮小帽心眼儿多,朝前蹿了一步,双腿锁住张晴天的脚踝,给他使了个绊子,张晴天没防备,一个趔趄摔倒了,双手按在供桌上,没想到供桌如此不结实,稍微一用力就全塌了,桌上的贡品和蜡烛稀里哗啦掉了一地,张晴天挣扎着要站起身,余光扫到了半根还燃烧着的蜡烛,才发现蜡烛的火苗早已变成了莹绿色。
突然,从房梁上传出一声大喝,两个侏儒立刻松开了张晴天,垂首呆呆地站在了墙角。张晴天刚站起来,就听见里屋传出了窸窸窣窣杂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百子图》左右的两扇门帘同时挑起,从两扇门中抬出了两把太师椅,抬椅子的八个人比山羊胡和瓜皮小帽更矮更瘦削,四个人各抬着一把太师椅,看起来都很吃力。
张晴天有些紧张,他一步步朝后退,不觉间,两把太师椅落地了,一左一右,中间就是那幅《百子图》。抬椅子的八个小人直挺挺地站在山羊胡后面,似乎山羊胡是这座宅院的头头。
很快,张晴天的目光就被太师椅上坐着的两个人吸引了过去,一男一女,50上下的年纪,不难推测,男人是老爷,女人是太太。
两人的坐姿也太僵硬了,可以用直挺挺来形容。男人上身穿着红色格子的西装,白衬衣,红领带,下身是土黄色的裤子,脚下是一双脏兮兮的旅游鞋。女人盘着头,插着一朵字花,一身紫色绸子面的裙子,脚下踩着一对红布鞋。
二人的肩膀很直很平,胳膊紧贴在身体两侧,双手都按在膝盖上,四只手一样的粗大,看不出男女差别。
张晴天的目光朝上移,再次看向两个人的脸,他们的皮肤蜡黄蜡黄的,看不出皱纹,倒是有一种琥珀般的光晕,虽然说不上恐怖,也感觉不出他们有活人的呼吸。
很快,张晴天倒抽了一口凉气,心中霎时明白,这两个人根本不是活人,分明就是两具蜡像!
这个鬼气森森的大宅太恐怖了,他必须尽早离开这里,可就在他转过身时,却听见一个浑厚的男人声音在身后响起:“请问这位先生,您找杜兰朵所为何事?”
张晴天停住脚,转过身,坐在太师椅上的男人的脸还是那么死气沉沉,看不出刚才那句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我是杜兰朵的一个朋友。”
张晴天死死盯着男人的嘴巴,果不其然,那嘴巴动了。
“原来如此,今日乃犬子成婚之日,没想到张先生远道前来祝贺,未加远迎,恕罪恕罪。”男人的脖子费力地朝女人转过去,女人也朝他转过来,二人对视一眼,男人直撅撅抬起一条手臂,指着山羊胡,说,“请带张先生去后厢房,犬子的尸身还未入土,儿媳也在那里,还是可以见上一面的。”
张晴天听得莫名其妙,感觉腿边多出个毛茸茸的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山羊胡在拉他的裤脚。
“请跟我来。”山羊胡用低低的声音说。
跟随山羊胡,张晴天从太师椅上坐着的女人身边擦过去,他近距离一瞥,发现那女人的脸上似乎流下很多汗水,但很快他就感觉不对,那不是汗水,因为太黏稠,更像是融化了的蜡汁,一点一滴从眼角、嘴角、鼻孔里面往外渗。更可怕的是,女人那一对昏黄的眼珠子,居然还死死盯着张晴天的眼睛转动着,感觉真的毛骨悚然。
进入一条狭窄的通道,非常的黑,张晴天只能竖起耳朵听着脚步声跟着山羊胡朝前走。似乎走了很久,前面突然亮起两点火苗,照出了里面大概的轮廓,看来张晴天跟着山羊胡进入了所谓的后厢房。
“杜兰朵在……在哪里?”张晴天颤声问。
“你当真要见?”山羊胡说。
“要见。”
“果然要见?”山羊胡学着戏台上的语气说。
“快告诉我,杜兰朵在哪里?”一股怒气涌上头顶,张晴天大声说。
“就在那面墙后面。”
“墙后面?”
“对,因为他们两个人都靠在墙上……”
山羊胡话音未落便消失不见了,张晴天面对的那面墙根本什么也没有,尤其是山羊胡那后半句话好古怪,“两个人都靠在墙上”又是什么意思?
眼睛渐渐适应了室内的光线,他看见原来墙壁上确实有扇门,但门上挂着竹门帘子,颜色和墙差不多,一时没看出来。于是他迈开步子,抬起两根手指挑起竹门帘,顿时一股子蜡烛燃烧的味道从里面蹿出来。
为了杜兰朵,张晴天鼓足勇气闯进屋里去,室内比外面明亮,因为点着许多蜡烛,身后哗啦一声,那是竹帘子落下发出的声音。
这里是一间卧房,有一架老式的双人床,白色的床单铺得毫无褶皱,床面上撒满了栗子、大枣和花生,从布置上看,确实是婚房。
既然有婚房,怎么没有新人呢?
忽地,张晴天想起山羊胡那句古怪的话,于是转身看向背后那面墙,这一看,惊得张晴天叫出了声,就在那面墙上,居然端端正正贴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男人双手垂直,穿着黑衣服,戴着新郎帽,胸前一朵大绒花,可惜花朵也是白色的,两只眼珠朝上翻,看不见眼球,却露出大量的眼白,整个躯体半点生机都没有。
女人紧挨着男人站在右边,她却是一身红裙子,红得耀眼,顺着女人露出的雪白手臂朝上看,那张俏丽的脸属于杜兰朵。
杜兰朵虽然是纸新娘,看起来都比旁边的新郎更像一个活人,她的头朝门口歪过来,那双多情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张晴天,仿佛在说:求求你,把我带走吧!
张晴天经不住那迷离眼神的诱惑,他朝杜兰朵走过去,但又不敢多看那男人一眼。
他是想把杜兰朵抱起来,立刻冲出这所宅院,可又担心自己用力过猛会把杜兰朵的身体捏碎,因为杜兰朵只是一具纸新娘。张晴天轻轻地拉了拉杜兰朵的两条胳膊,丝毫没有动,他这才发现,杜兰朵和那个男人居然被钉在了墙壁上,之前没有注意到的是,其实男人和女人的脚尖都离了地。
这该怎么办?
张晴天心焦气躁,不知为什么,他抬起手臂看了一眼,显然这只是下意识的一个动作,紧接着他就觉得不对,于是又抬起手臂看向腕部,那里没有了腕表,因为他清楚地知道,那只腕表从买来至今就从未摘下过,即便是在睡觉的时候。
难道表丢了?
但下一秒,张晴天就意识到,原来自己处于梦中。
知梦扳机第一次启动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