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盖伯将军二十年来第一次杀人,但这并非他的本意,他只想击昏对方,拿走武器而已,没有其他意图。对方只是一排哨兵里的其中一个。这群哨兵走在法院大楼南方,队形拖了一百码,两两胡乱间隔开来。盖伯在林间跟过来、跟过去,打量着这群哨兵,他们的队形歪歪斜斜,两两相距大约四、五十码,两个走在路肩,其他人走在森林里。
盖伯以他自己与白色建筑间的一直线为准,挑了个最靠近这条直线的人,这个人一定会移动。盖伯要能直接下手,而且又需要武器,所以他选了这个人,慢慢靠过去。他从森林潮湿的地面抓起一颗拳头大的石头,慢慢走到他身后。
他们因为训练不够精良,让整件事变得容易许多。哨兵屏障应该是机动的,不管受命要守卫的范围是哪里,他们都应该沿着范围,从一头走到另一头,这样就能涵盖每一吋土地,而且旁边的人如果遭到埋伏或被击倒在地时就能发现。可是这些人却静止不动,只是站在原地观察着四周,聆听动静。下下之策。
被选到的这个人戴着一顶军便帽,迷彩的颜色却不对,灰黑相间,特别适合用在都市里的环境,但在阳光斑驳的森林里却没有效果。盖伯走到他身后,朝他丢出石头,正中他的后脑勺。
这一下丢得太用力。难就难在人各有差别,要击昏对方,不是每个人都用同样的力道就能成功,不像打撞球,想把球撞进底袋,差不多都能知道推杆要用多少力道。但头盖骨就不同,有些比较硬,有些比较软。这个人的头骨叩的一声,像敲蛋壳一样,最上方的脊椎断裂,人还没倒地就已经丧命。
“可恶!”盖伯喃喃地说。
他不是担心杀人道不道德的事。他心中根本没有这层顾虑,过去四十年,走错路的坏胚子他应付多了,对道德这档事,逐渐产生了很多新的见解。他担心的是鹫,这种猛禽对没知觉的人不感兴趣,喜欢的是死尸。如果空中有鹫在盘旋,会透露出风声,就像在跟其他哨兵说:你们有个人死了。
所以,盖伯稍稍改变计划,他拿起这人的M-16步枪,冒险往前一直走,来到距离森林边缘不到二十码的地方。他左躲右闪,看到一处岩石露头坐落在林地边缘后方,距离相隔十码,可以当作他进行下一步突击的地点。他悄悄走到一棵树后蹲下,把步枪拆下检查状况,接着装上枪等待。
哈兰·威斯特倒带回去,又把事情经过看了一遍,这已经是第四次了。鲜血如雾气般噗一下喷出,守卫倒地,第二个守卫跑走,侦察摄影机突然拉远涵盖整片空地,第二个守卫无声地摊在地上,然后是一阵很长的停顿。接着,李奇死命地跑进来,把尸体丢到一旁,切断绳索,匆匆扶着麦葛斯到安全地带。
“我们错怪那家伙了!”威斯持说。
强森将军点了点头,说:“盖伯如果还在这里就好了,我想跟他道歉。”
“侦察机的燃油快不够了。”沉默中突然出现助理的声音。
强森又点了点头,说:“叫其中一架回来。现在已经没有必要用到两架,轮流飞就可以。”助理打电话通知彼得森空军基地,不到半分钟后,外径的飞机离队往南飞走,指挥车上的六个屏幕有三个立刻失去画面。内径的飞机扩大飞行半径,把侦察摄影机的焦距拉远,涵盖整片空地。
空地原本占据整个画面,慢慢缩成四分之一,白色的法院大楼出现在眼前,位在屏幕右下角。三个闪着光的屏幕,三个相同的画面,每人各看一台。他们坐在椅子上往前倾,眼睛瞪大着。威斯待的无线电突然响了起来。
“威斯特吗?”传来勃肯的声音。“你在吗?”
“我在。”威斯待回答。
“飞机是怎么一回事?”勃肯说。“你们没兴趣了是不是?”
有那么一瞬间,威斯特还在纳闷他是怎么知道的,然后才想到飞机会留下机云,就像图解一样,高高画在天空。
“是谁在搞鬼?”他问道。“柏根还是米洛维奇?”
