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那场喷气机对抗印第安纳波利斯的比赛,差距是两分。霍斯特一如既往地支持本地球队,跟齐格和欧蒂斯打赌小马队会赢,赌一个比萨。事实上,他们确实以二十一分之差轻松取胜。佩顿·曼宁是保准不犯错,维尼·特斯塔维尔迪就没那么从一而终了,比如说,在最后的五分钟里,他在小马队的两码线里漏接了球,球到了对方的防守边锋手里,随后那个边锋带着球跑了九十八码触地得分,而特斯塔维尔迪独自一人追着他满场跑,喷气机队的其他球员只是在一旁看着。齐格和欧蒂斯忍不住在言语上放纵了些,要怎么做才能把他们叫停,他们的爸爸完全没辙。
那是个暖和的夜晚,他们决定不叫比萨外卖,而是步行去哥伦布大道上的汤姆比萨店用晚餐,那是附近的一家小餐馆,很快将消失在上西区民众的记忆里。过后玛克欣才突然想起来,那是他们一家人好多年来第一次一起行动。他们坐在户外的一张餐桌边,怀旧情绪蠢蠢欲动,随时准备从打埋伏的地方跳出来。玛克欣回想起两个儿子小时候,当时家附近的比萨屋独具地方特色,他们把比萨薄片切成一口一块的小正方形,方便小孩子们食用。孩子能吃下一整块时说明他长大了。之后,孩子戴牙套后又得倒回去吃更小的小方块。玛克欣瞟了霍斯特一眼,想看看他有没有表露出清楚记着的迹象,谁知连门儿都没有,“一本正经的几何体先生”正忙着以平稳的节奏把比萨饼塞到嘴里面,设法让儿子们数不过来他们吃了多少块。玛克欣心想,你可以称这为家风,不是什么特别值得骄傲的事,但活见鬼,她居然就这么认了。
过后回到家中,霍斯特在电脑屏幕跟前坐定,“小家伙们,快过来,瞧瞧这个。岂有此理啊。”
屏幕上全是数字。“这是芝加哥交易所,上礼拜结束前,看到了吧?美联航突然有一拨反常的看跌期权。看跌卖了好几千份,看涨倒没有多少。好,同样的事今天又发生在了美国航空身上。”
“看跌,”齐格说,“就像是卖空吗?”
“是啊,当你期待股价下跌时。可同时呢,成交量却高出很多——是正常时的六倍。”
“就那两家航空公司吗?”
“是的。好奇怪,是吧?”
“内部交易。”这是齐格的看法。
星期一晚上,维尔瓦打电话给玛克欣,说话的声音很慌张。“他俩的情绪非常不安,是有关他们一直以来非法侵入的随机数字源的事,它们突然变得不随机了。”
“你告诉我这个是因为……”
“我和菲奥娜过来坐一会可以吗?”
“当然可以。”霍斯特在市中心某个地方的一家体育酒吧看《周一橄榄球之夜》,是在丹佛举行的巨人队对抗野马队的比赛。他计划在那位青春期发育停顿的同事杰克·皮门托的公寓里过夜,那位同事住在巴特利公园城,然后从那里去世贸中心上班。
维尔瓦来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们冲着对方大喊大叫,这从来不是个好兆头。”
“露营怎么样啊,菲奥娜?”
