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因为种种原因,薛棠芯过得并不愉快,所以周日吃过午饭她就坐公交去了学校。

这次她没有再在车上遇到寇植和他的兄弟。

她不喜欢拥挤的车厢,她喜欢安安静静地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一边听喜欢的流行音乐,一边欣赏车窗外的风景。

柳城的城市街道五光十色,人流纷杂,生活节奏像一台永动机,一刻不停歇。

有时候,她也会想念苏城相对静态的生活,静下心来看父亲留下的考古手札。

薛棠芯的父亲薛玉峰是一位考古研究专家、高校博士生导师,气质儒雅,博学多才,是她最崇拜的人。但在她小学三年级时,薛玉峰被检查出胰腺癌晚期,不到一年的治疗时间,就永远离开了人世,从此翁翎靠自己一个人将她抚养长大。

为了养家糊口,翁翎把重心全都放在了工作上,薛棠芯明白她的苦心,所以从不给她添麻烦,家里的家务帮着干。

后来翁翎升职加薪,家里的环境终于恢复到薛玉峰在世时,甚至更好,陪伴薛棠芯的时间却越来越少,早出晚归,一周都见不上几次面。

中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天,薛棠芯想第一时间跟翁翎分享喜悦,但是翁翎有约。

一直等到半夜,她从窗口看到一个男人开名车送翁翎回家,在楼下吻别。

她才知道翁翎找了个男人,看上去挺有体面。

这件事翁翎不提,她也没问,一直到她高一暑假,翁翎才宣布要再婚了,对方是新单位的领导,一个刚离婚的男人。

就这样,薛棠芯随着翁翎搬进了方家。

从头到尾,薛棠芯都没有质问过翁翎是怎么认识的方正康,也许是当了多年的寡妇寂寞了,想找个伴,也许是多年的单亲家庭让她累了,想给薛棠芯更好的生活,也有可能是如方卓延所说,她介入了别人的家庭,只为当一个上位者。

然而这都是翁翎的选择,薛棠芯并不在乎,她只想好好学习,考上薛玉峰毕业和挂职的大学。

并让方卓延输得心服口服。

薛棠芯的学习节奏并没有因为和方卓延的打赌而被打乱,上课时认真听讲,下课后专心做题,偶尔帮帮同学。

而上课打盹,下课跑没影的同桌寇植,据同学和老师所说,近段时间似乎有所收敛。

尤其是在温学彬的语文课上,他几乎整节课都没有放下过笔。

温学彬这堂课上的是《前赤壁赋》,交待作者创作背景之余,进行文言文词汇的解析,也让同学根据自身理解站起来翻译。

温学彬的目光时不时扫到薛棠芯这一桌,他对薛棠芯没什么意见,倒是寇植,看上去在奋笔疾书,但动笔的幅度又不像在写字。

“寇植,你起来翻译一下第三段。”

被叫到名字的寇植立即停笔抬头,他虽然摊开了课本,实际并没有在听课。

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数了数第三段,看到几个生字眼花缭乱,他一个现代人为什么要学古文???

“不会就坐下。”温学彬见他迟迟不出声,推了推眼镜说。

“谁说我不会。”

在小同桌面前,他还想逞逞威风,不会也得会!

“苏子……秋,在秋天,正好遇到危险……”

然而一开口,温学彬皱眉,全班哄堂大笑,嘲笑寇植是个大文盲。

这下好了,非但没有在同桌面前表现好,还丢脸丢去了太平洋。

寇植低头瞄了一眼薛棠芯,完全不想睬他的样子。

“我看你一节课挺认真地在记笔记,都在记些什么?”温学彬终于看不下去,走下讲台,拿起寇植的笔记本。

不看不知道,一看倒是蛮惊奇。

“这是你画的?”

他居然利用近一节课的时间在笔记本上用黑色水笔画了一幅“赤壁之战”,画面气势恢宏,看得出有些功底。

温学彬才发现寇植似乎还有一技之长。

薛棠芯离得近,自然也看到了寇植的作品。

他的笔触不像初学者。

寇植耸了耸肩,点头承认,“如果您想没收,就当是我孝敬温老师的,您请收好。”

温学彬合上笔记本放回寇植的课桌,“下课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寇植挠了挠头发,“知道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寇植犯的错,没什么好躲的,无非一顿批评,承认过错就行了。

“完了完了,寇植被温老师叫去办公室了,估计是凶多吉少。”

“要是再被记过,怕是要撑不到期末。”

“我看这个月都撑不过。”

“但我听说温老师以前在明德也是问题学生来着,应该会对寇植留几分面子吧?”