“飞机是怎么回事?”勃肯又问了一次。
“燃油不够。”威斯特说。“飞机会再飞回去。”
无线电先是一阵停顿,然后又听到勃肯的声音。
“好。”他说。
“那是谁搞的鬼?”威斯特又问了一遍。“柏根还是米洛维奇?”
可是无线电却已经挂断。他按下按纽结束,发现强森正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在说:结果军人是好人,反倒调查局的人是坏人。威斯特耸耸肩,想要表达自己也很懊悔,他想:你我都犯了错。可是强森的脸上却写着:你早该知道的。
“这样会有问题对吧?”助理说。“是柏根还是米洛维奇?不管谁是好人,他都还以为李奇是敌对的一方。不管谁是坏人,他也已经知道李奇是敌人。”
威斯特把眼神别开,转过头看着眼前一长排屏幕。
勃肯把无线电放回黑色军服的口袋中,手指敲着法官席的桌面。底下的人群看着他,他也看着他们。
“一架侦察摄影机就够了。”他说。
“当然。”米洛维奇说。“一架、两架都没差。”
“我们现在不容许有人干预。”勃肯说。“所以进行下一步前,要先抓到李奇。”
米洛维奇四处张望,神情紧张地说:“你不要看我。我哪里都不去,我只要我的钱。”勃肯看着他,脑筋还在动。
“你知道在丛林里……”他问。“要怎么抓老虎或猎豹?”
“你在说什么?”米洛维奇问。
“只要把一头羊拴在木桩上,”勃肯说。“然后在一旁静静等着。”
“你在说什么?”米洛维奇又问了一次。
“李奇愿意去救麦葛斯,对不对?”勃肯说。“所以搞不好他也会愿意救你朋友柏根。”
盖伯将军听到有骚动,冒险往前走了几码,一直走到树木开始稀疏的地方,蹲下来往左侧移动以取得更好的视野。法院大楼正好位于面前的坡顶,他正对着南面整个外墙,但从一个狭窄的角度,可以看到大楼正面。他看得到主要入口,还有门前的台阶。他看到一群人走出来,一共有六个,两个人各站在一旁担任侦察兵,举着步枪,不断往四周观察。其他四个抬着一个人,各抓住他的手腕和脚踝,让他面朝下。这人是男的,盖伯从声音可以听得出来。他又扭又扯,不断嘶吼,是柏根。
盖伯的心凉了半截。他知道杰克森的下场,麦葛斯有说过。他举起步枪瞄准距离较近的侦察兵,枪口跟着他的动作顺畅地由右至左移动。他用余光看着其他五个人,然后突然想到,他后方还有哨兵,于是眉头皱了一下,把步枪放下。成功的机率几乎是零。他做事有个原则,就是先把手边的工作做好,过去四十年,他一直不断灌输自己这个观念。此刻手边的工作就是安全地救出荷莉·强森。他慢慢走回森林,跟后头的两个人耸了耸肩。
奇努克直升机的机组人员先前已爬下残骸,蹒跚地走进森林里。他们以为是往南走,可是一阵晕头转向之下,他们却是朝正北方前进。他们大剌剌地穿过哨兵的屏障,心中毫不知情,接着撞见一个三星将军坐在松树的树干上。这名将军拉着他们蹲下藏起来。他们还以为是在梦中,希望赶快醒来。他们没有说话,只是竖起耳朵听着,嘶喊声愈来愈小,消失在废弃的郡立办公室后方。
隔了几分钟,李奇和麦葛斯也听见了,一开始还很微弱,从左方的森林深处传出,然后声音愈来愈大。他们两人一起行动,与几栋木屋间隔了一段距离,可以看到精神堡垒对面的山径路口。他们位于森林内十英尺处,距离刚好不会太靠近外围,容易藏身,但又不会太靠内,可以观察动静。
他们看到两个侦察兵突然走进阳光里,紧接着又有四个人,踩着一致的步伐,背着步枪。由于两手抬着重物,身体往外侧倾斜使力;那个东西正又扭又扯,不断地嘶吼。
“搞什么鬼!”麦葛斯低声说。“那个人是柏根!”
