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亚姆·德拉尼把凯美瑞开到格兰卡拉庄园,停在离阿尔伯特·班纳曼家两条街的地方。两人下了车,利亚姆在街道的另一边,尾随文森特·内勒而行,与他保持10码左右的距离。
“要注意策略。”文森特解释说,“如果我们走在一起,就是个人肉靶子。我们分散开……你可以掩护我,如果有人冲着你来,我就能一枪毙了他。”
利亚姆觉得这真是废话一堆,可他没有说出口来。文森特有时候就会说类似的废话,比如干活时带什么枪无所谓之类。枪在利亚姆眼里就是工具,就好像你不能带着扳手去干木匠活儿一样。文森特根本懒得去想这个道理,这是他的弱点之一,但他其他方面的优势可以掩盖这点。文森特有胆量,也讲义气。他们十几岁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时他们都在给米基·卡瓦纳做事。他们也一起干过些小活计,利亚姆觉得文森特已经可以放手单干,比如这次“保护神”公司的活儿。干这种事,文森特脑子很好使……也有勇气掌控全局。
利亚姆一直想离班纳曼这个人渣远点。他暗自推测,如果有人想暗算文森特,应该不会在班纳曼家附近下手……阿尔伯特可不情愿有谁在他家门口惹事。他们很可能午夜过后再动手。班纳曼可能会先忽悠他们两句,再趁他们回去取车时下手,但也可能不会。做这样的事挺过瘾……不像平时干活,只要做好准备,依计而行即可。今晚,利亚姆发现自己走路轻快敏捷,双臂下垂,每根神经绷得很紧。这种感觉,这种无所畏惧的感觉,令他十分惊讶……这是一种过足药瘾般的快感。
阿尔伯特·班纳曼的住宅位于街道尽头的拐角处,是一所典型的政府承建的简易住宅房,只是在侧面多出了一大块。这批住房已经被政府售出了几十年,大多数都有这样那样俗艳的装饰,但阿尔伯特·班纳曼的房子几乎扩建成原来面积的两倍。
这条街上,只有这一座房子灯火通明。班纳曼本人正站在敞开的前门口,身穿皮夹克,两手插在口袋里。
班纳曼三十八九岁年纪,刚发现自个儿的脑袋有些谢顶,索性赶紧剃了个光头。这个光头再加上他粗壮的脖颈和水桶般厚实的胸膛,谁看了都知道大概没什么人敢对此人说他不想听的话。他做着包赚不赔的生意……主要是盗窃汽车和走私烟草,兼收保护费。此外,他和都柏林郊区的邓德拉姆的朋友一道,是南区四家妓院的后台老板。
利亚姆·德拉尼在马路对面停下脚步,他站在那里,手握着一把以色列自动手枪,紧贴在大腿根上。文森特立在离班纳曼花园门口几码的地方,握枪的手藏在衣袋里。
班纳曼从衣袋里抽出双手,缓缓地沿着小道走上前来,站在了金属大门边。
“我派了两个手下在里面看着……我们谁都没有带武器。诺埃尔在后面,待在花园的棚屋里。他已经不闹了。”班纳曼向身后的屋子一扭头,“进去说话吧。”
文森特·内勒原地不动。“怎么回事?”
“我说了,诺埃尔已经安静下来了。不过,可能他惹恼了个把邻居……可能有人报了警。”
“你敢把我哥哥锁起来!”
“我只是想说……警察可能会派车过来打探一番。不管是你还是你弟兄,还是我弟兄,谁都不想在身上有枪的时候被逮住吧。”
“我哪儿也不去,除非……”
一个女人出来了。她穿着一件厚厚的白色晨衣,两臂交叉抱在胸前。她的头发染成了金色,瘦削的脸上一副傲慢的神气。利亚姆·德拉尼不认识她。
“操!”文森特·内勒骂道。
阿尔伯特·班纳曼扭过头,说了一句:“你他妈的给我滚进去!”那女人只是站着不动,嚼着口香糖。班纳曼转身对着文森特说:“我不知道她是你哥的女朋友。”
文森特转身穿过马路,走向利亚姆·德拉尼。他把左轮手枪递给德拉尼,说:“在车里等我。”
“你确定?”
“没事的。”
利亚姆转身离开,班纳曼领着文森特进了屋子。
“她跟了我有六个星期了。”阿尔伯特·班纳曼说。“我又不知道……就算知道我还是会跟她在一起。我的意思是,你遇上个女人,总难免会有前男友找上门。他们分手……多久了?”
他俩单独站在班纳曼家的厨房里。
“今晚到底怎么了?”
“我们,洛琳和我,今天下午参加了一场婚礼。我一个朋友结婚了,在基尔代尔。结果,在回家路上……我们去了西斯科酒吧。你知道那里不?”
“诺埃尔经常在那里游荡。”
“我不知道。”
“她知道。”
“不是这么……”
“是谁的主意?谁说要去酒吧的?”
“问题不在这里。”
“那个婊子!”
“你冷静点。”
“她喜欢玩弄感情,一直都喜欢。”
一时之间,两人都不说话了。然后文森特开了口:“我要跟诺埃尔谈谈。”班纳曼打开后门,让文森特走了出去。
花园里亮着一盏很大的安全灯。班纳曼的两个手下站在院子里。棚屋建在花园的一侧,离后门大概有20英尺。一面墙上有扇带栏杆的窗户,玻璃是碎的。一个手下点点头,文森特与他擦身而过,向棚屋走去。
“诺埃尔,是我。”
文森特在门边盘腿坐下。这是一扇老旧的木门,饱经日晒雨淋,用搭扣和挂锁锁着。
“文森特……”诺埃尔口齿不清地说,“这事不用你管。”
“你的事我必须得管,老哥。你在里面还好吧……可以出来吗?”
“我自己摆平,文森特。”
“啥也不用你摆平,诺埃尔。”
“他死定了,我非弄死他不可。”
“别再讲这些了。你得出来才成。你和我,咱俩一起离开……利亚姆·德拉尼在路上等着,他开了车来,我们回家,好好谈谈。”
沉默良久,诺埃尔说:“你的意思是,就这样放过他们?”
“带着刀跑到这里,老哥……你真是太乱来了。”
又是沉默。文森特·内勒挪近了一些,脸颊挨着棚屋粗糙的木墙。他把嘴贴近棚屋门,用只有诺埃尔能听见的声音低语:“这种时候你可别掉链子,老哥……我们还有正经事呢。”
继续沉默。
“听见我说话了吧?你可是花了大把心血的,可不能前功尽弃了。”
他等了片刻,没听见答复,便继续劝说:“我们来好好谈谈,你跟我……谈过之后你要还是难咽这口气,我就给你让开道,你想干啥都行。”
这一次,沉默持续了几分钟之久。
“诺埃尔?”
“让我再想想。”
文森特站起身,走到班纳曼手下人的身边。“告诉阿尔伯特,把那婊子关到楼上去……他自己最好也别下来。”个头较高的那人对另一个人点点头,那人便走进了房子。
在文森特身后,棚屋里传出两下敲击声。诺埃尔的声音听起来就好像啥事也没有。“好啦,文森特,让我出来吧。”
班纳曼的手下从口袋里抽出手,递给文森特一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