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内勒把牢牢抵住库房经理胯下的枪移开。
“乖乖听话……很快就完事了。”
“我没权动钱。”
“我知道,特洛。那个不用你操心。”
“这不是……”
“看着路,闭上你的臭嘴。”
几分钟后,梅甘娜车拐进一个停车场,隔壁是一家名叫莫纳汉的酒吧。
“跟着他进去,特洛。”
库房经理照办了。
文森特把一只手搭在库房经理的胳膊上,轻声说:“你不会熄火的,对吧,特洛?你只要一熄火,公司就会接到警报,再接着你的脸上就会挨一粒枪子儿。”
库房经理瞪着文森特。
“这边的情况我了如指掌,特洛……我知道你们的武器、燃烧器和眼罩,知道谁是提款员、谁是护款员,知道谁是随车监督员,知道密码和流程……我知道的事可多着呢。”
“那你也该知道我是碰不到那些钱的?”
“我肯定你能,特洛,只要你采取非常手段。只是现在我们要你干的不是这个。你只要打个电话就成。”他拍拍经理胸口的衣袋。“用你自己的手机。”
“打给谁?”
“打给库房,告诉他们你有事要找弗奈伊先生。”库房经理的嘴唇不自觉地抽了一下。“没错,特洛,话该怎么说我们很清楚。就说你正在上班路上,但是你今天到不了班了。你得靠边停车,吃点什么药,还得请上一天假。然后你就要掉头回家。把这些话跟他们说。”
经理掏出手机,用手背擦了擦嘴唇。
“最后一点,特洛……所有的暗语我们都知道。只要你敢提什么‘科隆先生’或者‘王尔德先生’……只要你他妈敢胡来一次……这事儿就泡汤了。”文森特扮了个怪相,仿佛很不情愿看到这样的结果。“然后,他们就会发现你坐在车里,后脑勺开了花,车里喷得到处都是。下回我们再干这种活儿,找到接替你职务的那小子,他就清楚我们不是开玩笑了。”
库房经理点点头,脸色煞白。他摁了几下键,把手机送到耳边。
卡斯尔波音特警局。侦缉总警司麦拉奇·霍格和鲍勃·泰迪握了握手,说:“没必要坐着谈了……会议几分钟后就开始。”
泰迪以前从来没和霍格共过事,却也久闻其名。他虽然雄心勃勃,官运亨通,人倒是非常可靠。霍格说了句:“我们在走廊那头开会。”便走出自己的临时办公室在前头领路。走在霍格身后,泰迪看出人们关于霍格的一则传言确实不假:他真的染过头发。
“科林对你评价很高,”霍格说。
“我们以前共过事。他己身居高位,我还在基层干。我觉得他挺替我惋惜的。”
霍格苦笑了一下。“我们办这桩案子,不妨再来一个有经验的老手,但是最忌讳的,是硬要我们接受一个全新的调查途径。”
泰迪问:“专案组有多少人?”