李奇的眼睛瞪了好一阵子,没有说话,然后点点头。
“我想错了。”他说。“米洛维奇才是坏人。”
麦葛斯按下葛拉克手枪的扳机,解除保险设备。
“等等!”李奇小声说。
他往左边走去,示意麦葛斯跟上。他们继续藏匿在树林深处,与空地对面那六个人及柏根平行移动。这些人缓缓走过石地,柏根的喊叫声愈来愈大,一行人绕过地上的尸体、铁桩和截断的绳索,继续往前走。
“他们要到惩处木屋。”李奇低声说。
随着前往下一个空地的山路被树木挡住,两人也失去了对方的踪影,但还是能听到喊叫声,听起来就像柏根很清楚自己会有何下场。麦葛斯想起勃肯在无线电中最后的对话,李奇想起埋葬杰克森血肉模糊的尸体。
他们冒险再靠近下个空地一点,看见六个人走到一处没有窗户的木屋,停在门口。两个侦察兵转头,用步枪掩护整个地区。抓住柏根右手腕的士兵用空出的手从口袋里找出鎗匙。柏根大喊救命,要对方饶过他。士兵把门锁打开,推开门,在门槛处停住,吓了一跳叫出声来。
乔瑟夫·雷从里头走出来,人还是光溜溜的,衣服卷成一团夹在手臂下。脸颊下方都是干掉的血迹,像口罩一样盖在脸上。他赤脚又跳又跌地走在石地上,六个人看着他离开。
“搞什么,那个人是谁啊?”麦葛斯低声说。
“只是个混帐东西。”李奇也低声回应。
柏根被丢到地上,接着又从领口被拉起来。他慌乱地四处张望,神情恐惧,嘴巴张得大开。那六个人把他丢进木屋,跟着走进去,门大力甩上。麦葛斯和李奇往前再靠近一点,听到,阵阵呐喊,还有身体大力撞墙的声音,持续了好几分钟,接着便静了下来。木门打开,六个人鱼贯出来,一边笑着,一边把手上的灰尘撢掉。最后一个人回头又踢了一脚。李奇听到一记重击,柏根大声哀嚎。然后士兵关上门,赶忙跟上大家,一行人在石子地上踩着嘈杂的脚步离开。空地一片寂静。
荷莉跛着脚走在垫高的地板上,来到门边,耳朵贴在门上聆听,没有动静,没有声响。她跛着脚回到床垫上,拿起多余的迷彩裤,用牙齿挑起缝线,把布料扯开,一只裤脚的前半截被拆下,让她可以当作一块帆布来用,大约是三十英寸长、六英寸宽。她拿着布到浴室里,将洗脸槽放满热水,把布放进水里,然后脱下身上的裤子,把泡水的帆布拿出来挤干,紧紧地缠在膝盖上,打结后,再把裤子穿上。她的用意是,浸过热水的布料干掉之后可能会稍微缩水,这样就会绷紧一点。要解决她脚伤的问题,也没有其他办法了,让关节保持僵硬是唯一可以减轻疼痛的方法。
接着,她开始动手进行之前一直演练的事项。她把拐杖底部的塑胶垫拔下,用这一头把淋浴间的瓷砖砸碎,然后把拐杖倒过来,用手肘托架把碎块撬下墙面,她从其中挑了两块,大略呈三角形,有一角特别狭长尖锐,用托架边缘刮掉尖角的泥块,不去动白色的玻璃化表面,用来当作刀刃。
她把这两样武器分别放在两个口袋里,拉上浴帘,遮住被破坏的地方,然后把塑胶垫套回拐杖,一跛一跛地走回床垫,坐下来等着。
只用一架侦察摄影机会出现一个问题,就是视角要拉得相当远才有办法涵盖整个面积,这么一来,屏幕上的每个东西都是小小的。一小群人抬着不知什么东西,看来就像一只大虫爬过萤光幕。
“那是柏根吗?”威斯特叫出声音来。
助理倒带,又看了一遍。
“他的脸朝下。”他说。“很难辨认。”
他把画面停住,用数字处理器把画面放大,调整一下摇杆,让这个手脚被拉住的人停在屏幕正中央,再把焦距拉近,最后影像变得模糊不清。
