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时间,护士海伦小姐偶尔是有一些特殊的感受的,她自认为这可能是以前从事的职业造成的后遗症。
在杨克一行人走进墨菲先生的病房时,她曾经看过手表,那时候,分钟是指向数字“3”的。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杨克在屋里踱着步,眼睛始终不离墨菲。
海伦再次抬起手腕,发现时针指向“2”,感到有一点点惊讶,“你的表是几点?”
“呃?”,迈克尔颇感到意外。
他手表的显示和她是一样的……
※※※※※
1998年5月22日晚。
医院病房里的灯光大多都熄灭了,仅仅剩下走廊里的那些还间隔地闪亮着。
一个男人从病房里走出来,摇摇晃晃地。
“去迈阿密之后”,他的嗓音里包含温情,“我一定想办法搞到钱,找一份体面的工作,不再做男妓了,我一定让你感到幸福……”。(《午夜牛郎》里的台词)
他这样深情地说着,脸上流露出悲戚的神色,却苦于一时找不到轮椅使表演更像那么一回事。
这时候,他看到一张空着的流动病床。
这个正和我意,他暗自想着,便推动它,嘴里念念叨叨地重复起刚才的台词。
“墨菲先生!”一位护士从后面叫住了他,“您应该回房休息了,请把病床放在一边。”
“好的,好的,”墨菲无奈地回转过身,发现护士正对着自己友好地微笑,“啊!”他说,“是你,我亲爱的……”
“再说一遍,墨菲先生,我可不是‘洛丽塔’,”她搀起他的手臂,“你该在梦里见她。”
“哦,好吧,我,我知道了。”墨菲感到很失望,他低垂着大脑袋。
半小时以后,墨菲先生再次出现在走廊内。
“该死,哦,我刚才是想去洗手间的。”他低声念道着,裤子上已经阴湿了一大片。
墨菲显得很无力,一只手扶着墙,心里还在胡思乱想。
他走到接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门口,琢磨着怎样把这世人之所需也搞得仿佛一出舞台剧。
他绞尽脑汁,却一无所获,毕竟人们常常把影视作品里的主人公“神格化”,很少展现他们入厕时的场面。尽管在一些搞笑作品中会出现这种镜头,但墨菲先生是不屑一顾的,因为他认为它们没有品味。
墨菲再次感到失望,倒不是因为裤子湿得更厉害了。
他推开洗手间的门,却没有走进去。
有什么声音在背后响起,叫墨菲有些兴奋,也有些紧张。
他慢慢回过身,向右后方望去,通向楼道的门正死死地关闭着,没有人在那儿。
墨菲向那扇门靠过去,弓着背,双手护住脸部,作出一副“洛基”的样子。
他站在门边,好奇地向里面张望,灯光把他身上浅蓝色的病服照得发亮。
脸贴在金属门中央的毛玻璃上,他用力屏住呼吸。
半分钟过去了,什么有趣的事也没发生。墨菲常常听到一些传言,说有人会在夜里在这密闭的走廊偷情,但总也没有被自己撞到过。
他摇摇头,站直了些,刚想咕哝些什么,一个白色的身影却突然迅速地从他眼前闪过,就在那扇门的另一边。
那不是人影!墨菲清醒地意识到,因为它只有半个人类的影子!
墨菲浑身颤抖,惊骇地忘记了呼喊,任何电影都没有眼前发生的一切更具有震慑力,因为这个走廊向上通往停尸房。那个身影是从停尸房出来的……
墨菲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他躺在床上觉得很冷,特别是两腿之间的那一大片。
他的嘴唇哆嗦着,蜷缩在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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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这么做?”罗里松局长尽量使自己保持平静,“这和试验无关。”
“嗯,”电话那头说道,“是没有关系,我亲爱的局长大人。”
“那么,我需要了解背后的动机。”
“动机?”对方笑了,“我不明白您在指什么?我希望能帮到您。”
“但你并不了解他,我是说,你应该不比我了解他。”
“应该?是的,这个我承认,您用词很恰当。但我仍然希望您能把案子交给他全权处理,给这年轻人一个机会不好吗?”
“你不会想说这就是全部理由吧?”局长差点儿笑出来,“告诉我你的打算,不然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我已经说过了,这个年轻人正在寻找自己的女朋友,你却把他调离案件。听着,罗里松局长,那女孩儿身患绝症,而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从她身边溜过,如果不能及时地找到她,这个后果谁来负责任?你吗?别那么固执,我们应该相信杨克。”
“你对这案子了解多少?”局长掏出手帕擦擦额头上的汗水。
“比你想象得多。”
“你并没有对我说实话,将军,我也许不够了解杨克,但是我了解你!”