“棒极了。”
“还不赖嘛。”
“那是。”
欧蒂斯、齐格和菲奥娜在霍默·辛普森的跟前坐下来,霍默在一部叫《D.O.H.》的黑色电影,或者没准儿是黄色电影里扮演一名会计,真是没想到啊。
维尔瓦流露出家长摸不着头脑的早期迹象。“她突然就在做贵格派电影了。有一些放在了网上,已经有下一部在等着她开拍了。我们一直在联名签署发行合同,条款比北极家庭团圆还要多。当然,我们也不知道同意了啥。”
玛克欣做了些爆米花。“在这儿住一晚吧,好吗。霍斯特今晚不回来,家里有很多房间。”
不过是又一场马拉松式的闲聊,两人一直聊到夜深人静,倒没什么特别的事。孩子们没发生太多戏剧性的场面就回房睡了。电视节目呢最好把音量掐掉,没有推心置腹的坦白,都是些有关公事的闲聊。午夜前后,维尔瓦跟贾斯丁联络了下。“他们现在又重归于好了,这比之前还要糟。我想我还是住在这里吧。”
星期二早晨,大家一块儿送孩子们去库格尔布里茨上学,在门阶一直逗留到铃声响才离开。维尔瓦搭公共汽车去城市的另一头,玛克欣动身去上班,路过一家当地烟店时探身进去买一份报纸,发现大伙儿都躁动不安,同时又垂头丧气的。市中心发生了不好的事。“一架飞机刚刚撞上了世贸中心。”据收银台后面的那个印度人说。
“什么,是私人飞机吗?”
“商用飞机。”
天哪。玛克欣回到家打开CNN。电视上全在播,坏情况变得更糟了,一整天都在恶化。中午前后,学校打来电话说他们要闭校一天,问她能不能来把孩子们接走。
所有人都紧张得不行。点点头,握个手,没有太多的社交闲聊。
“妈妈,爸爸今天在他的办公室吗?”
“他昨晚住在了杰克家,不过我想他一般用电脑远程办公,所以多半连大楼都没有进。”
“但你不是还没有他的消息嘛!”
“大家都在想办法相互联系上,电话线路忙得一团糟,他会打电话来的,我不担心,你们也不要担心好吗?”
他们并不买账。他们当然不买账了。不过两人还是点点头,就这么接受了。真是好样的,两个小家伙。她拉着他俩的手,一边拉一个,一直走到了家。这种事只有在他们小时候才干过,两人通常不会乐意,不过今天,他们允许她拉着他们的手。
过了一会儿,电话铃开始响了。每一次玛克欣跳起来去接,都希望是霍斯特打来的,结果不是海蒂,就是厄尼和伊莲恩,要不就是远在艾奥瓦州的霍斯特的父母,那儿的一切离无忧睡梦要近一个小时。然而,她希望仍是她生命一部分的那个大块头,却没有一丝消息。孩子们待在他们的房间里,看着浓烟滚滚的双子塔唯一那张定格不变的远距离镜头照,已经太过遥远。她不时地伸进头来,送来些零食,妈妈允许吃的和不允许吃的都有,可他们连碰都不碰。
“我们要打仗了吗,妈妈?”
“不会的,谁说我们要打仗?”
“这个叫沃尔夫·布利策的人?”
“通常国家会跟国家打仗。我觉得不管干这事的是谁,他们都不会是一个国家。”
“新闻里说是沙特阿拉伯人干的,”欧蒂斯告诉她,“也许我们要跟沙特阿拉伯打仗了。”
“不可能,”齐格指出来,“我们需要那么多石油。”
电话响了,仿佛它有超能力,是玛奇·凯莱赫打来的。
“堪比国会纵火案啊。”她问候玛克欣道。
“什么?”
“华盛顿那些该死的纳粹需要发动政变的借口,现在他们有了。这个国家正一头栽进麻烦里,我们要担心的不是阿拉伯瘪三,而是布什那帮人。”
玛克欣却不是那么肯定。“貌似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干什么,只是被吓坏了,更像是珍珠港事件。”
“那是他们想让你这么觉得。还有,谁说珍珠港事件不是有人故意设局?”
她们现在居然在讨论这个?“先别提这么对待自己的老百姓了,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对待他们国家的经济呢?”
“你从来没有听说过‘你需要先花钱才能挣钱’的说法吗?回缴给资本主义的黑暗神灵呗。”
玛克欣突然想起来一些事。“玛奇,雷吉的那张DVD,毒刺导弹……”
“我知道。我们被骗了。”
电话铃响了。“你没事吧?”
混蛋。他在意个什么鬼啊?那可不是她特别期待听见的人的声音。背景里是一片官僚场所闹哄哄的嘈杂声,电话铃声在响,低薪职员被人出言训斥,碎纸机一刻不停地在工作。
“请问是谁?”