“很难说。”他又说了一次。“可以确定的是,是他们两个其中之一。”
“我觉得是柏根。”威斯特说。
强森聚精会神地看着,用拇指和另一只指头贴在屏幕上,估算这个人从头到脚的高度。
“他有多高?”他问道。
“他有多高?”李奇突然问道。
“什么?”麦葛斯说。
李奇站在麦葛斯后头,从树林里朝外望向惩处木屋,眼睛盯着墙。墙壁大约十二英尺长、八英尺高,由右至左是两英尺长,然后是门的位置,三十英寸宽,门轴在右,门把在左,接着又延伸到木屋尽头,大约有七英尺半的宽度。
“他有多高?”李奇又问了一遍。
“你在搞什么名堂,身高很重要吗?”麦葛斯说。
“我觉得很重要。”李奇说。
麦葛斯转过头,瞪了他一眼。
“五英尺九还是五英尺十英寸吧?”他说。“不算特别高大。”
外墙覆面由一片片八乘四英寸的木板组成,以水平方式钉在屋架上,半高的地方有条接缝。地板比外墙高出快五英寸,比门底低了一英寸半。
“他还算瘦对不对?”李奇说。
麦葛斯仍旧盯着他看,答道:“要我猜的话,我想是三十八腰。”
李奇点了点头。木屋的四面墙壁应该外墙内墙都钉了三夹板,总厚度有五英寸半,如果内墙较薄,厚度可能就没那么多。假设木屋内墙的厚度从角落算起有五英寸,那地板又比墙底高出五英寸。
“右撇子还是左撇子?”李奇问。
“你别再卖关子了!”麦葛斯说。
“他用哪一只手?”李奇说。
“右手!”麦葛斯说。“这点我很确定。”
二乘四英寸的木材是建材的标准规格,但从木屋角落到门口的右手边,只有两英尺距离。如果把墙壁的厚度算进去,两英尺减掉五英寸是十九英寸,所以多出来的地方,可能又在中间补上一块二乘四的木材,就算省掉不做也没问题,墙壁可以塞进玻璃纤维棉来隔热。
“退到后面!”李奇小声地说。
“为什么?”麦葛斯说。
“照做就是了。”李奇回说。
麦葛斯退开,李奇望向木屋尽头数回来十英寸的某一点,从底部算上来不到五英尺处,往右一动,肩膀靠在一棵树上,然后举起手中的M-16步枪瞄准那点。
“你到底在干什么?”麦葛斯小声对他说。
李奇没有回应,只是等着心脏跳了一下,随即击发。步枪砰地一声,子弹穿过一百码前的墙板,从屋角算进来十英寸,从地板算上来五英尺。
“你在搞什么鬼?”麦葛斯又低声喊着。
李奇只是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拉到树林里的北方等着。两件事情接着发生,六名士兵匆忙跑回空地,接着惩处木屋的门打开,柏根站在门框内,右臂有气无力地垂着,右肩则被击伤,鲜血汩汩流出。他的右手握着联邦调查局公发的点三八手枪,击锤已拉到后方,手指紧扣在扳机上。
李奇把M-16步枪拨到连发模式,朝着前往空地的小路连续射出五枪,每枪三发。六名士兵纷纷闪开,仿佛突然撞上一面隐形的屏障,或是跑到悬崖峭壁的边缘停下。他们跑向树林里,柏根走出木屋,站在阳光下,想要举起手上的左轮手枪,手臂却使不上力,就是抬不起来。
“他只是个诱饵!”李奇说。“他们以为我会跑去救他。其实他就躲在门后,拿着枪守在那里。我就知道他是坏人,差点被他们唬了过去。”
麦葛斯缓缓点了个头,瞪着柏根手上那把公发点三八手枪,想起他自己被对方搜走的那把。他举起葛拉克手枪,身体斜靠在一棵树干上,从枪管望过去瞄准。
“算了吧。”李奇说。
麦葛斯的视线仍旧集中在柏根身上,摇了摇头。
“怎么能就这样算了?”他小声地说。“这个人出卖了荷莉!”