“那并非重点,”对方依旧态度文雅,“我可以告诉你我为什么看重杨克。你既然声称很了解我,那么,我倒想请你说说,在我们合作试验之前,我从事什么样的工作呢?”
“这……”局长一时语塞。
“那时候有一场权力纷争,我主张对我们的士兵进行心理试验,找到突破点,使他们更具战斗力,但是我的上司并不这么看。他是个老派的军官,认为我的思想具有危险性,可能会培养出可怕的东西。他坚信战争只是政治利益的延续,说我的研究结果可能伤害国家利益。这是一记重拳,在日后我自作主张开始进行试验的时候,成了打击我的杀手锏。”
“结果你被调职了?”
“是的,很多人认为我从此只能服务于二线,永远丧失了晋升的可能,如果不是我们的军队在越战中的接连失利,那些预言就会变成现实。”
“高层开始考虑重新启用你?于是才有了我们在七十年代的合作。”
“对,但这也不是关键。我被调离一线,负责军事法庭和卷宗的整理工作。”
“那可真是一段孤寂的日子啊。”
“是啊,”将军对局长暗含的嘲讽意味无动于衷,“那时候我还年轻,以为自己的理想破灭了,便整日无所事事。过了几个月,为了排解无聊的时光,我把自己埋身于浩瀚的卷宗堆里,专心地查看那些至今未决的悬案。有一天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案子……”
“别卖关子,老夥计,那是什么?”
“恕我不能在电话里讲,它设计某些人的名誉。”
“呃?可这跟杨克有什么关系?”
“等我忙完手头的事情,我会去找你的?但是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答应那个请求。”
“好吧,我会考虑的,但是,我有一个疑惑必须得到证实。”
“你是不是想问,杨克和我们的试验有没有关系?”
“对……”局长再一次感到将军的可怕,对方竟然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你知道,我早已退出了……”
“我可以向你保证,杨克只是个普通人,既不是试验体,也不是相关因素。我的请求,完全是出自个人意愿。”
个人意愿?罗里松局长脊背有些发凉,那个可怕的试验原本不也是由于他的个人意愿吗……
※※※※※
法院的门口聚集着一大批人,他们手中或拿着牌子,或几个人拉起横幅,上面写着的尽是“严惩凶手”、“拯救安妮的灵魂”一类的标语。
米洛特警官的车子,就停在那附近,他的副手提肯下车买咖啡去了。
这位年过三十的警官感到心头上似乎压了一块大石头,并不仅仅是因为局长没有采纳自己的意见,还有一些是自己并不完美的生活。他很想思索这些家庭生活的种种琐事,可又因为工作占据了绝大多数的时间,而提不起精神来。到了这个岁数,人们都渐渐发现自己的精力开始慢慢消退,米洛特也不例外。
“出了什么事吗?”米洛特接过咖啡,对着远处的人群努了努嘴。
“几个月前那起奸杀女孩儿的案子,杨克破的,还记得吗?”提肯带上车门,“现在那个凶手正式被开庭审判,他的律师举出了他患有精神疾病的理由,这引起了市民的强烈不满。”
杨克……米洛特简单的“噢”了一声,有些落寞,一会儿又补充说:“你很关心这个案子吗?”
“我昨天恰巧路过这里……不过,那个时候,我们有谁不关心这个案子吗?”
“是啊……”米洛特想起这一恶性案件所造成的巨大来自社会和公众的压力,想起警察局沸腾而忙碌的样子,想起杨克但是的表现,想起……
那个新手,他具备超常的逻辑推理能力,可是,他,他连最基本的调查现场的手法都还没有掌握……这个家伙!
“那个法案……呃……那个法案是什么时候签署的来着?”米洛特毕竟是个身怀强烈道德感的男人,对杨克的嫉妒很快被对那女孩儿的同情所取代。
“哪个?”
“我忘记名字了……就是,几年前一个14岁女孩儿,叫罗莎还是别的什么。被人掳走后残忍地强xx并杀害,凶手就是住在隔壁的邻居。后来政府就颁布了一条法令,要求公布有性犯罪记录的犯人出狱后的住址。”
“啊,那是四年前的事儿了,还是克林顿总统亲自签发的。希望能提醒公众提高应有的警惕。”
“可是类似的案件为何还是屡禁不止呢?这姑娘叫什么,安妮?她本不该死的。”米洛特紧紧抓着咖啡杯,捂着自己的手指。
“你是怎么了?”提肯茫然地看着他,“你难道忘了吗?这案子的凶手是没有前科的。”
是吗?米洛特感觉记忆中这一部分有些模糊。如果他去看看心理医生的话,对方可能告诉他,是由于他对杨克的敌视造成了潜意识不自觉的压抑作用。
“对,对,他们不知道他住在附近,不知道他的地址,不知道……地址……”米洛特机械地重复着,“地址……位置……位置?”他的眼球快速转动着,“位置!等等,叫我想想,位置……我们得马上赶往医院,要抢在杨克前面。”
米洛特猛地发动车子。
“你叫我很惊讶!”提肯喊道,咖啡洒到了衣服上,“噢,该死,你到底想到了什么?”