“你想聊聊的话,你有我的电话。”温达斯特挂断了。“聊聊”,是指“打炮”的意思吗?当然了,他那种如饥似渴的程度并不会让她感到意外,总会有一些孬种,利用市中心在发生悲剧的契机免费跟人上床,她所认识的温达斯特没有理由不会是其中一员。
霍斯特还是没有消息。她尽量不去担忧,尽量相信自己安抚儿子时用的说辞,可她其实很担心。那天深夜,等孩子们睡下以后,她坐在电视机面前打起了盹,在有人从门口进来的碎梦中被吵醒,接着又打起了盹儿。
夜里某个时候,玛克欣梦见自己是一只老鼠,在一栋她知道就是美国的宽敞公寓楼的四壁之内仓皇出逃,冒着险去厨房和食物储藏室里觅食,它急匆匆但自由自在地奔来跑去。在这夜半三更,她被某个人道捕鼠器吸引住了,虽然知道那是捕鼠器,却依然抵挡不住诱饵的魅力。那不是传统的花生酱或奶酪,更像是某种精致的美食,说不定是肉馅饼或松露呢。她一走进那个极具诱惑的小装置里,她单薄的小身板就足以拔去一扇弹簧门的插栓,门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便在她身后关上,再也不可能重新打开了。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有好多层的活动空间的内部,有一场聚会在进行,多半是一场派对,到处是她不熟悉的面孔,老鼠同胞,但又不再全是老鼠,或者说不只有老鼠。她明白,这个地方就是一个介于自由的旷野与某个无法想象的别样环境之间的候宰栏,他们会一个接一个地被送来这儿,而她也明白,这只可能跟死亡和阴间相仿。
她迫不及待地想醒过来。等醒来时,她希望能身在其他地方,哪怕是像深渊射手一般俗气的极客天堂也好。
她从床上爬起来,发了一身的汗,顺路去看看儿子们,发现两人正鼾声四起。她就晃悠到厨房,站在那儿盯着电冰箱看,仿佛那是台电视机,会告诉她她需要知道的事。她听见客房里有声音传出来,试着不抱希望,不快速喘气,轻手轻脚地走进去一瞧,没错,正是霍斯特,在他的传记片频道面前打着鼾,那是今晚所有频道里唯一一个不全天候播放那场灾难的频道,仿佛活着、仿佛在家里,就是这天底下再自然不过的事。
“丹佛以31比20赢了,之后我就在杰克的长沙发上睡着了。夜里醒来后,我怎么都睡不着。”从夜里的巴特利公园城望过去,城里是如此怪异,让霍斯特想起他小时候的圣诞节前夜。圣诞老人在高高的天上没有人能看见,他在赶来的路上,在那块天空的某个地方。万籁俱寂,除了杰克在卧室里打呼噜。在那个街区里,你即使看不见世贸中心的双子塔,也能感觉到它们,以前能感觉到它们,如同电梯里某个与你擦肩的人。而在太阳光底下,烟雾缭绕的铝制建筑高高耸立在那儿……
第二天早晨,外面仿佛炸开了锅。等杰克想起来咖啡放在哪儿,霍斯特打开电视机的新闻时,整个街区里到处都是警笛声,还有直升机。不一会儿他们便留意到,窗外的人们都在朝河边走去,想着跟他们一块儿去准没错。拖船、渡船、私人船艇,在进站靠岸,从游艇停泊区把人们接出来,这些行动全靠他们自己,协调配合得非常完美,“我觉得没有人在具体负责,大伙儿就自发来这么做了。我最后到了泽西,在一家汽车旅馆里。”
“你最喜欢的地方。”
“那儿的电视机不太好,什么都没有,只有最新的新闻播报。”
“这么说要是你们俩没有睡过头的话……”
“以前在交易场时,我认识一个叫克里斯特的咖啡贸易商,他告诉我这就像是恩典,你没有去要求,它就这么来到了你的面前。当然,它也有可能随时被收回去。就跟我总是知道该赌欧洲美元涨还是跌一样。我们卖空亚马逊那回,还有朗讯涨到七十美元一股时我们走掉那回,记得吗?并不是我‘知道’些什么,但有东西知道。突然间大脑密码里又跳出来两三行预测结果,谁知道呢。我只是跟着走而已。”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它跟救你一命的是同一个怪异的天赋的话……”
“怎么可能呢?预测市场行为怎么可能跟预测恐怖灾难一样呢?”