“我是说如果要用手枪,就算了吧。”李奇说。“射击距离有一百码,对葛拉克手枪来说太远了,能从这里射到木屋的话,就算你走运了。”
麦葛斯放下手枪,李奇递给他M-16步枪,很感兴趣地看着他瞄准目标。
“你瞄哪里?”李奇问道。
“胸口。”麦葛斯说。
李奇点点头,说:“瞄胸口好。”
麦葛斯让身体稳下来,开枪射击。他的功力不错,但并非顶尖。步枪仍旧设在连发模式,射出三发子弹,第一枪击中柏根额头左上方,其他两枪则连续上飘,把门框射下几块碎片。射击功力是不错,不能说顶尖,不过至少达到了目标,柏根如断线的傀儡般应声倒地,整个人瘫在门口正前方。李奇拿回M-16步枪,朝空地边缘的树林扫射,清空弹匣,再重新装上子弹,把葛拉克手枪还给麦葛斯,示意他朝森林东边走。他们两个人一起转身,撞见前方的乔瑟夫·雷。他身上没有武器,半裸着,脸上的血已经干掉,就像涂上棕色油漆。他正扣上衬衫纽扣,动作笨拙,全都扣错了地方。
“女人和小孩都得死。”他说。
“雷,你们还有一小时。”李奇回说。“你跟大家说,还想活命的人就赶快跑到山里头。”
雷只是摇摇头。
“不行。”他说。“我们要在阅兵场集合。我们接到指示,要到那里等勃肯。”
“勃肯不会到的。”李奇说。
“他一定会到。”他说。“不管你有多大本事也打不过勃肯的,绝对不可能。我们必须等候他的指令,他会跟我们说该怎么做。”
“雷,逃命要紧!”李奇说。“看在老天分上,赶快把你的小孩救出这里吧!”
“勃肯说他们不能离开。”雷说。“不是享受胜利的果实,就是承受失败的下场。”
李奇盯着他看,雷的双眼炯炯有神,脸上是短促的挑衅笑容,露出牙齿,头一偏就跑走了。
“女人和小孩都得死。”麦葛斯重复他说的话。
“勃肯鼓吹大家的说词。”李奇说。“他让大家都认定,如果打败的话,下场就只有自杀一条路。”
“然后他们还是留在原地?”麦葛斯问。
“他把大家控制得死死的。”李奇说。“情况比你想像的还糟。”
“我没兴趣打败他们。”麦葛斯说。“我现在只想把荷莉救出来。”
“道理都一样。”李奇说。
两个人不发一语,在林中继续走着,朝精神堡垒的方向前进。
“柏根的事……”麦葛斯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奇耸了耸肩。
“直觉吧!”他说。“从他的脸,我猜。他们揍人喜欢打在脸上,你也是脸上被揍一拳,可是柏根脸上却没有伤。我看到他的脸,没有受伤,没有流血,就想事情不太对劲。他们若真的抓到了柏根,自然会很兴奋,神经会绷紧,先给他小小的教训宣泄一下情绪,就像他们抓到你时一样。可是他跟他们是一伙的,所以只要走到对方阵营握手寒暄就好。”
麦葛斯点点头,抬起手摸摸鼻子。
“要是你猜错的话呢?”他说。
“那也没关系。”李奇说。“我如果猜错的话,他就不会刚好站在门后方,不然如果木屋传出的声音都是他挨揍撞墙的结果,他早就断了几根肋骨,躺在地上了。”
麦葛斯又点点头。
“还有就是他的喊叫声。”李奇说。“那些士兵步伐走得很慢,柏根却忙着嘶吼大叫,他们只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这他们可在行了。”麦葛斯说。“威斯特担心的就是这点。他想不透为什么勃肯一心想要得到大家的注意力,把整个局势扩大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他们置身树林里,刚好介于小空地和精神堡垒的半路上。李奇突然停下脚步,仿佛整个人的气息被平空吸走。他双手摀住嘴巴,站在原地喘不过气,仿佛地球的空气全被吸光。
“我的天啊!我知道原因了。”他说。“他是要误导我们的注意力。”
“你说什么?”麦葛斯说。
“我有不祥的预感。”李奇说。
“关于什么事?”麦葛斯焦急地问他。
“是勃肯的事!”李奇说。“有件事就是说不通。他到底有什么企图?说要发出第一击,可是史提人呢?麦葛斯,你猜怎么着?我在想他们有两个攻击行动。除了这边之外,还有另一个地方,要来个出奇制胜,跟珍珠港一样,在学他那该死的战争史书本上说的,所以他才一心要把事情弄大,又是荷莉,又是叫大家自杀,他是要把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