“是位置,我早该想到的!与其花大力气猜测谁是凶手,还不如弄清出凶手把受害人带到哪儿更容易!”
车子呼啸着在市区街道飞驰,警灯悬着闪耀着。
穿过两条街道后,警车突然拐弯。
“喂,等等,那边才是去医院的路。”
“我知道,”米洛特镇静地驾驶车子,“但我们得先回警局一趟,请见证组的那帮家伙来帮忙。”
“见证组?”
“是的,只有他们才能派上用场!”米洛特脸上浮现了一丝笑容,杨克,等着瞧吧,这次一定能超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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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感觉那家伙说的话可信吗?”迈克尔在杨克耳边问道。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呢?走这边啊。”克里斯蒂护士在不远处叫道。
“哦,我们一时没有注意,真是不好意思。”迈克尔爽朗地笑起来,又回头在杨克的脸上扫视了一下。
四个人来到楼后的花园,说是花园,其实无非是为了方便住院病人而修建的一处可供散步的小院落。真正的主花园虽然芳香四溢,却坐落在主楼前,远离这里。
杨克坐在葡萄架下的长椅上,迈克尔则站在一边,不时抬头打量。
海伦告诉他们这里原先种的植物在两年前枯萎了,院方本打算栽植新的,却发现病人罕至,也就作罢了。
杨克环顾一下,很快发现了原因,对大多数重病患者来说,这院落邻近高层建筑,采光不好,因此就不必光顾了;而没有高大树木,这里显然也不是夏天乘凉的好去处;另外,主花园庞大的面积也不能不算是一个影像因素。
“你是不是还有事情要去忙?”迈克尔看到海伦又一次瞥向手表。
从楼里出来的时候,克里斯蒂已经做过了热情的晚饭邀请,海伦略一忧郁便也同意了。迈克尔此时需要和杨克单独分析案情,心里多少也盼着她们有事先离开。对于这一邀请,杨克其实是不想应允的,但考虑到她们为自己带路,剩下了不少麻烦,也就不好意思拒绝了,迈克尔看到杨克颔首,自然满心欢喜。
“她以前就有这个毛病呢。”克里斯蒂抢白说,弄得海伦颇有些不快。
“可为什么呢?”迈克尔不解。
“这大概是职业病了,我以前曾在护校做过助理教师。因为以前都是在学校里,虽然时间也是被划成一块一块的,不过因为一心盼着下课倒也无所谓。工作的时候就不一样了,那时候为了能进大医院,我还要通过级别考试,所以时常要利用工作时间看书,可是又不能不备课。因为缺乏经验,所以总要在课前重温教案,这样时间被划分得更细了。所以我就经常看表,有时候会发现第二次看表的时间比第一次还早,我想就是心理作用吧,因为常常想着下一个阶段快到了。这毛病在换了工作以后好几年才慢慢没有的,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又……”海伦努力地解释着,在她说话这会儿,杨克已经独自一人向着花园和住院楼的交界处走去了。
“真是得不偿失啊,”克里斯蒂若无其事地说,“反正嫁了个有钱的老公。”
海伦刹那显得有些不自在,她嗔怒女朋友的多嘴。
“你真的结过婚么?”迈克尔满脸的不相信,“看起来只有25岁呢。”
海伦的脸上泛起红晕,克里斯蒂当然不希望他俩继续这个话题,“你那个朋友,他还真是个军官呢!”
“怎么说?”
“瞧他总是冷冰冰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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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克走到灌木丛边上,发现那里正好有一个6英尺左右的缺口,便穿了过去。再向前是约莫3尺宽的石子路,紧靠着住院楼的外墙了。
杨克站在石子路上,向四处张望一阵,发现在缝隙中有什么物体在闪着光。
阳光是从大楼屋檐的后面射过来的,他仔细查看,发现还有一些石子的缝隙也在闪着光。他蹲下身子,捡起其中的一片,那是一块玻璃的碎碴,继续搜索,又在附近接连找到几块。
他总共找到十余块大小不一的碎片,把它们摆放在地上,又回头转向背后的那片泥土,也就是灌木丛的缺口。
这也许是医院窗户的碎块,他这么想着。忽然间听到身后“哗啦”的一声响。一块长约两指的碎玻璃吊在石子上,摔得支离破碎。
“喂,你这家伙在那儿干什么呢?”二楼窗口一个男人探出头,向杨克投来问询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