“要是它们是同一样东西的不同形式呢?”
“对我来说这太反资本主义了,宝贝。”
过后他回想说:“你老觉得我是傻人有傻福,而你有精明的生存智慧,是有头脑的实干家,我只是个会耍点小聪明的无可救药的人,不配这么幸运。”这话他是头一回当着她的面说,虽然当他夜里独自一人身在美国和国外的宾馆房间里时,他曾不止一次地这么跟想象中的前妻摊牌。有时候,那些宾馆里的电视机说着他只懂皮毛的交流用语,客房服务总是给他送来别人点的饭菜,他已经学会以探险家的好奇心来者不拒了,提醒自己,要不然他永远也不会体验到比如说烟熏鳄鱼砂锅、油炸泡菜、羊眼比萨。白天的公事于他而言易如煲鸭汤(有一次在乌鲁木齐,他们真的在早餐时给他送来过一回),可是他无法清楚地看明白,它们与一天里的另一半时间,与白日的后街小巷,与它们在凌晨三点不速之梦中足以引发恐惧的复现,还有窗外那叫人读不懂的城市夜景之间有什么联系。忧郁的民众令人不悦,他不想看见他们,可还是不停地把帘子拉开一点点,好透过帘子观察他们,想看多久就多久,仿佛那儿在发生着什么他不能错过的事。
第二天,玛克欣和两个儿子正要去库格尔布里茨,“介意我一道去吗?”霍斯特问。
当然不介意。玛克欣注意到其他家的父母,有些好几年不说话了,却一起出现接送孩子安全地上学放学,不管孩子有多大,也不管他们有没有家门钥匙。温特斯娄校长站在小门廊那里,挨个儿问候大家,他神情肃穆却不失儒雅,头一回忍住没用文化人的说话腔。他轻轻触碰大家,用力拍拍对方的肩膀,拥抱一下,握握手。大厅的桌子上有一张去暴行现场做志愿者的报名表。大伙儿依然是一副愕然不知所措的模样,他们前一天在家里、在酒吧、在单位的电视机面前或坐或站,犹如僵尸般瞪大着双眼,无法明白他们眼前所看见的一切。一个醉心于图像的国家返回到系统默认状态,它在毫无防备之时被吓蒙了,惊恐得失了魂。
在博客上,玛奇·凯莱赫不失时机地转换到她所谓的老左派长篇大论的抨击模式。“只说是邪恶的伊斯兰教徒的所作所为,这太没有说服力了,我们心知肚明。我们看到屏幕上那些官方的特写镜头。满嘴谎话的人贼眉鼠眼的神情,十二步的人眼睛中的闪光。只消看一眼这些脸,我们就知道他们犯下了我们所能想象的最恶劣的罪行。但谁又会急着去想象呢?去建立那可怕的联系?恐怕不会比1933年的德国民众积极多少吧,当时纳粹党在希特勒成为首相后的一个月内,就一把火烧了议会大厦。当然,这并不是在暗示说布什之流真的疯狂到上演了‘9·11’这出事。只有多疑病病入膏肓的人,甚至只有极度反美的疯子,才会让这种可能性在她的脑海里闪现:那恐怖的一天说不定是有人蓄意策划的,目的是要强行发动一场永无止境的‘奥威尔式的’战争,强行颁布我们不久后将生活于其中的紧急法令。不会的,不会的,断了那个念头吧。
“可是,总还是有另一样东西,我们的渴望,我们内心深处希望一切成真的需求。在某个地方,在民族灵魂某个可耻的幽深之处,我们需要有被人背叛甚至是负疚的感觉。仿佛是我们创造了布什及其幕僚、切尼、罗夫、拉姆斯菲尔德、费斯,还有其他一些人——是我们祈求‘民主’的神圣照临,然后高等法院里占多数席位的法西斯分子扳过道岔,布什从混凝土路面里蹦出来,开始为所欲为。之后不管发生什么,都是我们自己造的孽。”