“核心成员是科林选定的,七位最优秀的警探。呃,可能是六个。……那也没关系,哪个专案组都少不了一个闲人,打电话,泡咖啡,再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另外还有常规的档案员和发言人。”
霍格指了指一扇门。“就在里面。你先听听,了解一下情况……以后再给你详细介绍案情。”
房间不大,九个人待在里面,感到挤得有些难受。霍格站着,其他警探有的找到了座位,有的干脆坐在桌沿上。泰迪也在其中一张桌沿上坐了下来,身边挨着一位红脸膛的胖警探。
案情分析会议主要就是将迄今为止的工作情况梳理一遍,将已经完成的任务一一记录在册,只是这些任务似乎并没有给案情带来什么明显的进展。一份问卷调查的结果,还有针对某个丈夫的背景调查,他的妻子似乎与被害人有染。大量互不相干的线索摆在一起,对整个案情的分析并无多少帮助。有一阵,泰迪只顾暗自揣度这里哪位警探会是霍默·辛普森那种脑瓜不灵、动辄惹祸的人物。霍格主持会议,谁的报告过于简略,他就多问几句;汇报漫无边际,他就及时打断。这是一次常规交流会,也就是在长长的任务清单上勾掉几个任务罢了。
“这位是探长鲍勃·泰迪,来自凯文迪西大街警局。他是奉奥克菲助理处长之命,今晨前来报到的。”霍格做了个“请发言”的手势。“请向在座各位说一下你的具体任务,探长。”
鲍勃·泰迪打开笔记本。“大约一年半之前,一个名叫奥利弗·斯尼德的少年在格兰卡拉遭人谋杀……是枪击,就在他居住的公寓楼前面。奥利弗丢失了一些别人托他运送的毒品,尽管为数有限,但足以惹恼什么人。他曾经试图补偿对方,但为时已晚。两枪击中胸口,一枪击中头部。我们发现了子弹。埃米特·斯威特曼案的弹道分析报告显示,两起案件的子弹是一致的。相同的膛线痕,相同的枪。”泰迪看了一眼笔记本。“子弹是0.45英寸柯尔特自动手枪弹,枪可能是勃朗宁M1911……很常见的武器。”
组里唯一的女性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听到这里问道:“有嫌疑对象吗?”
鲍勃·泰迪几年前和她曾有短暂的合作。他摇了摇头。“我认识那孩子……认识他外祖父……所以在这案子上花了很多工夫。我最后查出了一个人:格里·菲茨杰拉德,有名的暴徒。有探员打听到一些传言,但作为证据还不够充分。”
“你提审过他吗?”
“也就是知道姓名、排行和他的代号。”
霍格说:“最重要的问题是……这么一个42岁、家财万贯的银行家兼房地产投机商,身处房地产危机的风口浪尖,又被谋杀在南区自家豪宅里,会和都柏林北区毒品交易中的一个小蠢货死于同一把枪下?又多了一条新的调查线索……我们的案件线索已经够多的了。”
警官愿意接的谋杀案,一般不会涉及诸多线索、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明、神秘的毒药和隐晦的动机。相反,在他们愿意接的案子中,警方知道受害者得罪了谁,或者当警方赶到时,凶手还拿着血淋淋的斧头站在尸体旁。如果运气好一点,还会有几位目击证人,而且已经有人把历时三十秒的杀人过程上传到视频网站。对于任何比这更复杂的案件,一般警官都是避之唯恐不及。
泰迪身边那位红脸膛的胖警探开口说:“可能是谁卖给谁一把枪,就这么简单。”
“有可能,”霍格说,“不过,黑帮们内部也等级森严。有下层社会的小喽啰……骗子和枪击犯、走私者、毒贩、性交易者和收保护费的黑社会,各种各样的肮脏勾当。也有上层社会的土匪……利用一级套一级的公司、隐蔽的银行账号、贿赂、伪造文件和海外中介来窃取钱财。枪是怎么从都柏林的北区跑到南区的?又是怎么从黑帮内讧变成蓄意谋杀?受害人怎么从穷小子变成了银行家?一桩金钱纠纷同时涉及到贫民区的穷小子和家财万贯的骗子,可能吗?”
一位警探说:“我仍然认为这一定是爱尔兰共和军所为。他们常常枪杀毒贩……如今杀银行家和杀毒贩几乎同样光荣。”
霍格说:“政治保安处的卧底没有听到风声。当然,也可能是派系之间不和的缘故。”
胖警探问:“这个孩子……接手这桩斯尼德谋杀案一我们的工作需要作出什么调整,长官?”
“鲍勃·泰迪会着力寻找两起谋杀案之间可能的联系。其他人继续按现有的线索调查。发现任何跟这起肮脏交易有关的情况,立即通知鲍勃。要是那伙经商的土匪以后只找枪手而不是律师来解决纠纷,真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