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戈齐感觉自己是处于阴阳魔界的四眼天鸡。他和吉诺刚刚告诉了一屋子的人天就要塌下来了,然而他们只是坐在那里,摆出一副屈尊俯就的微笑,准备原谅他的愚蠢。
他们现在身处一个比标准篮球场小不了多少的房间里,坐在一把紫红色的长靠椅上。福斯特·哈蒙德就坐在他们对面,古铜色的皮肤,身材匀称,头脑冷静,28名婚礼成员——包括新郎的父母——在两侧雁阵排开。
“呵呵,警探先生,我们都很感谢您的关心。”福斯特·哈蒙德露出一个训练有素的优雅微笑。马戈齐甚至产生了错觉,以为他要上前来拍拍自己的脑袋,感谢自己作为一名虽然没头没脑却又好心好意的公仆。
“但是我很怀疑这个……人会挑这么一个特殊的时刻来做这件事情。这简直太荒唐了。”
“他就是个心理变态杀手,哈蒙德先生,”吉诺脱口而出,“必然是个纯粹的精神病。”
马戈齐环视房间,想在那些面孔上找出一点正常的人类的反应。但是什么都没找到。听到“心理变态杀手”几个字的时候,所有人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连新娘和新郎也是一副漠不关心、置身事外的样子——他们的教养和金钱已经将他们和杀人案这样寻常、污秽的事情完全隔开了。
哈蒙德优雅地耸耸肩,“这一点我毫不怀疑,洛尔赛斯警探,但是除非他很想被逮捕,不然我觉得今晚我们是不会看到这个人的。在过去的几个月里,这件事情已经被高调地宣扬出去,这也让我们很为难。我再补充一点,届时媒体也会到场的。当然,只是在外围。”
当然喽,马戈齐心想。怎么可以让那些为了糊口而工作的人到现场降低整场晚会的档次呢?上帝也不会同意的!
“我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才使得那帮魔头们同意呆在边线以外。他们可真是我的灾星。”哈蒙德越说越精神了,“这是多么讽刺的转折啊!考虑到我们一些客人的身份,所有这些不受欢迎的宣传迫使我们采取了最严格的保安措施。感谢上帝让我们未雨绸缪。”
“这就是媒体的力量。”吉诺说——在场的各位也只有他的搭档才能听得出话里的讽刺。
福斯特·哈蒙德停了下来,从一个水晶平底杯里优雅地抿了一口。再抬起头来环顾四周时,他的神情已经变得极为严肃,“这的确是一个可怕的转折,警探先生。我们这个美丽的城市里竟然出现了残忍的滥杀。”
“是的,先生,”马戈齐表示同意,他很想搞清楚哈蒙德会不会相信除了这样残忍的滥杀之外,世界上还有其他的杀人方式,“这是我们来这儿的原因:阻止另外一起谋杀。”
哈蒙德热情洋溢地点着头,“我很确定你们的工作做得很到位。这也是我为什么总是不遗余力地支持明尼阿波利斯执法界的原因。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请一定让我知道。”
只要取消你女儿的婚礼招待会就可以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像福斯特·哈蒙德以及他的家人那样的人只会听到他们想听的话,只有在事情符合他们的议程时才会采取合作的态度。这个时候就得当个马屁精,用拍马溜须使国王相信阻止这起谋杀并不会妨碍他们的日程安排。其他都是扯淡。
最后,他们终于达成协议。一小部分警察可以上船,但是得在他们着装得体的前提下。哈蒙德甚至同意在仪式之后以及登船口各发布一个警告通知。
他说话的时候,马戈齐正在观察准新娘塔米·哈蒙德,在那双冰冷的蓝眼睛里,捕捉到一丝转瞬即逝的抑制不住的兴奋。
开车回市政厅的路上,马戈齐和吉诺一直在不停地摇头,试图搞清楚刚刚在哈蒙德庄园里发生的一切。
“从9年级之后,我就没有再被这样冷落过了。”吉诺说。
“9年级时你都干什么了?”
“邀请萨莉·科克伦跳舞。她可是高年级最受欢迎的女孩子。”
“太蠢啦!”马戈齐愉快地说。
“哈蒙德吓得我都要屁滚尿流了,知道吗?他让我想起了猫鼬。你以为自己好不容易抓住了他的要害,结果却发现他已经咬住了你的咽喉。”
“很有诗意啊,吉诺。”
“谢谢。我会把它写进日记里。”他垂头丧气地说,“上帝,我一直一厢情愿地认为像他那样的人也会是真实的,像你、我以及路边养猪的老乔一样真实。那些流言蜚语、绯闻八卦全都不必介意……你忽略这些是因为你情愿相信他们不过是些普通人。”
“每个人都愿意相信这些。”
“为什么?因为他们操纵一切,而你情愿相信操纵一切的人总是会把你的最高利益放在第一位的。”
红灯。马戈齐停下车,看向吉诺,一本正经地说:“难道你不认为福斯特·哈蒙德是把我们的最高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吗?”
吉诺瞪着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突然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