大约一个星期后,玛克欣和玛奇在比雷埃夫斯餐厅吃早餐。窗户上现在挂上了一面巨大的美国国旗,还有一张写着“团结就是力量”的海报。迈克对进来找白食吃的警官格外殷勤。
“你瞧。”玛奇递过来一张美钞,围着钞票正面的边缘处,有人用圆珠笔写下了“世贸中心是被CIA摧毁的——老布什的CIA倒让小布什成了终生总统和英雄”的字样。“这是今天早上街角的杂货店找给我的零钱,袭击才发生一个礼拜不到就出现了。不知你会怎么想,这可是历史文件啊。”玛克欣想起来,海蒂收集了一批经人涂改过的美元纸钞,她觉得那就是美国货币体制的公厕墙,上面有笑话、脏话、口号、电话号码,扮演黑人的乔治·华盛顿戴着奇怪的帽饰,留着埃弗罗发式和脏辫儿,还有玛吉·辛普森那种头发,嘴边挂着点燃的大麻烟卷,话泡泡里的言辞从俏皮到愚笨的都有。
“无论官方怎么粉饰这件事,”在海蒂看来,“这些才是我们应该去关注的地方,不是报纸或电视,而是边缘空白的地方、涂鸦、不经意间说出的话、在公共场合睡觉然后在睡梦里尖叫的做噩梦的人。”
“让我吃惊的不是这张纸钞上的这段话,而是它出现得如此迅速,”玛奇此刻在说,“分析得如此快。”
不管她喜不喜欢,玛克欣已经成了玛奇的官方质疑声,虽然她这些天跟其他人一样感觉很困惑。“玛奇,自从这事发生后,我就不知道该相信谁说的。”
可玛奇依然咬住此事不肯放,又提到了雷吉的DVD。“假如他们派了一个毒刺小组,等待命令把第一架767打下来,就是飞过去撞上了北塔的那一架。或许还有另一个团队部署在泽西,由他们去搞定第二架,第二架飞机会在空中盘旋,从西南方向飞过来。”
“为什么?”
“反同情的保险。有人不信任劫机者会完成任务。这些人接受的是西方教育,对任何以信仰为目的的自杀想法都感到不自在。所以他们威胁劫机者,万一他们在最后时刻临阵退缩,就把他们打下来。”
“要是劫机者确实改变了主意,可如果毒刺小组同样也改变主意不把飞机打下来呢?”
“那么就能解释另一个屋顶上的后备狙击手了,毒刺那些人知道狙击手在那儿,他会一直盯着他们直到他们完成自己那一部分任务。也就是为什么打电话的那个人一接到消息说飞机撞上了——然后所有人就收拾干净离开了现场。那时候天已经很亮了,但是不大可能会有人看见,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市中心。”
“救命啊,太错综复杂了,快让它停下来!”
“我也想啊,可布什肯接我的电话吗?”
另一边,霍斯特正因为其他事一脸茫然。“还记得这事发生前的那个礼拜吗,联合航空和美国航空的那些看跌期权?结果发现,正是这两家航空公司的飞机被人劫持了。呃,貌似在那个周四和周五,摩根斯坦利、美林证券,还有几个跟它们相仿的公司,都是世贸中心的租户,它们的看涨看跌期权的比例也出现了一边倒。身为反欺诈调查官,你觉得像是怎么回事?”
“预先知道他们的股价要跌。这些交易都是哪些人在做?”
“事到如今还没有人站出来。”
“知道事情将要发生的神秘操盘手。有可能是海外的操盘手吗?像是阿联酋?”
