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燕慌了,问道:“那你知道不知道我们师院是什么规定?”
“我也搞不清楚,不过我知道我弟媳单位的规定是这样的:女方二十五岁以上结婚的,一结婚就有指标,二十五岁以下的要结婚三年才有指标,他们两口子商量结婚时间的时候,我听他们说过,那时我弟媳二十四岁,他们想干脆等一年再结婚,那就马上有指标——”
她更慌了:“啊?二十五岁以下的要结婚三年才能生孩子?那我——怎么办?”
姚小萍安慰她说:“我说的是我弟媳单位的政策,谁知道师院是什么政策?我生孩子的时候,我们单位就没这些政策。再说你卓越这么神通广大,弄个指标还不容易?既然他同意你生,那肯定是有办法的罗——”
她对这一点不敢肯定,很可能卓越跟她一样,根本不知道生育指标的事,所以也不着急,反正孩子不是揣在他肚子里,他就一天到晚忙他的事业,什么都不管。她越想越气,越想越急,对姚小萍说:“我现在去问他一下,看他是不是能搞到指标——”
姚小萍交待说:“如果他能搞到指标,你问问他,看他能不能帮我搞一个。”
她想姚小萍也真会见缝插针,这种事也要卓越帮忙,但她想到姚小萍如果不是没人帮忙了,也不会找卓越帮忙,就支吾着说:“我先问问他吧,说不定他连自己的事都帮不上呢——”
她挂了电话,就满屋子找卓越,最后在一间大屋子里找到了他,但他坐得很靠里面,脸又不是朝着她这边的,她也不敢喊,只好跑回书房写了个小纸条,让门边的那个人传到卓越那里去。那些人都很配合,一个传一个,象击鼓传花一样。
花传到了卓越旁边那个人手里,而卓越还浑然不觉,正在聚精会神地听发言人说话,他身边那个人碰了碰他,把纸条给了他。他看了纸条,朝她这边望过来,看见了她,顿时脸红了,表情很尴尬,使她想起读书时候的事,班上那些同学在城里混了几年,从穿着打扮到言谈举止,都有点脱离乡下气了,但他们的乡下亲戚仍然是土得那么正宗,又不懂事,最爱上课中间跑到教室来找人,把那些被找的人窘得满脸通红。
她发现自己做了一回乡下亲戚,有点后悔,但在心里给自己鼓气说:我这不是有要紧事吗?如果没要紧事,我会跑来找你吗?
卓越走出来,压低嗓子问:“没看见我在开会吗?什么事?这么急?等我把会开完不行吗?”
她小声咕噜说:“不急我会跑来找你?这里说话不方便,你跟我来一下。”她看得出卓越是努力克制着自己,总算跟她来了,但一路都没跟她说话。他越这样,她越不开心,心想你什么不得了的事?就开个破会,还弄得神乎其神的,难道开会比自己孩子的命还重要?
进了书房,她不等他发牢骚,就说:“我刚才给姚小萍打了个电话——”
她还没说完,他就不耐烦地打断她:“我说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姚小萍的事不能等等吗?”
“不是姚小萍的事,是她说——她在问我们有没有生育指标——”
果然不出她之所料,他根本不知道这回事,摸头不是脑地说:“什么生育指标?你们这些婆婆妈妈的事,两个人在电话上说说就行了,把我搅和进来干嘛?耽误我开会——”
她搞烦了:“好吧,好吧,你回去开会吧,我去把这个孩子做掉。”
他吓了一跳:“孩子怎么啦?是坐车坐——坏了?”
她见他还是知道为孩子着急的,又原谅了他一些,但仍然绷着脸说:“师院教职工生孩子是需要生育指标的,你知道不知道?”
“我没听说过,你听谁说的?姚小萍说的?她在师院生过孩子?她知道得这么清楚?”
她也不知道姚小萍到底算不算得上搞清楚了,只提醒说:“我就是想看看你知道不知道这事——”
“那你不能等我开完会?”
“到底是孩子的事重要,还是你的会重要?”
“孩子的事重要你现在问了也不能做什么,反而把我开会耽误了,你把我叫出来,我就不知道别人在讲什么——”
她有点语塞,但她不服气,硬着嘴说:“你会上那点事,就算你错过了,你不会问问其它人?”
“那你不会问问其它人?”
“我问谁?”现在她已经是相当的生气了,她觉得作为一个即将做父亲的人,听到自己孩子的出生权有了问题,难道不应该条件反射地着起急来,慌忙火气地跑去打听或者想办法吗?把他叫出来了,他还这么不高兴,到底有没有一点爱心?
她赌气说:“你去开你的会吧,我回D市去了——”
他瞪着她,生气地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专门拣我忙的时候耍这种小脾气,我跟你说,你要回去你回去,但是如果你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把我的孩子——弄怎么样了,我跟你没完!”