“你那都是道听途说,温老师怎么看都是文质彬彬的优等生毕业,哪能跟寇植相提并论。”

“这你就错了,有道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可是有内幕在手……”

……

一下课,班级里一小部分同学又开始八卦讨论温学彬的过往。

从第一天温学彬进班级后学生们的反应可以看出,温学彬极有可能是人不可貌相,但是寇植凶多吉少就不太可能了。

多半是聊寇植的未来计划。

薛棠芯看了眼静静躺在寇植桌上的笔记本,才发现这位不学无术的问题学生似乎并不是一无是处。

等到快要上课的时候,寇植才回到教室。

班上的眼神几乎都在他的身上流转,他的神情依旧潇洒自如,不像从鬼门关走过一遭,而像是去了一趟神仙洞。

“苏子愀然,是苏轼忧伤的样子,正襟危坐是理好衣襟端坐的意思,我这里有一本《古代汉语常用字字典》,入门的,可能适合你。”

在寇植坐下之前,薛棠芯从桌肚里拿出一本常用的《古代汉语常用字字典》递给他。

寇植见薛棠芯主动馈赠本应感动不已,泪流两行,可是再看那本字典的厚度像砖头一样足以把他拍死,他深深觉得自己承受不起。

“小同桌,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玩意儿你给我就是浪费,我从来不用啊,顶多拿来压压泡面。”

寇植的大实话让薛棠芯白费心机,果然还是朽木不可雕。

“不过用来压泡面好像也不错。”

正要收回,寇植又忽然反悔伸手压住字典,把她的手压了个严实。

他的掌心湿热,薛棠芯皱皱眉头,用力抽出,嫌弃地用纸巾擦了擦,边擦边往她的字典看去,他的手还覆在上面,几乎能盖住整本字典。

这么一看,他的手指还挺修长,骨节分明,难怪抓球那么稳。

寇植没发现薛棠芯正在暗自对他的手作出评判,自顾自欣赏小同桌送给他的第二份礼物。

“不懂的字词可以用拼音或部首笔画找索引。”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要拿来压泡面,被他摸过的东西也不想再收回,还鬼使神差地告诉他使用方法。

连小学生都会查字典,薛棠芯感觉他连小学生都不如。

“小同桌,虽然我不爱学习,但查字典这种事我在小学的时候还是学过的,就是很多年没用这技能了,可能有点手生,这个字念qiǎo是吧,我来查查看。”说着,他拿手指往嘴里舔了舔,像点钞一样查字典。

薛棠芯一脸嫌弃。

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温学彬给她安排了这样一个同桌。

“欸!果然有这个字啊,qiǎo,愀然,面容显得忧愁的样子……”

寇植难得正儿八经地念出词义,声音传到班级里,都觉得不可思议。

“忧愁就忧愁,非要叫什么愀然,好好的现代人学什么古文,正常人平时能这么说话?”

然而正经过不了三秒,又打回原形。

薛棠芯拿出下一堂课要上的数学课本,把寇植当成空气。

语文课上他还能画“赤壁之战”,数学课一听就犯困,什么三角函数、等差数列,他顶多可以背出套用公式,再深一点就见周公了。

虽然他听课经常开小差,但各位主课老师对他这个学期开学以来的表现已经开始改观,至少他会坐在教室里,而不像以前那样整日没个人影。

可能是温学彬这学期安排的座位风水转了向,终于降住了这个大麻烦。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这个月底的第一次月考。

说是说月考,其实是对高一下半学期整体的一次综合性摸底考试,是考验学生们经过一个暑假的巩固成果的时候,多少都有些重视。

“哎呀,怎么办,我玩了一个暑假,好多知识都忘了,这次月考要是考不好,国庆也别想好好过了。”

“不知道这次数学试卷是谁出,如果是曹鸣华,我铁定完蛋。”

……

教室里,同学们课后私下聚在一起讨论这次月考的出卷难易度,都希望出卷老师能够仁慈点,让他们快乐度过国庆。

而薛棠芯从不担心,哪怕有赌约在身。

明德的教学进度虽然比盛达快了那么一些,她本身已经比盛达学得快,所以能很快赶上进度,甚至还要再快一点,基本成竹在胸。

至于她的同桌寇植,完全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整天给她写小纸条。

薛棠芯压根不想看,可他实在太烦人,只好每一次硬着头皮打开。

是一张简笔画,扎着两个马尾的小女孩,尴尬的表情。

薛棠芯在小纸条的小女孩边上写下英文单词“embarrassed”,再还给他。

每一次他画,她写,不知不觉,寇植的词汇量竟然越积越多。

他还会到处显摆,有事没事蹦出一句洋文。

比如薛棠芯送给他字典的那天,他就发了张照片给方卓延,配上文字:【看,你妹送我的ordinary,她是不是开始对我有意思了?】

谁知道方卓延回:【是dictionary,不是ordinary。】

寇植还煞有介事地数了数字母,真不一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交流从学习开始~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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