“我要稳住自己,不能偏离常识,但是……”
玛克欣去她父母家吃午饭,不出所料,阿维和布鲁克也在。姐妹俩拥抱了下,虽然算不上热烈。没有办法避开世贸中心不谈。
“那天上午,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某时,玛克欣留意到阿维的亚莫克便帽上有一个纽约喷气机队的队标,“‘太可怕了’是能说的最深刻的话了。就只有一个拍摄角度,双子塔闷燃时拍的远距离静态照,同一条不再是新闻的新闻,晨间秀里同一个愚蠢至极的行为。”
“他们太震惊了,”布鲁克喃喃道,“跟那天里所有人一样,什么,难道你不是?”
“但为什么一直给我们看同一个场景,我们应该在等什么呢,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太高了没法用消防水龙喷水,行,那么大火不是自己燃尽,就是扩散到其他楼层,或是——还有什么?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的话,他们给我们设了什么圈套?一幢楼倒下,接着另一幢倒下,有谁大吃一惊了?到那时难道不是无法避免了吗?”
“你觉得网络里提前就知道了?”布鲁克被触怒了,怒冲冲地瞪着她。“你站在谁那边?你是美国人吗,不然你是谁呢?”此刻布鲁克已经怒不可遏,“这场恐怖、太恐怖的悲剧,让一整代人有了心理阴影,随时要跟阿拉伯世界开战,即使这样了还是逃脱不了你那愚蠢的赶时髦的小讽刺?下一个是什么,拿奥斯维辛开玩笑?”
“肯尼迪被刺杀时发生了同样的事,”虽然晚了一步,但厄尼想用老人的怀旧来平息争端,“也是没有人愿意相信官方的说法。所以突然间所有这些奇怪的巧合都出现了。”
“爸,你觉得是自己人干的?”
“反驳阴谋论的主要观点总是太多的人牵涉在内,肯定会有人去告密。可是看一看美国的安全机器,这些家伙可是WASP、摩门教、骷髅会的,它们的本性就是神神秘秘的。从一出生的某个时候起,他们就接受训练,永远不准说漏嘴。要是哪里还有严明的纪律,那就是在他们中间。所以当然是有可能的。”
“你觉得呢,阿维?”玛克欣转向她的妹夫,“四千三百六十千赫上有什么最新说法?”她装出特别亲切的样子。不过他明显心神不宁。“糟糕,我是说兆赫兹吗?”
“说什么鬼话?”
“注意用词。”伊莲恩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说这话的是布鲁克,布鲁克看上去像是在到处找武器。
“阿拉伯人的政治宣传!”阿维大叫道,“反犹的下流话。谁告诉你这个频率的?”
“在互联网上看到的,”玛克欣耸耸肩,“业余无线电台操作员一直都知道,它们叫作E10电台,由摩萨德从以色列、希腊、南美操作,广播里的声音是各地无线电台爱好者情色幻想里的女人的声音,她们播报字母数字,当然是加密的。大家普遍相信,这些是传给离散在外的领工资和不领工资的特工的消息。有消息称,暴行即将发生前的一段时间内,那儿的通信相当繁忙。”
“这个城里每一个憎恨犹太人的人,”阿维用愤愤不平的语调说,“都把‘9·11’怪罪到摩萨德的头上。甚至流传着一种说法,说在世贸中心工作的犹太人那天集体告病假,是摩萨德警告他们远离的,通过他们的,”他在空中比画着引号,“秘密网络。”
“在泽西那台货车的车顶上,有犹太人一边跳舞,”布鲁克气呼呼地说,“一边看着大楼倒下来,别忘了还有那个说法。”
后来当玛克欣准备离开时,厄尼在门厅里追上她。“打过电话给那个FBI官员了吗?”
“打了,可是你知道吗,他认为阿维拉姆真的就是摩萨德,是吧?待命状态,用脚给只有他才能听见的克莱兹莫的音乐节奏打拍子,等着被唤醒。”
“邪恶的犹太阴谋论。”
“但你会注意到,阿维从来不说起他在以色列做过什么,他俩谁都不说,他同样也不说现在在帮hashslingrz做什么。有一件事我能跟你保证,那就是他干的活会大赚一笔,等着瞧吧,等你们过周年纪念时他会送一辆奔驰给你们的。”
“纳粹的车?不错啊,那样的话我就卖了它……”