她被他唬住了,又觉得他还是很爱孩子的,可能现在逼着他去打听生育指标的事真的有点过分。她不敢再提回去的事,只绷着个脸,表示没有屈服。
他生了一阵气,说:“你别给我添乱,你给我好好呆在这里,等我开完了会,我会找人打听的。你懂个什么?就知道瞎操心。”
他说完就返回去开会了,她气晕了头,真恨不得马上跑回D市去,但她现在两眼一抹黑,去哪里坐车都不知道,而且身上一分钱也没带,想跑回D市都不可能。她生了一阵气,又给姚小萍打电话,对姚诉苦说:“他一点都不在乎,还嫌我把他开会打断了,没见过这种男人,完全不把孩子当回事。”
“他也不知道生育指标的事?”
“他知道个鬼,还是听我说的。如果师院真不让我生,我看他也未必搞得到指标。你怎么不早告诉我生育——指标的事呢?”
“我哪里知道你们计划这么早就要孩子?你这么年轻,他年纪也不算大,如果我是你,肯定要玩几年再生,因为孩子一生出来,就把你捆住了,像我就是这样,如果我那时没怀孕,肯定早就离婚了,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你丈夫跟你抢孩子?”
“抢什么孩子?他那种人会跟我抢孩子?我主要是觉得孩子没爸爸不好——,现在我也想通了,有那么一个破爸爸,还不如没爸爸——”
她现在觉得谁的丈夫都坏不过卓越,便说:“你丈夫也就是——跟你没共同语言,
他对孩子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吧?肯定不会象卓越这样——”
姚小萍那边肯定也是觉得天下丈夫唯有自己的最坏:“卓越至少还有点事业心,哪像我丈夫,既不搞事业,也不搞家务,成天就是游手好闲追女人——”
“他还敢追——女人?那他把你放什么地方?”
姚小萍显然是不知道自己被放在什么地方,恨恨地说:“所以你不要觉得我脚踏两只船对不起他,是他先开这个头的。他那种男人,就是属畜牲的,一天到晚就知道那点事,你怀孕了干不成,他就去找别人。你抓住他了,他还理直气壮得很,说谁叫你怀身大肚干不成的——”
这话仿佛给她敲了一记警钟,她有好一阵没说话,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到姚小萍问了几声了,才说:“你说他们男的——是不是真的——离不了那事,所以——
妻子怀孕了——他们就爱——出轨?”
“什么离不离得了,都是一个借口。花心的男人,你怀孕不怀孕他都可以花心,只不过你怀孕期间他更容易花心罢了。本来嘛,他们追你的时候,就是讲个新鲜,一旦结婚了,不新鲜了,就想着去找更新鲜的。”姚小萍倒完自己的夫,转过来保石燕的夫,“不过我说的是我丈夫那种没理想没追求的男人,你们家卓越肯定不是这样的。我宁愿我丈夫象卓越那样,一天到晚忙事业,我不吃事业的醋,事业上有个追求的男人,就不会一天到晚追女人——”
两人又互相“贬我夫捧你夫”了一阵,终于觉得心情好了一些,不知道是因为发现天下丈夫一般黑,还是发现自己的丈夫总还有些比别人丈夫白的地方,或者就仅仅因为有人听了自己的抱怨,似乎就有一半的委屈被电话线传送到对方那边去了,很可能是在电话线上挥发掉了,因为对方似乎并没因此增加委屈。
两人扯七拉八地聊了一通,她问:“上次我转让给你的那些书,你——后来跟黄海——联系过了吗?”
“联系过了,我说把书钱寄给他,他叫我别寄,说那些书他是送给你的,你想怎么处置都行,但他绝对不会收钱,我寄钱过去了他也会给我退回来的,别搞得两人寄来寄去,白白浪费人力才力——”
她很惭愧,书是黄海送给她的,而她转让给姚小萍了,很对不起黄海,她下意识地为自己开脱罪责说:“你有没有告诉他,我把书转让给你,不是因为我对他——有——意见——而是因为我想考出国?”
“我告诉过他了,我说其实不是你想考出国,是卓越叫你考出国——”
看来在开脱罪责上,她还需要向姚小萍学习。她问:“那他怎么说?”
“他说他会去帮你搞出国考试的复习资料,不过他听说本科生出国不太容易拿到全额奖学金,怕不好签证,但是他说也有很多人办成了的。我叫他别搞资料了,你家卓越路子那么广,肯定能搞到复习资料。但他说没关系,资料多没坏处,可以互补,就算两人搞的资料一模一样,也不用喂饭它们吃——”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家卓越路子是广,但到现在为止还没给她搞来什么出国考试的复习资料,她这段时间忙着结婚怀孕做家务,也没心思催他去搞复习资料。但听了黄海的话,特别是看到今天来开会的人个个比她学历高,再加上跟卓越闹了点矛盾,她心里那点事业心学业心又蠢蠢欲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